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付出了多少?”孟清钰反问。
越渊沉默片刻,说道:“对于立储一事,天钺国向来是立贤不立长。我是最小的皇子,却是立功最多的皇子。我十四岁带兵打仗,为父皇夺回了多少土地,为他赢得了多少荣耀,立下了多少战功。短短一年内,再也没有哪个国家敢来侵犯天钺国。文武百官无不推举我做太子,而父皇呢?他最看中的仍旧是他的长子——我的大哥。父皇临终前把皇位传给了大哥,可是没两年,大哥也因病去世了。于是,皇位便传给了宇呈。”
“你大哥去世之后,你可以当皇帝啊。”孟清钰不解地说。
越渊饮了一口酒,说道:“大哥确实想把皇位传给我,可我当时已经不想要皇位了。我苦苦追求的时候得不到,等我心灰意冷了才给我,有何意义?”
“只能说明,你不是特别想当皇帝。”
“父皇把皇位传给大哥的时候,他为了安抚我,特意为我建了这座王府,尤其是这座无危台。我搬进王府的第一天,父皇带我来到这里。他俯瞰着天钺城,告诫我说,处在高位,能够俯视一切,可高处却是最危险的地方。他说我年少轻狂,虽骁勇善战,却不适合做帝王。”
孟清钰道:“帝王虽然位高权重,可是会失去很多东西。也许你父皇也是为你好。”
“也许他是对的。当了摄政王之后,我才明白身居高位的无奈。”
“你父皇为你建无危台,想必就是希望你一世平安,没有危难吧。”
“没错。无危,是我的字。”
“看来你错怪你父皇了。”
“也许,你也错怪了你的父皇呢?”
孟清钰看着越渊,想要反驳,却又无言以对。在她内心深处,又何尝不希望是自己错怪了父皇呢?也许,他真的有苦衷?
见孟清钰沉默不语,越渊说道:“明天我送你回孟国,送你回去见你父皇。”
孟清钰道:“我不明白,既然我父皇已经用城池换了我,你为何不早些把我送回去,而是把我关在王府呢?”
越渊避开孟清钰的目光,没有回答。他饮了一口酒,冷声说道:“你没必要知道。”
孟清钰撇了撇嘴,委屈地说:“我有权知道,我被你软禁在王府,心里有多委屈、多害怕,你知道吗?”
越渊不以为然地说:“那是因为你胆小怕事。我给你吃山珍海味,穿绫罗绸缎,戴金银珠宝,我亏待你了吗?”
孟清钰虽自知理亏,但还是死要面子地反驳:“在物质上,你确实没有亏待我。可是我没有自由,这便是亏待。”
“明日,你便自由了。”越渊的口吻略含悲凉。孟清钰看着他,忽然觉得眼前的人陌生无比。不知为何,见他这样,她心里竟然有一丝难过。
翌日早晨,越渊亲自送孟清钰回孟国。他俩乘坐的是一辆两马拖乘的辎车,阿姜乘着另一辆小马车跟在后面。辎车很宽敞,两边的帷布都微微敞开着,可以看到外面的街景。孟清钰和越渊并肩而坐,中间隔了至少两尺的距离。马车驶出王府,孟清钰的心里矛盾不已。能回孟国本是好事,可她又怕回去之后会继续从前那种担惊受怕的日子。她正想着,越渊问道:“可以回家,不开心吗?”
孟清钰看向越渊,说道:“我很开心啊。”
“我见你愁眉苦脸的,像是舍不得走啊。”
“我哪里有?”孟清钰反驳,“我只是喜怒不形于色罢了。”
“就你,还喜怒不形于色?”越渊笑了笑。
孟清钰没有回答,而是看着前方。马车向前行驶着,经过路口时,孟清钰看见一个步履蹒跚的老太太朝着路中心走来。她拄着一根拐杖,看着马车,丝毫没有避让的意思。见老太太不避让,车夫便将马车驱向右侧,为她让路。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老太太竟然一个箭步冲上去,卧倒在了马车面前。随着一阵马的嘶鸣,辎车猛地停了下来。孟清钰没有坐稳,身体向前倾去,幸亏越渊及时揽住了她,她才没有摔倒。
“你没事吧?”他关切地问。
孟清钰拍了拍心口,回道:“没事,没事。”她已坐回原位,越渊的手却还揽在她的腰上。她与越渊对视片刻,随即看向自己的纤腰。越渊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连忙收回了手。
孟清钰有些不好意思,对他说了一声“谢谢”。越渊笑道:“谢我什么?谢我非礼你了?”
“我这么诚心诚意地向你道谢,你就不能严肃一点啊?”孟清钰不满地说。
“好好好,严肃一点。”越渊做出一副严肃正直的样子,“举手之劳而已,姑娘莫要放在心上。”说完,他露出庄重的笑容,看着孟清钰。
见他这样,孟清钰露出无奈的笑,心想这越渊有时候还挺有趣的。
这时,外面传来那个老太太的声音:“撞人啦,撞人啦……”
孟清钰和越渊不约而同地往前望去,只见那老太太正躺在路中心,手舞足蹈地挣扎着。车夫下去扶她,她却不肯起来。孟清钰微微蹙额,对越渊说:“这位婆婆,她是自己冲过来撞马车的。”
越渊提议下去看看,于是俩人下了马车。车夫一边试图去搀扶老太太,一边说道:“老人家,马车根本就没有撞到你啊。”
“没撞到我,我怎么躺在地上?”老太太甩开车夫的手,反驳道。
“明明是你自己躺下去的。”车夫一脸无辜,“你可别想讹我啊。”
“哎呦……我的头好疼,我的腰也疼。哎呦,我的腿……我的腿怎么了?怕是被撞断了。”老太太一边说一边抱着自己的腿,装出一副痛不欲生的样子。
“你快起来!”车夫劝道,“那么多人看着呢。”
老太太看了看围观的人,大声说道:“大家帮我评评理,这人把我撞伤了,却想抵赖,这是什么世道啊……我活了一把年纪,还没有见过这样坏的年轻人……”
周围的人纷纷指责车夫,车夫有些急了,忙向众人解释:“大家别听她胡说,我也从没见过这么坏的老人。不好好在家待着,光天化日之下出来害人,我才是受害者啊。”
“你受什么害了?我全身上下都受了重伤,只怕命不久矣。你给我点钱不就可以了吗?可怜我看病的钱都没有……”说着,老太太开始哭嚎,可是却不见一滴眼泪落下。
“我没钱啊。”车夫摊开双手,无奈地说。
“你没钱,你的主人有钱啊。”老太太一边干嚎一边看向越渊。
越渊向前一步,平心静气地说:“这位婆婆,我也没钱给你。”
老太太瞅了他一眼,说道:“你撒谎!你坐着这么豪华的马车,带着这么好看的娘子,你咋会没钱?”
越渊看了看马车,又看了看孟清钰,说道:“这豪华的马车,是我雇来的。这好看的娘子,是我抢来的。我真没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