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军神传说144章 何须马革裹尸还
书名:赤龙军神 作者:白少宇 本章字数:7404字 发布时间:2023-03-13

第一百四十四章 何须马革裹尸还

 



上回说到,霍青率领五百人敢死队,奇袭娄蓝,歼灭蓝鹰军第四骑兵师一万余人,大获全胜。正所谓“福兮祸所依”,没承想,居然在娄蓝监狱中,发现了沈介溪。霍青有心想将其杀死,可考虑到这信息已在军中传开,想暗暗动手,已不可能;再考虑到当今女皇李秀凝对自己的猜疑,霍青未敢草率行事,决定将沈介溪带回龙城,交由李秀凝处置。虽已想好怎么处理沈介溪之事,但霍青接下来的命令,却让所有人始料未及,他举起手、指向南方,下令道:“所有人向南行军,我们下一个进攻目标:鹰城!”众人听到这句话,没赞成,也没反对,因为他们都被吓傻了。

 



八月草折,九月风吼,夜风卷地,碎石乱走;

烽火连天,四边伐鼓,三军大呼,群山震动。

 


残月如钩,惨淡无光,夜色阴沉,笼罩四方;

浓烟滚滚,火光茫茫,血流漂杵,遍野尸横。

 


一颗石油炮弹,冲天而起;

犹如一颗与大气层剧烈摩擦后,冲向地球的黑色陨石;

烈焰燃燃,黑烟漫漫,于夜空中,划出一道火光闪闪的轨迹,砸进人群……

 


金龙军团数十名士兵,连一声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便在爆炸中粉身碎骨、化为齑粉;

鲜血如雨,四面喷溅,肉体碎片,四处纷飞……

 


石油炮弹的威力,远不止于此;

爆炸之后,石油飞溅,所到之处,立刻燃烧,尽为火海;

近百名金龙军团士兵,身体瞬间燃起大火……

 


他们的盔甲,纵然钢铁打造,也难抵烈焰焚烧,渐渐变红、融化;

通红甲片、滚滚铁水,烙烫肉体,滋滋而响……

 


滚烫石油,溅到皮肤,似钻头一般,烧开皮肉,深入见骨,仍燃烧不止;

赤龙士兵们痛苦翻滚、挣扎,发出一阵阵声嘶力竭的惨叫、凄厉刺耳的哀嚎……

 


没过多久,惨叫、哀嚎渐渐弱了下去;

地上尸体,横七竖八,呈现各种可怕形状:

有的士兵,躯体缩成一团,烧成黑乎乎的干尸;

有的士兵,上身与盔甲融为一体,缝隙中露出焦熟人肉,双腿烧成黑色骨骼;

有的士兵,只剩上半截身体,内脏散了一地,火焰灼烧后,散出一股股刺鼻气味……

 


蓝鹰人的金汁炮,成为金龙军团的噩梦;

每发石油炮弹射出,便有数不清的士兵,尽数牺牲、死状惨烈;

犹如死神镰刀,收割无数赤龙士兵的生命;

运气好点儿的人,第一波爆炸冲击中,瞬间化为灰烬,好歹死得痛快、毫无痛苦;

运气糟糕的人,死亡之前,于烈火燃烧中,承受无间地狱般痛苦与折磨……

 



风无声,月无眠;

一处小小山坳,草木植被,尽数烧光;

一株株黑色树桩、一棵棵残存根茎,任风摇摆、无所依靠;

岩石烤得烫手酥脆,轻轻一碰,碎渣乱滚;

火焰随风晃动,烟雾时聚时散;

尘土因风而起,弥漫于空,火光之中,漂浮飞舞……

 


金龙军团主将——一品大将军沈东楼,其临时指挥所,就建在这个窄小山坳中;

适才,沈东楼目睹又一批士兵,惨死于蓝鹰人金汁炮下;

他脸色愈发沉重,呼吸愈发急促,紧紧捏着拳头、关节咔咔作响;

他紧咬牙关,牙齿咬得咯吱作响,腮帮子肌肉咬得直抖……

 


沈东楼铁青着脸,紧攥宝剑,一言不发,来回踱步;

亲兵们也沉默着凝视沈东楼;

(注:亲兵,官员身边的随从护卫。)

 


走了几个来回,沈东楼终于停下脚步,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终于,他双膝一软,朝士兵们牺牲的方向,重重跪了下去,放声痛哭;

他哭喊着每一名阵亡士兵的名字,拼命把头往地上磕,磕得砰砰直响,额头磕破,鲜血流淌……

 



亲兵们也跪了下来,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哭泣声;

他们痛苦哭嚎,为惨死的弟兄们,为这些饱受战火摧残的灵魂……

 


蓝鹰军暂停了炮击,硝烟弥漫之中,一个蓝鹰军官出现于山顶,向山下喊话:

“金龙军团的士兵们,你们已经被包围了;

奉劝你们,不要再妄想突围;

这几天来,你们的一次次尝试突围,换来的是什么?只有失败与死亡……”

 


一杆大纛,残破脏乱;

它曾经鲜红艳丽、引人注目,如今沾满灰尘、破烂不堪;

两处旗角,烧得残缺不全;

旗帜正中,破了两个大洞;

此处原有“大将军 沈”四个大字,现在只剩下“大”和“沈”两个字;

其中的“大”字,还少了一半儿……

 


夜风袭来,大纛迎风而动,猎猎作响;

因为破洞,声音听起来,不似原来那么清澈,有些浑浊,也有些沉闷……

 


蓝鹰人的劝降声中,沈东楼停止哭泣,抬起头来,脸颊满是泪水泥土,给人一种肮肮脏脏的感觉;

他素来讲究仪表,此刻却顾不得这些细节,两眼直勾勾瞧着那面大纛,心潮澎湃;

“大”字去了一半儿,从内在含义来讲,不就成了“小”吗?

于沈东楼看来,曾经的“大将军 沈”,如今成了“小 沈”,真像是老天爷对自己的嘲讽。

 


沈东楼出身名门,却最讨厌别人说他是“沈介溪的儿子”;

他自负文武双全,相信以自身能力,就算不是当朝丞相的儿子,一样可以出人头地。

 


当沈东楼率领金龙军团,一路向南进攻,连战连捷、收复章夜之时;

他的心,就像一个泛着五颜六色、不断向上飞扬的气球;

他轻敌了,以为蓝鹰军不过如此、不堪一击;

他膨胀了,以为绝世之功,就在眼前,唾手可得;

就像那句古诗:“古来青史谁不见,今见功名胜古人。”

(唐·岑参·《轮台歌奉送封大夫出师西征》)

 


现今,那个漂亮气球,眨眼间变成了五彩斑斓的肥皂泡;

无情现实,就像一记响亮耳光,狠狠抽在沈东楼的脸上:

金龙军团主力,进入长山行原山间峡谷之后;

蓝鹰军立刻用巨石、滚木封锁峡谷入口,将金龙军团后方辎重部队,与其前方主力部队隔开;

并占据长山行原的大粮山、空苍山、内嘉山等制高点,将山下官道尽数封死,完成分割包围;

借助地形优势,蓝鹰人居高临下,用密集炮火,不断轰击……

 


金龙军团辎重部队,人数不多,仅有两千人,面对蓝鹰人的优势炮火,很快伤亡大半,无力进攻,只得赶紧派人向郎崖求救;

陷入重围的金龙军团主力部队,更是遭受了毁灭性打击,短短数天时间,人数从十万人锐减至五万人;

面对不利局面,沈东楼多次组织突围,皆伤亡惨重、无果而终。

 



听到蓝鹰人劝降,沈东楼的内心,被痛苦疯狂撕咬;

一个问题,于心中反复追问: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办?

 


蓝鹰军官的劝降,还在继续:

“作为对手,我对你们的英勇无畏,深表钦佩;

现在,我真诚建议你们:请不要再做毫无意义的牺牲,放下武器,投降吧;

你们的父母,你们的妻子和孩子,希望看到的,是你们活着回去,而不是你们的尸体……”

 



沈东楼发现,自己对这个蓝鹰军官,厌恶至极;

他还发现,自己最讨厌的,不是蓝鹰军官所说的话,而是他的声音;

蓝鹰军官的声音,太平淡了,一篇入情入理的劝降词,居然用如此平淡的声音说出来;

里面透露出的,并不是什么尊重,而是一种轻蔑,一种胜利者对战败者的轻蔑。

 


沈东楼搓了搓脸,让自己冷静下来,思考对策:

如果继续打下去,金龙军团除了全军覆没,不可能有第二种结局;

等待援军?算了吧,哪里还有什么援军;

青龙军团已全体牺牲;白龙军团又远在北方平原,远水解不了近渴;

不能继续打,又不可能有什么援兵,就只剩下第三条路:投降。

 


不!绝不可以!

沈东楼拼命摇了摇头,仿佛要将“投降”两个字,从脑海中彻底甩出去;

于他看来,这两个字,不要说付诸行动,就是想一想,都绝不可以;

对于一名赤龙军人而言,可以战死,但绝不可以投降,否则就是永远无法洗刷的耻辱!

 


对这一点,沈东楼感受颇深;

他曾经率领上万人在龙城追捕霍青,不仅没能伤到霍青分毫,反倒被霍青擒获;

当时,他吓得屁滚尿流,向霍青连连求饶。

这种贪生怕死的表现,不幸被众多金龙军团士兵亲眼看见;

此后,尽管没有人在他面前,再提此事;

可他感到,这种刻意回避,更像是一种无声的蔑视;

这种蔑视,令他很长一段时间里,悔恨交加、寝食难安……

 


此事被沈东楼视为奇耻大辱,成为其心中最深伤痕;

他恨霍青,恨不得将其五马分尸、千刀万剐;

他也恨自己,恨那时自己为什么没有临危不屈、视死如归!

 


痛定思痛、知耻后勇,沈东楼暗下决心:

有生之年,定要将霍青碎尸万段,报此一箭之仇;

此后的人生,将绝不会再向任何人投降屈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蓝鹰军官的劝降,进入尾声,声音依旧平淡,不带任何感情;

蓝鹰军官似乎喜欢这种感觉,就像猫在玩弄一只被逼入墙角的老鼠;

他语调平和,说完最后的话:

“生存,还是毁灭,这的确是个问题。

给你们两个小时,好好考虑考虑;

时间到了,如果你们还不投降,我们将集中全部炮火,把你们彻底歼灭。”

 



火光摇曳,阴暗不明;

沈东楼明白,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这两个小时中,他所做的一切选择,都将决定金龙军团的生死存亡。

 


沈东楼凝视身旁这些亲兵们,目光从他们脸上闪过;

他看到了,尽管每张脸皆布满尘土,土层下面却是神情各异:

有的担心,有的绝望,有的恐惧,有的茫然;

有的暗暗哭泣,有的心神不宁……

 


除了这些,沈东楼还看到一样情绪:埋怨。

是的,是埋怨,这是士兵们神情各异之下,所隐藏的共同情绪,就像海面下的冰山一样。

 


是啊,难道他们不该埋怨吗?

沈东楼素来自负才华,从不认为自己有错,即便有错,也习惯向下属甩锅;

遭受惨败打击之后,他清醒了很多,也冷静了很多,此刻能够反省,倒也难得:

是谁把他们带进包围圈的?是我。

是谁导致了现在的危险局面?还是我。

仗打成这副德行,我身为主将,不赖我,又该赖谁呢?

 



长山行原的战事,出现了短暂平静;

金龙军团,这支陷入重围的部队,每一名士兵都被绝望裹挟,每一处角落都笼罩着死亡阴影;

随身携带的干粮早已吃完,饥饿也在消磨着金龙军团将士们的意志;

即便接下来,蓝鹰人不会发起进攻,金龙军团的士兵们也支撑不了多久……

 


沈东楼独自枯坐,内心充满内疚与不甘:

这是他第一次打仗,第一次带兵参加真正的战争;

他曾经无数次期待战争,渴望能建功立业,却做梦都没想到会落此绝境。

 


沈东楼很清楚:

无论是因为将门之后的荣耀,还是身为一名赤龙军人的尊严,他都绝不可能选择投降;

那么,在饿死与战死之间,他已经没有多少选择余地。

 


沈东楼站起身来,整了整盔甲,紧了紧丝带,脸上闪过了一丝坚定:

再组织一次突围吧,是的,再组织一次!

如果这注定是我沈东楼的宿命,那就不要回避、勇敢面对;

我宁愿死在冲锋的路上,也绝不能带着耻辱、苟且偷生!

 


无论历史将如何评价,

这位曾经才能出众、嫉贤妒能的沈东楼;

这位曾经仗势欺人、处事卑鄙的沈东楼;

这位曾经在霍青手中颜面扫地、贪生怕死的沈东楼;

可在生命最后时刻,他终于拿出了一位赤龙军人、一名赤龙男儿的血性!

 



“全体集合!”沈东楼的声音,传了过来,嘶哑低沉。

 


附近的亲兵们闻之,不由自主站起身来,迅速排成队列……

 


作为龙城禁卫军,队列井然、站姿端正,已凝固于每一名金龙军团士兵的肌肉之中;

过去,龙城行军之时,他们以整齐队列、英姿威武,获得了诸多龙城老百姓的欢呼,也收获了无数少女青睐;

现在,生死存亡之时,他们依然整齐划一、纹丝不动,静静等待主将训话……

 


沈东楼从队列前慢慢走过,仔细观察每一个人:

第一名士兵,个头不矮,长相平平,面带微笑,眼神中闪耀着毫不畏惧的坚定;

第二名士兵,头裹纱布,遮住左眼,可能是被石子迸伤的,他面色平静,右眼透出淡淡忧伤;

第三名士兵,年纪不大,二十冒头,不久之前刚刚哭过,眼眶湿润、眼睛略肿;

还有第四名、第五名……

 


沈东楼走得不快,从排头走到排尾,又回到中间,停下脚步,凝视士兵们,举起右手,行了一个庄重的军礼;

“弟兄们,我沈东楼对不起你们;

是我,把你们带进了蓝鹰人的包围圈;

也是因为我,才会有这么多弟兄,死在蓝鹰人的炮火之下;

面对这些战死的弟兄、面对你们,我沈东楼惭愧无地……”

 



夜风习习,残月无光,旗帜猎猎作鸣,火焰噼啪作响;

士兵们,无言无声,默然而对;

这是他们第一次见到,沈东楼道歉、忏悔;

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刚愎自用、盛气凌人的主将,把姿态降得这么低;

他们怀着复杂感情,静静注视沈东楼,一时间不知道该感动,还是该悲哀……

 


沈东楼摘下头盔,扔在地上:

“当然,我也知道,事到如今,说什么也没用了。

所以,就一句话吧:

赤龙帝国,只有战死的军人,没有投降的懦夫!

所以,我将带领你们冲锋,愿意来的,跟我上!”

说完,他抽出腰刀,转过身去,向前冲去……

 


士兵们愣了一下,刚迈出第一步,却又止住了脚步;

他们眼前闪过了,之前战友牺牲的场景,蓝鹰人的炮火,将大地变成一片火海,无数战友的血肉之躯,被其毫不留情地撕碎、吞噬;

他们知道,此一去,有死无生、有去无回,将没有半点生还的可能;

他们明白,此一去,粉身碎骨、烈火焚身,将死无葬身之地;

他们懂得,此一去,骨肉分离、天人永隔,将再也见不到家中的亲人……

 


士兵们的眼中,闪过了恐惧、犹豫;

他们回头对视,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害怕、彷徨;

可仅仅一瞬间,他们笑了,发现彼此内心的怯懦之后,都会心地笑了;

他们扭回头来,看着沈东楼,看着那个冲锋不止的身影……

 


那句话,在他们心中共同回响起来:

沈将军,你说得对,赤龙帝国,只有战死的军人,没有投降的懦夫!

 


于是,安静被陡然打破;

一个士兵抽出腰刀,一声怒吼脱口而出:冲啊!

有了第一个人,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先是犹如接力,一声接一声地吼;

后来,犹如合唱,汇在一起,山呼海啸、震耳欲聋,像大海怒涛,似天空雷鸣……

 


士兵们彻底爆发了,冲出去,阵型无序,却杀气腾腾;

他们很快追上了沈东楼,与主将一起,带着金龙军团最后的尊严,向蓝鹰人发动决死冲锋……

 



赤龙士兵的怒吼声,震撼整个山谷,回响在长山行原上空;

夜空听到了,黄云万里动风色;

江水听到了,大江茫茫去不还。

 


内嘉山上,中军大帐,罗伯特·爱德华也听到了;

他知道,这是金龙军团将士们,对劝降的回答;

他的心,剧烈跳动;

他的手,止不住颤抖……

 


坐不住了,罗伯特·爱德华站起身来,疾步来到帐外,登高临远,举目望去:

他看到了,看到了那群铁血汉子的决心;

还看到了,那群赤龙军人宁死不屈的灵魂……

 


罗伯特·爱德华眼睛湿润了,泪水涌了上来;

身为军人,他固然为即将取得的胜利而开心,可又忍不住为对手的英勇顽强而感动……

 


罗伯特·爱德华默默举起右手,向这群可敬的对手,郑重行了一个军礼;

礼毕,右手往下猛然一挥:“开炮。”

 


金汁炮旁边,蓝鹰士兵熟练地将石油炮弹装好,举起火把,点燃之后,迅速将其发射而出;

一枚枚石油炮弹,于空中画出橘红色弹道,交织成一张死亡之网,朝着无所畏惧的赤龙军人们,张开了死神的翅膀……

 



一颗炮弹,落在前方,震耳欲聋,泥土纷飞;

冲击波卷起数颗石头,夹着燃烧的石油火球,迎面扑来;

沈东楼身前,一名士兵的头部,被石头击中,半个脑袋登时粉碎,脑浆溅了一地,尸体抽搐不止;

另一名士兵,被石油火球击中前胸,上身瞬间被火焰包围,倒在地上,来回翻滚,无济于事,几声凄厉惨叫之后,就此身亡……

 


每次炮弹落下,伴随而来,是惨叫、死亡、血肉横飞、断臂残肢;

周围火焰熊熊燃烧,沈东楼的皮肤,感觉到灼烫的痛苦;

浓烟中,夹杂焦煳的味道,他感到呼吸困难;

山坡不断变陡,沈东楼的冲锋速度,慢了下来;

前期迅猛冲锋,消耗了大量体力,他大口喘气,又不断被呛得咳嗽……

 


即便如此,沈东楼继续拼尽全力、挪动脚步;

耳边突然传来一声惊叫:“将军小心!”

随着这声惊叫,旁边一名士兵扑上来,护在了沈东楼身前;

随后,是一声巨响;

沈东楼觉得耳朵好像聋了,嗡嗡耳鸣,什么也听不到;

身体好像变轻了,就像一片枯叶,飘了出去……

 


不知道飞了多久,沈东楼落回地面;

他摔得很重,却没感觉到疼,不,不仅仅感觉不到疼,甚至感觉不到身体;

他一阵迷茫:我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

他脑袋轰鸣,双耳乱响,身体渐渐恢复了知觉,感觉到全身火辣辣地疼;

他得出了答案:看来,我还活着……

 


一团东西挡在眼上,黏糊糊,令人很不舒服;

沈东楼坐起身来,抬起右手,拿了下来,仔细一瞧:那是一截肠子,不知道是谁的。

 


他叹了口气,抬眼望去;

除了自己,四周已看不到一个活人;

跟随他冲锋的这部分士兵,尽皆牺牲,无一幸免;

断臂残肢堆满了山坡,鲜血染红了山坡;

破碎躯体,火焰之中,烤得焦黑,煳味扑鼻……

 


沈东楼想用左手撑地,就势站起来;

左手却使不上力气,低头一看,才发现左臂,已被刚才那一炮轰断了……

 


虽然有一名勇敢士兵,挡在了沈东楼身前,但还是有一颗碎石,无情命中了沈东楼的左臂肘部,犹如一把钝刀,将骨头、筋脉尽皆割断;

现在,前半截左臂,与肘部仅剩一层皮相连;

就像一根折断的树枝,仅剩一层薄薄树皮,与枝干相连,随风飘荡……

 


沈东楼用右手撑地,缓缓站起;

他喘息着,汗水流下来,进入眼睛,感到刺痛;

他抹了下眼睛,向前看去:前方,就在前方,距离蓝鹰人的山顶阵地,已经不远了;

他咬紧牙关,将晃动的断臂,猛然拽了下来,扔到一旁;

断臂飞了出去,于空中划了一道抛物线,落到地上,翻滚几圈,停了下来,与其他士兵的尸体,躺在了一起……

 


断臂处传来刺骨钻心的疼痛,殷红的血流过断裂肌肉、韧带,顺着参差不齐的骨渣,滴落而下,渗入身下土地;

沈东楼回头看了看伤口,笑了笑,事到如今,没有什么可顾忌的了;

他豁出去了,捡起掉在地上的腰刀,那把刀弯曲得像一把折尺;

将这把弯曲的刀,举过头顶,他向着山顶又一次冲锋:“冲啊!”

 


回答沈东楼的,是一片从山顶飞起的石油炮弹;

犹如一片燃烧的火雨,倾盆而下;

一枚又一枚,不断炸响……

 


一颗石子飞来,冒着火苗,发出尖锐呼啸,狠狠钻进了沈东楼肋部,穿过薄弱肌肉,撕断脆弱肋骨,犹如一根烧红铁条,刺进身体;

剧痛使他全身一颤,口喷鲜血,却没有停下冲锋的脚步……

 


一团石油火球,命中后背,火焰滚滚而起,头发、衣服、盔甲一并燃烧起来;

沈东楼变了一个火人,冒着浓烟,青筋暴起,面貌狰狞,发出连连怒吼,依然向前……

 


越来越多的炮弹落下来,爆炸轰鸣,响成一片;

泥土石块,纷飞乱蹦;火焰浓烟,冲天而起;

一切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个巨大死亡地带……

 


这个地带,犹如一个由毁灭、残酷、黑暗、绝望构成的地狱;

没有生命,能从这里幸免;

没有灵魂,能从这里逃脱……

 



夜空昏暗,群星黯淡,乌云袭来,遮天蔽月;

风起,飞沙走石,呼啸天地;

雨来,倾盆而下,滂沱瓢泼;

浓烟,渐渐散去;烈火,已被浇熄;

地上呈现出一个大坑,血水灌入,难见其底……

 


沈东楼消失了,无影无踪,连一根头发都没留下;

只有那把弯曲的长刀,插在地上,深入土中,任凭雨水冲刷、鲜血流淌,岿然不动……

 


“只解沙场为国死,何须马革裹尸还。”(徐锡麟·近代·《出塞》)

神龙元年深秋,赤龙帝国大将军、金龙军团主将——沈东楼,战死于长山行原。

 


关于这场战斗,后世历史学家们,在军史资料中,找到了如下记载:

“沈东楼出锐卒、自搏战,蓝鹰军射杀沈东楼。”

 


短短一行字,一个人的一生……

 


沈东楼战死了,终归没能等到霍青的救援;

我们无法猜测,如果他没有率领亲兵、亲自发动冲锋,如果他被霍青所救,到那时他又会有怎样的反应;

当然,对历史说“如果”,实在毫无意义;

无论沈东楼过去做过什么,至少在忠诚与投降之间,他选择了战斗到底;

战死沙场、宁死不降,沈东楼用自己的生命,捍卫了一名赤龙军人的尊严。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第一百四十五章《高梧湿月冷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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