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里
肩上搭着块布的店小二弯腰对一个人拱拱了手,有些谄媚地道“恭喜公子,年纪轻轻便被推举做了官。”
掌柜的站在柜台也笑眯眯的瞧着阮清,见阮清被推举做了官,也不骄傲。木窗投射下的一束阳光铺在阮清的脸上,衬的他更加的温和谦逊。一袭青衫将他那清瘦的身姿勾勒出来,面白如玉,鼻梁挺巧,棕色的眼瞳藏在月牙与桥之间,嘴唇轻抿,不薄不厚。嘴边浅浅的绽开梨涡。
“阮公子当了官,住在我这客栈真是三生有幸。日后定要常来”
“掌柜的说笑了,只不过是一个小官罢了,当不得掌柜和伙计如此客气。”
上了客栈的房间,阮清仿佛像卸了担子般坐在椅子上,实在是应承了一日太过劳累了,不过又想起自己得到了恩师的推举,在这繁荣的京都里有了一个官,总算是在这个陌生地方有了一个归宿。
阮清的母亲前几年就去世了,他守完了孝来得以进京做官,父亲因为被拉壮丁充兵早就战死沙场,连个尸体都没有回来。母亲为自己劳累了多年,特地供养自己读书,希望自己有一天能出人头地。如今他倒也不算辜负了母亲的期望。
睡前阮清暗自的想,明日定要去拜谢恩师。
第二日,阮清慢悠悠地在客栈用完午饭后。就去集市上找了个看着经验颇为老道的老农,看着他的牛车还颇为干净。
“公子要上哪里去?”老农牵了牵穿过牛的粗绳,摆弄了下套在牛脖子的木架,朴实的笑问阮清。
“老农,我要去城的东边,东阳门晋府,劳烦老农把我送到东阳门就可以了。”阮清温和地说道。
东阳门
老农牵着牛的绳缓缓的停下牛车的步伐,阮清轻松一跳下了牛车,老农点头示意了下阮清,便掉头走了。阮清转过身,望着前方的大道,走了不过二里路,到了晋府门前。
门前的管家福伯瞧见了阮清,俯身抬手作欢迎姿态。
“阮公子,可算来了,先恭喜阮公子了。想必是来见老爷的吧,可惜老爷出门还未回来。”
“福伯,我都来了多少次了,你如今怎么那么客气。我不过是当了个小官,还是承蒙老师恩惠,福伯真是抬举我了。”阮清无奈的笑着看了看福伯。
阮清和福伯边走边聊,“阮公子,你就在大堂稍等片刻吧,要是无聊啊,自己去花园里逛逛。”
走到大堂,福伯又道“最近啊,少爷回来了,你怕是还不认识呢,你来的时候少爷正在宫里面陪着贵妃呢。”
“不过,”福伯四下瞧了瞧,低声说“少爷他性格放纵了些,你莫言与他计较。”
“放心,福伯,我心里有数。”阮清拍了拍福安伯的肩,宽慰道。
阮清慢慢踱步于花园里。这花园里的一花一草,一木一石皆是崔晋易亲自挑选、布局。行到所处,流觞曲水,林荫照小路。过一个弯亦有阔然开朗之态,假山重叠伫立,更添稳重之势。阮清这边游览的正得趣,忽听东南处有琴声袅袅传入耳中,不禁心生好奇。遂至步于东南处,出了花园,闻琴声渐近,先见一株阔大的桃树树冠,后一处庭院的白墙黑瓦映入阮清的眼中。
这一年的春天,鸭子落水感受春的暖意。万物复苏,桃树的枝桠上打起了花苞,像小姑娘头上梳的小发包,里面孕育着即将绽放的美丽。
阮清初见崔殇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温暖的春天。在那棵树冠大而满的桃树下,彼时桃花盛开,远看像一团粉红色的火焰,小巧玲珑的花朵在枝桠上密密麻麻的挤着,迫切的想让人观看赞赏。一阵风吹过,几瓣粉中透白的花片落在了崔殇的头发上。然而崔殇微微低头,眉眼轻松温和,只顾着抚琴。一头如瀑的黑发披在身后,头上用简单素雅的簪子别了一个发髻。真是公子人如玉啊,阮清轻轻的叹道。
崔殇一曲了罢,抬起头看了看阮清在不远处静静的等待。阮清见崔殇注意到了自己,拱手作揖朗声道:“公子真是好风采,弹的这样一手好琴,我能听到一曲,此乃我的大幸。”崔殇脸色淡淡,对这样的夸赞听多了也不以为然,只轻轻的抬眼望了下阮清,如玉石环佩撞击的清脆声音传入阮清耳中,“你是何人?”
“在下名阮清,字礼成。”
“原来你就是父亲常提起的庶族弟子,当了秘书郎的那个阮清啊。”崔殇略一挑眉,眼中别有趣味的看向他。
听闻崔公子弹琴是虽一副清冷公子的模样,性格却是十分恶劣,大魔王一个,纨绔子弟玩的东西样样不落下。喜看女乐舞蹈,曾在院子里养了几十个家伎,那段时日夜夜笙歌,惹的隔壁官员颇有微词,崔太傅不堪其扰,以逐出家门要挟崔殇不以为然,实在是经过崔贵妃劝诫,才收敛。崔殇颇瞧不起那些嗑药的人,认为那五石散是害人之药,故而不跟嗑药之人来往,凡是崔殇做宴席皆从自己的喜恶邀人。皇帝对崔殇倒是颇为喜爱,赞他性直也。
这崔公子果然性子直率,日后还是少打交道吧,阮清心里暗自苦笑。
“正是在下,在下今日特来登门拜谢恩师。”
“常听父亲提起你,说你是位君子且好读书,文采斐然。”
“是老师太抬举我了,我不过是多读了几卷书罢了。崔公子的琴艺倒是绝世无双,且骑射技术精湛,不像我文弱书生一个。”
崔殇起身,他身姿挺拔,走起来随性却又叫人不觉得不端庄,他站在阮清面前。由于比阮清高一个头多,从后面看来崔殇像是在拥着阮清。
阮清抬头,仰看着崔殇,微微睁大的眼睛显出一丝茫然,像是不明白崔殇为何会突然走到他的跟前。
崔殇眼睛微微眯起,看着阮清这幅略微懵懂的样子,心里好似被挠了几下,有点点痒。
真像一只小猫,崔殇暗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