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年前,萧木寒从知晓望月峰出现怪物的那天起,他就没将它放在心上。
作为襄王的供奉,因那怪物并未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祸乱人间的事情。最主要的,那是襄封与帝国的交界处,故而王爷未召,他也未曾在意。
直到两年前,堰城程家闹鬼,听到弟子的报告后,老道才略略上心。因在那个堰城城头,他感触到那来自躯体强烈的心里暗示,他才重视起来,但那时,他还是未将那妖物与望月峰出现的那个怪物连在一起。
因为能不声不响闯入堰城,又触发护城大阵后安全逃离的妖物绝对是世间罕见。
不经意间,萧木寒寻那怪来到了望月镇,在那儿与这石怪不期而遇。继而不慎受伤,更让那石怪逃走,现在又追踪他至此。
自望月观遭受奇耻大辱,因那青松老道藏匿这么多年,他又把他打成重伤,如无人替他疗伤,他不死也定残废,所以他并未放在心上。
相反对这石怪,因从内心深处涌出的那莫名的暗示,他不敢大意。虽然他不知师兄萧木森具体行何种事宜,但这样放过这个石怪,的确让他心存腹诽。但因师兄的话他不敢违拗,因而他只能忍气吞声。
这次能寻迹追到这石怪,他是决计不会让他再逃脱的,必将其除之而后快,以免放虎归山,招来后患。
说心里话,虽然每次接近这石怪时老道心里总会生出些异样的感觉,但他从未感知到这石怪身上存在着阴煞之气,更不用说什么妖气了,至于这石怪的修为,更是难以探知地到。但又因大家的口口相传,即便他心存疑虑,他还是将他列为妖物一类,只是他是个藏匿太深的妖物。
因为顾忌师兄的嘱咐,又因对这石怪要一击必杀。所以,他略加思索,在这石怪要行将离去的那一刻,他布下了专门索妖除魔的地道法阵,“阴阳之印”大阵,要将这石怪不声不响地除掉。
这“阴阳大阵”,是借助天阳地阴之势,以“离、震、坎、巽”四方位作门,驱动五行之力,借九宫之变,幻化出天雷地火、风飑电击。这样,不管进入大阵的是妖是魔,还是什么大修行者,除非布阵者心存慈念,大多都会灰飞烟灭。
不过,此阵唯一的不足就是布阵者与大阵关联在一起,需用神元念力来驱动大阵,即便有灵符相助,所有环节丝丝相扣,故而对布阵者的神元损耗过大,所以如此阵对付与已修为相同的怪物或修行者,往往会造成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效果。
因而,除非与人有不共戴天之仇,一般不会布行此阵。
另外,此阵还有一个最大的特点——就是不设生门。除非有外力相扰或布阵之人将阵自行撤去,那么其他的就看个人的时运造化了……
当然,如此阵抵御不住破阵者的攻击,破阵时,也会遭受法阵的反噬,所以如果布阵时判断有误,会得不偿失。
因此,此阵还有一个奇葩的名字,叫“伤人害己灭绝阵”。
萧木寒有心要将石翼除去,素知妖魔鬼怪属阴煞之物,故而一出手就引动“地焰火”,来消费石翼的灵力。
只是,在驱使法阵后,也因忌惮那柄玄武神剑,用上了隐身符。
他隐在阵外,占据“坤”位,目光阴鸷地注视着阵中的石翼。
看“地火”一使出就暗借着风威,夹杂着那绵绵不绝的阳元之力,扑向那个石怪。
初始,遭受猛烈的赤焰攻击,这石怪还有些准备不足,看着极其狼狈,差点被火焰吞噬,但一顿手足无措后,这小子竟能稳住阵脚,忙而不乱,竟能驱动体内元力分庭抗礼,将烈焰挡住,挡在一尺开外。
一炷香的工夫后,那石怪竟能将元力源源不断地汇集于双掌,竟丝毫看不出有一点败象,渐渐地,老道心里不由得打鼓,即便是修为高深的大妖,在这至纯的地焰火面前,经这么长时间攻击后,所使阴气即使再强大,也会身力不足,露出惮意。
但看这家伙体如蒸炉,头上热浪滚滚,竟不现丝毫倦意,难道他真不是什么妖物吗?
想到此,他不禁微皱眉头。
正想着,忽觉得阵中石怪元力一紧,微微减弱,周身又被烈焰反扑过去……
驱大阵到这儿,老道已感知到,这石怪躯体不见有任何异样,在这生死关头,又如何不会放手一搏,即便露出败象,那修为高深的妖魔还有暴体一击,这石怪难道真会就这样委身受死……
见状,萧木寒不由冷哼两声,双手即化为阴阳指,左手往“离”位猛然一指,右手则虚空一抓,一个闪着金色符纹的“寒冰符”已被夹于指间。
果然,电光石火间,那石怪屈身暴起,骤然发力,想一举击破大阵……
就在这稍纵即逝的瞬息间,萧木寒瞅准时机,待石翼猛然发力,他左手猝然一收,阵中的烈焰随之减弱,石怪见此略一喘息时,而他右手纸符已化为一道蓝色的剑气消逝在大阵“巽”位上。
眨眼之间,阵中风云突变……
暴掠的冰雪裹挟着阴冷的寒冰铺天盖地而来。
石翼猝不及防,整个身影被阴冷的冰雪击中,笼罩起来。
躯体在猝然间热冷交替,即便是进入“地道”罡玄上层的大修行者,只要是凡人血肉之躯,只要没有练就不死不灭之身,即便有罡阳之气护体,寒冰之力在老道那强大元力的驱动下,也会穿透那护体真气,渗入那四肢百骸中……伤及经络心脉,造成极大伤害。
老道这“阳印”诱导攻之,而用“阴印”攻之之法,不可谓不算毒辣。
石翼蓦地被强大的冰雪击中,他那火热的躯体陡然一紧,迅时在周身集结了一层寒冰,老道强大的神符之力携带阴寒之冷则穿越他的护体神元,如根根银针从四面八方直直地插进他的身体里,那刺骨的冰冷骤然间让他浑身一颤,大脑随之空白,他一下子变得迷蒙,封印在厚厚的冰雪里,像一尊雕像一样变得一动不动。
“这石怪不过如此,原来还是依仗着那柄玄武神剑之力。唉……天下能有人布下这 ‘阴阳之印’,但不知能有谁能挡住这‘天冰地火’之攻?”
见此,阵外的萧木寒阴阴地嘲讽了句,脸上更是一副鄙夷的神色。同时,左手拂尘向阵中一挥,右手一抖,又一张金色的符箓化为蓝色的剑气消逝在“巽”位。
石翼被阴冷的寒冰包裹着,极热致冷二气交替,让他神志一下子变得迷茫,他只是感到异乎寻常的阴冷,并不感觉到疼痛,但体内的神元再也无法聚集,更别说驱使了。
感受着来自四方的阴冷之气愈加严重,根根冰针带着极寒的力道就欲穿过他的躯体,让他变成一个冰疙瘩,就如他重生前的那个石像一样,他知道,此刻他不能昏迷,不能就这样昏迷过去。
否则,他会忘掉眼前的这一切,
忘掉此生此世,
甚至忘掉那个温婉如玉的小姑娘,他的玥儿!
她在等着他呢。
她说过,“没有他她不会独活,不会独活……”
“不,我不能这样,不能这样昏睡过去……得做点什么,做点什么才行!”
他几乎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去想,也几乎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运起丹田气海之力……
终是,他的脸上凝结了晶莹剔透的冰层,他那黝黑浓密的发丝里慢慢里凝成如丝如缕的冰凌……阴冷的寒冰凝结了他最后的一丝力气和仅存的一丁点意识。
——
只是,就在石翼即将湮灭的那一刻,还是有一粒犹如针芒大小的意识潜入到他的丹田内,落在那颗已变小不少的丹元上。
顷刻间,那枚丹元发出一阵细微的颤动,突然急速地在石翼体内转动起来,随着转动,一股股细密的气流如汩汩细流一样开始从丹田缓慢地流向他的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