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现在居然还想感恩于他?”
平时的一点小恩小惠,能换来“折寿”二十年吗?
反正自己万万不可能答应,说得难听点,这种行为不啻于认贼作父……悲哀!
除非,合欢取神术,乃贾诚主动要求为之?
只能想到个可能了。
这时,贾诚稍犹豫一下,才道:
“罢了,反正也瞒不过公子慧眼。小人直说了吧,邓兄对我的确小有恩情,但我替他求情,最重要的,还是记起他的一个承诺,是该兑现的时候了。以前小人纵然有过一些念想,但自从听闻其中艰难之后,我便息了心思。不想今天亲眼得见公子本领,实在颇感震动。公子在举手投足间,便力挫孙老实。之后受邓兄点拨,称孙老实手伤乃法术所为,我还不敢相信……真是大开眼界啊。而更令我震惊的是,您竟能于无声无息间,便发现邓兄栖居石窝,且瞬息便威服邓兄……这种局面,更令小人无法想象。须知我在三年前到此,一直只与邓兄声音沟通,还是在到此谷半年后,才得见邓兄真面目。当时他呈一点光亮现身我眼前,实在骇得我不轻……唉,小人自知微末,贱如草芥,不敢高攀公子。但马上就要离开,我斗胆欲为将来计……还望公子垂怜一二,容我逗留片刻。”
一个承诺,不就是开魂需求吗?
听其意,倒真如自己猜测一样——
贾诚早闻开魂艰难,所以一直不太上心,但现在见识了自己的本领之后,开魂心思再起。
可能,害怕自己伤了邓飞太过,所以趁早提及,想先兑现承诺。
至于为何求情,倒不好确定原因了。
只能认为,邓飞在三年间,并没亏待贾诚吧。
“你们间的事情,我不插手,你的求情,我也不会理会。但在我追究邓飞之前,你倒可以先和他做个了结。”
丁贵冷漠道。
无论对方打着什么主意,甚至有投靠自己的意味,都懒得搭理。
须知,贾诚其实很不老实,先前明明自陈身不由己,想要栽赃邓飞。现在又托辞恩情,反替邓飞求情。如此得陇望蜀,见风使舵之辈,很令人不耻。再有,其先前趾高气扬的驱赶面孔,仍历历在目,哼……还好对方已发过一个颇显诚意的誓言。
“多谢公子垂怜!若待会,邓兄所述之法有何不妥……咳,瞧我,谅他也不敢在公子当面胡言乱语,岂能不妥……多谢公子,我现在便去唤邓兄上来。”
贾诚说话同时,连磕两个响头。
话毕起身,便钻回洞口。
十分迅捷,就像身上血污损伤完全不存在。
丁贵甚至连驳斥的话语,都来不及出口,便见对方消失。
当然,也不想反驳,心中正想听听别人的开魂之法。
毕竟,自己也想验证一些开魂猜测,眼下机会可十分难得。
但被一个小小人鬼,如此明目张胆地算计,还是颇感不愤。
自己似乎太好说话了,威严不足啊……
罢了,就让对方狐假虎威一次。
“大人,您叫我?”
响亮的声音在脑洞中响起,同时一道身影已停于巨石之前。
丁贵当然知道是邓飞在魂语,而身影是贾诚。
邓飞的鬼泡之光居然已不可见,还是靠红白小手相伴附近,才感知到对方的鬼泡正居于贾诚之畔。
这才记起,自己实在健忘——
裸鬼在白天是不可见的。
头顶密林虽遮蔽了大量光线,只余一片黑暗。但,此黑暗中晨光隐现,黑得并不纯粹,比昨夜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要亮堂不少,更比视线被吞的虚无黑暗差了太多。而此虚无黑暗,差不多便是石窝的内部景象……故而,才有此刻天亮后,邓飞却在眼前毫无踪迹。
当然,石窝里的黑暗,只是接近虚无,却还比不得脑洞中的虚无之黑……
不得不庆幸,多亏有了红白小手,才能令一切“宵小”无所遁形!
“邓飞,你不是畏惧阳光吗?怎么还敢出来?”
丁贵稍正面容,不解道。
红白小手已时时锁定对方身位。
“呃,大人,不是您叫我上来的吗?我本来是不可能在白天现身地面的,但贾诚代您传话,我岂敢不从……想不到,大人法力如此高强,我白天也难逃您的双眼。只是,我现在已感觉鬼泡不适,只怕再难坚持数息,还望您能长话短说……”
邓飞连忙解释道,恭敬非常。
其魂语却迅速低沉下去,似真地再难坚持。
丁贵稍有愧意,狠狠瞪了贾诚一眼,当即打断道:
“你们速回地底,我随后便到。”
惩处是惩处,虐待是虐待,得一码归一码。
裸鬼天性如此,自己岂能毫无原则!
再说,自己至今也只虐杀了一个贝五,可不敢再来是非不分,轻重不辨!
伴着一声“多谢”,便感知到邓飞和贾诚已飞回洞口。
丁贵这才敢从巨石上站起身,然后迈步稍行。
进入地底休息是早有之意,遂现在便入洞吧。
不过,坐歇半天,身体能飞起来不假,却比飘飞还差太多,应当说比步行速度快不了什么。
只好佯作赏景的样子,一路悠哉游哉,飘进洞口。
洞口以下,虽是台阶一线天,但飘飞其上,并不艰难。
丁贵很快便落在地底巨厅。
明显,此处的黑暗,再无晨光,稍显纯粹,要胜过地面太多。
眼睛略眨两下,就适应了。
没什么好看的,他径直进入贾诚的房间。
也就是稚娘监室左侧的一间,右侧一间则是孙老实的房间。
“好了,贾诚,我给你一刻钟,速速做个了结吧。”
丁贵留下一句话,便匆匆离开。
听脚步声,是来到了中间稚娘的监室中驻足。
发出声响,自然是让二鬼知道——自己在其隔壁。
随意一扫,监室内陈设简单,和早前所探的凄凉景况,别无二致。
唯一不同,便是稚娘已去,令人欣慰。
丁贵坐到室中一方石椅上,闭上双眼,似老僧入定。
虽称不插手,但红白小手却从未停过监视隔壁的两鬼。
隔壁情形清晰,就如可视巨幕呈现于脑洞中。
贾诚先是一脸发蒙,似不解丁贵为何突然离去,然后似醒悟过来,复归平淡。
一旁邓飞的鬼泡,光亮程度,也不及夜里的暗光之亮,已昏沉了太多。
但不同于在地面之上,现在倒是凭肉眼依稀可见。
看来,裸鬼白天不可见,并不是简单的在阳光下不可见,而是在所有场所,都会受到影响。
这时,贾诚就近坐到石椅上,盘起双腿。
不待坐稳,就急不可耐道:
“邓兄,还记得三年前的承诺吗?一刻钟后,你我终将一别,时间有限,所以恳请马上传我开魂之法吧。”
邓飞听罢,却气极而笑道:
“邓兄?哈哈,贾诚,我真没想到,你也敢这么和我说话了。倒是不记得之前,是谁求爷爷告奶奶,一定要我收留的,哼……你的丑事之多,我也懒得再提。我只问你,你真想要开魂之法吗?
伴着魂语,微弱光亮,也闪烁起来。
似识人不善,心头难平。
“是的,我急需此法。”
贾诚面不改色道,似再无畏惧。
“嘿嘿,真想要?可是想要又有何用?难道你忘了,我早说过,我手中的开魂之法并不保准?连故主韩琦都没有开魂完全,甚至,他的半魂体,也因此留下了颇多后遗症。难道这样的开魂心得,你还想要吗?当然,你若想要,我自会和盘托出……只是,还是不行啊,你并未如约助我恢复神魂损伤,我又怎能提前兑现承诺呢?哈哈……”
邓飞连连发问,问到后来,似觉胜券在握,一点也不着急了。
就知道不简单,贾诚果然狐假虎威。
自己不在当面,他完全拿邓飞无法。
的确,多数的承诺,都应当有条件在先!
早该想到的。
现在怎么办?要插手吗?
偷听的事都干了,干脆逼迫一下?
还是算了,偷听之举,贾诚应当不明所以,但邓飞早体验过红白小手的威力,多半会猜到隔墙有耳。但,这属于二人都心知肚明的默契。而真要行逼迫之举,也只能单独追究时进行。可不能当着贾诚的面来,那便成沆瀣一气了。
“邓兄,此言差矣。还请扪心自问,你的神魂较之三年前,是否发生了巨变?而你的承诺——将一点点传授开魂之法,是否开始过?现在已过三年之久,难道还不能传授完毕吗?就算不提这些,难道,我现在的样子,对比三年前,还不能令你稍发怜悯之心吗?”
贾诚还真有点门道,理由张口便来,且声情并茂,颇具感染力。
仅这些话,自己听罢,必难回绝。
不过,邓飞却不买账,讥讽道:
“贾诚,你是什么鬼,我早一清二楚,就不必再拿这些鬼话来寒碜我了。不过,我也不是绝情之辈,自然会给你机会。现下倒有一个办法,就看你能不能想到了,嘿嘿……”
“是何办法?还请邓兄明示!”
贾诚马上妥协道。
“嘿嘿……自己想去吧。”
不过,邓飞却不好好说话了。
声音才罢,暗光忽然在房间里移动起来,分明转起圆圈。
一圈又一圈,就像一个得意小人,在自信踱步!
贾诚明显反应不过来,不看光圈,只能低眉沉思。
哼!
这两个鬼东西,难道不知道自己只给了他们一刻钟吗?
居然还在讨价还价!
“邓兄,莫非,你是想,让我请隔壁的白袍公子过来旁听开魂大法吗?”
丁贵正气恼时,却听贾诚提及隔壁的白袍公子。
不就是自己嘛?
但请自己过去旁听的想法,从何而来?
关键是,怎么就得自己旁听,邓飞才会传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