秦垣心里苦啊。
百怨尸的力气实在太大了，以他现在的状态，根本不能抵挡。
要不是他根基良好，有一口金光炁死撑着，恐怕喉骨都被捏碎了。
好在狐殊说完，黎明远就缓缓松开了手。只是看向秦垣的目光，依然保持着戒备。
“你这老小子，真是狗咬吕洞宾，要不是为了楚一鸣，老子会卷进这件事里？”
秦垣大口呼吸着空气，一边拍着胸腔，一边不忘对黎明远痛骂。
可惜黎明远早已意识尽消，只有一口怨气和一股执念，哪里会理会秦垣。
反而猩红的目光中流露出几分清澈，望向狐殊。
“这个眼神，有点不对。难道他神识未消，或者……灵魂未散？”
一旁的冯剑开口说道。
他们曾执行过有关百怨尸的任务，所以对这种存在还算了解。
印象中，百怨尸攀阴拒阳，所有行动，全凭本能驱使。
也就是说，它对阴邪的东西没有攻击性，却只攻击阳性的生灵。
但是眼前这具百怨尸就有点奇怪了，它不仅泣血哀嚎，表露悔意。还能控制住杀戮之心。更甚至目光还出现了几分清明。
“是有些不对……”
狐殊沉默少许，目光忽然被黎明远额头上一个古怪的符文吸引：“这是……集魂术？”
“集魂术？这么说，他将自己的灵魂封禁了？”
秦垣晃着脑袋，接过话。
集魂术，是一种在民间广为流传的控魂之术。
据说人死之后，魂魄未消之际，可以凭借此法，将灵魂调出，凝结拘禁，为己私用。
有人说，这是茅山灵魂百术之一的变种，也有人说是旁门左道流传下的邪术。
但不管哪一种说辞，都已经无法考究了。
即便是杜道长，当初也只是大概和秦垣介绍了一下。
“我懂了，他自知施展邪阵，虽然可以以自身精血庇护楚一鸣灵魂不消，但难免因为那一口执念而变成百怨尸，所以为了百怨尸不伤及楚一鸣，他就以集魂术将自己的灵魂封禁，保留一丝神识。”
秦垣一边说着，面色一边凝重起来。
自我封禁灵魂，是一种极其痛苦的手段。
无亚于一个活人，自己凌迟了自己。
可他为了楚一鸣的魂魄，却甘愿如此，可见黎明远是真的心有悔意了。
秦垣的话，似乎是说到了黎明远的心里。
他有心回应，却只能双目泣血，肢体僵硬的挪动着。
秦垣见他费劲的样子，由衷的感到焦急，于是说道：“或许，我有办法助它解开封禁。”
但凡封禁之术，必有解禁之法。
如果解不开，那就说明方法不对，或者解禁之人本事低微。
恰巧，这两者都不属于秦垣。
他不仅从杜道长口中得知集魂术的解禁方法，自身的修为，更是远胜黎明远太多。
“哦？秦垣小友既有办法，何不帮忙？若是担忧黎明远日后会行凶，我愿意为他担保。”狐殊的语气，带了几分迫切。
“狐前辈，您有所不知……”秦垣一声叹息，说出心中担忧：“其实是否施展此术，关键要看他是否愿意。”
黎明远现在已经不是人了，而是有了一丝神智的百怨尸。
尸者无魂，但偏偏又因为集魂术，让二者密不可分。
也就是说，解开集魂术不难，并且还能让他彻底恢复神智。
可是，他也会因为魂魄解禁，最终彻底灰飞烟灭。
“要么浑浑噩噩的活着，如同行尸走肉，要么解开封禁恢复清醒，但最后注定一死。这不是我们可以决定的。”
秦垣说罢，就闪到一边。
狐殊和黎明远有师徒之实，所以怎么选择，全在他们了。
“唉！”狐殊长长的一声叹息。
随后目光看向黎明远，问道：“这一丝神智，终有消散之时。到那时，你即便活着，仍然是为害一方的妖孽……”
后面的话，狐殊没有说，但想来黎明远应该懂。
果然，黎明远听罢，连连摇头。
“如此，那我便施术了！”
说罢，秦垣双脚丁罡站好。
随后左手掐三山诀，快速托起黎明远下巴。右手结成剑指，点在他的额头。
黎明远是有一定的意识留存，但毕竟只是残存的，而且他本就对秦垣有敌意，所以作势就要攻向秦垣。
但随着秦垣口中咒语的诵起，黎明远忽然脑袋一垂，直接晕了过去。
“南宫震灵，雷电火尊，佑保三魂，声震乾坤。敕！”
秦垣指尖上，有玄青色气体缓缓出现。随后它落在黎明远额头，呼吸之间，就将集魂术的咒印抹除。
而随着秦垣的收势，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黎明远已然苏醒了过来。
只是这一次，他的双眼已经不是之前那般猩红无神。
“师父！”
黎明远睁开眼的瞬间，就跪在了地上。
虽然尸身还是僵硬，可是眼泪却已经不是血泪了。
“起来吧。”
狐殊负手，表情很是镇定。
但他颤抖的手，无疑是标志着，他在压制着自己的情绪。
“师父，徒儿自知罪孽深重，如今的局面，都是徒儿的报应。”
“好好叙旧吧，留给你们的时间不多了。”
满打满算，黎明远还有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所以秦垣转身离开，准备把时间留给这师徒二人。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离开。
二人的对话声音不大，但是却清晰的传入秦垣耳中。
他们二人一开始只是诉说着过往，后来开始讲起为何要去救楚一鸣的魂魄。
原来是黎明远发现了伥鬼在利用他之后，自知自己的孙子已死，突然就对楚一鸣的魂魄懂了恻隐之心。于是他开始对伥鬼阳奉阴违，并且试图救下楚一鸣。
后来他被伥鬼抓来了山洞，恰巧伥鬼因为对付秦垣无心顾及其他，黎明远就以转换生机的阵法，保护楚一鸣魂魄不消。
“秦垣。”
秦垣正听着，室内忽然传来狐殊的轻呼。
秦垣犹豫片刻，低头走了进去。
室内，狐殊已然负手而立。黎明远却躺在地上，尸骨开始泛黄。
秦垣明白，他的时间到了。
“秦道长，老夫自知罪孽深重，但是临终之前，有个不情之请。”
黎明远自知大限将至，表情很是颓然。
“你说吧，我会考虑的。”秦垣冷着声说道。
他不是圣人，不可能对为祸一方的黎明远有太多好脸色。
哪怕是心生悔改也不行。
“楚一鸣的魂魄，就有劳你了。”
“好。”
原来是托孤，秦垣没有犹豫，就应下了这个不算要求的要求。
他本就因为楚一鸣魂魄之事，牵扯进来。即便黎明远没有临死托孤，他也会把自己的使命完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