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月带笑不笑的扫视了一眼最初出来看热闹的那几个人,如果人的内心多一分善良,那光合作用下也不至于冷眼旁观别人被霸凌,最起码不会以看热闹的心态助长别人以恶凌人、哗众取宠的嚣张气焰。
唐月拍拍那个站在自己身边,刚刚在病房里默默哭泣的女孩肩膀,微笑着问:“你是跟我住,还是还回去和她们住?”
纪晓棠抬起头,泪痕未干,用力的点点头,“我和你住。”
“好,去收拾东西。”唐月推纪晓棠进入病房,然后自己掐腰站在门口甩甩手,拦住其他几位妇女,“谁都别想进,她收拾完,你们再回去,不用担心你们那不值钱的东西,如果因为憋气,过后想栽赃陷害的话,尽管来,前帐后帐一起算,我住101,欢迎随时来找。”
唐月霸气的说完后,转头对一个小护士说道:“这位小美女,今天这么晚了,你们护士长肯定下班了,明天帮我们找个双人间病房,给我和那位姑娘串到一起去,如果没有双人间,我出两个单人间的钱,但要求两个单间是挨着的。”
唐月这一番操作下来,周围人都心道这位“女侠”不但手比嘴皮子更厉害,就是身家背景肯定也不凡啊。
纪晓棠很快就收拾好东西了,只是一个简单的双肩包,唐月惊讶道:“就这么点?”
“嗯,卫生间搭的衣服掉在地上了,既然脏了就不要了,那个我自己带来的床单也蹭上一大块污渍……”
纪晓棠说话声音很小,但字句清晰,唐月眼神很好,站在门口往靠窗边的那个床铺上望了望,床单上明明一点污渍都没有,只是皱皱巴巴的“一个大坑”,啧啧,这屁股得有多大。
“既然脏了就不要了,我那有很多新衣服,都是今天刚买的,回去你把身上的衣服也扔了吧,再把周身消消毒,省得被癌症传染,是良的成不了恶,不过要是被毒瘤长时间包围的话,没准会被反噬。”
唐月这话说的掷地有声,可刚刚那几位欺负纪晓棠口出恶言的妇女却没一个敢吱声辩驳,真要硬碰硬,唐月嘴上不饶人,手下也没饶过谁,所以,没人乐意再自讨没趣。
医护人员和其他人都看着唐月笑,唐月瞅也没瞅,拽着纪晓棠的手就从人群中走了过去,走回自己房间。
叶繁星下了手术台,经过护士站时,耳尖的听见小护士们八卦声里带了唐月的名字,一问之下才知道这位爱打抱不平的“女汉子”又去闯祸了。
来不及回办公室喝口水,叶繁星就往唐月的病房走,然后刚要进去,想起里面多了一个人,只好敲敲门。
“进。”唐月正把自己买的适合秋天穿的裙子一件一件拿出来给纪晓棠看,让她随便挑。
“唐月,你能不能消停点,你自己右乳有问题你自己不知道吗?你还右手用力,万一抻到怎么办?”
叶繁星清冷的声音带着怒气,唐月却笑嘻嘻道:“哎呀,我右乳有问题,右手又不是残了,放心好了,我使的是巧劲。”
“唐月,我告诉你啊,下次你不能这么逞能,不准在医院再起幺蛾子,你没事就待在病房里别瞎乱走。”
“嘿,我说你们医护人员八卦传的倒挺快,那需要仗义执言时怎么没看见你们这么速度啊?一个个的不是在办公室,就是在护士站老神在在的装深沉。”
“唐月你……”叶繁星发现唐月这回回来特别能气人,你说东她说西。
纪晓棠适时打断叶繁星的话,诚恳说道:“都怪我,叶医生,你不要和月姐生气了,她是好心。”
“叫什么姐,叫唐月,叫姐会把我叫老的知道不?”
唐月比纪晓棠大三岁,性子反倒没有纪晓棠沉稳。
“是,唐月,谢谢你。”纪晓棠很容易害羞,但对唐月的直性子,她是真的喜欢,敢说敢做,特别飒,反观自己,这些年,她学的最多的就是忍让,退一步,不争,可却没有收获更多人的理解和善意,别人还会指责她是胆小懦弱。
“哎呦,这么正式干什么,举手之劳啦。”唐月哈哈大笑着摆手,然后瞪向叶繁星。
叶繁星稳了稳担心激动的情绪,让唐月夜里要是觉得身体不舒服就马上给他打电话,然后叮嘱唐月早点休息,转身时冷峻的眼神瞟向纪晓棠,什么也没说便退出她们的病房。
叶繁星给唐月办单人间,就是为了方便他进入,或者等唐月手术后陪床,可这回可好,多了个纪晓棠,他就是叶医生,自是不能没事总往病人房间跑。
叶繁星走后,纪晓棠刚才拦着叶繁星和唐月起争执的勇气突然像是被抽离了一样,软软的靠在床头,今天的事她得好好想一想,估计叶医生迟早会找她询问经过的。
唐月笑,“纪晓棠,给你个忠告,你就是应该勇敢的表达自己的想法,护住自己,护住自己想护住的人,才不会人善被人欺。”
“真的吗?这样就真的可以护住自己吗?”纪晓棠喃喃自语,她不说,唐月也不会过问她之前的境况,反正如今纪晓棠是她唐月想照着的人,谁都不可以欺负她。
纪晓棠低低的声音,和唐月说自己已经连续两年发现胸里有包块,去年是左胸,今年是右胸,去年是良性,今年还是未知数。
纪晓棠办理入院后,直接要的四人间,想着万一是癌症的话,会需要很多钱,还是能省就省点吧。
四人间那五个中年妇女,开门的和说话很冲的都是病人家属,剩下三人都是今天下午纪晓棠入院后才被确诊为癌症的,其中和她挨着的那床病人去年是和纪晓棠同一天入院的病友。
本来病友重遇总会感到亲切些,可奈何有人认为这都是纪晓棠克的,原因就是纪晓棠在住院后发现又和去年病友住在一个病房,和那大姐说了句,“见到熟人很亲切。”
大姐却敏感的觉得纪晓棠是不盼她好,有这么喜欢在医院见到熟人的吗?
去年时,那大姐本来被医生触诊时说的是良性,可相关报告出来后是恶性,但是是早期,而纪晓棠的包块本来被怀疑是恶性,报告出来却是良性。
这回又和纪晓棠撞在一起,同一病房都是恶性觉得没什么,但有一个人是良性的话就很气人,这就叫自己不好,也见不得别人好的小心眼心里。
纪晓棠很无辜,说自己还没确诊是恶性还是良性呢,医生只说一半一半,还得看穿刺后的活检报告下定论。
可那三个病人和两个家属觉得纪晓棠就是一个扫把星,她一来,她们就被确诊为恶性肿瘤了,看着纪晓棠那副苦相脸心里就觉得犯各应。
唐月听到这,特意认真的瞅了瞅纪晓棠的脸,她们搞艺术的人,通常对面相学都很感兴趣。
纪晓棠的长相有着邻家女孩的温婉,五官秀气,不突出却也不平庸,如果纪晓棠勇敢的抬头和人对视,藏在厚厚的眼镜片下面的大大眼睛倒很出彩,不过可能由于纪晓棠太拘谨,总给人一种谨小慎微的木讷感。要说纪晓棠面相上的缺点,可能就是太阳穴凹陷会让整个头看起来上小下大吧,视觉上看有些紧促,整个人看起来不够大气,还带点微微苦涩。
唐月想起那几位中年妇女的面相,个个面若大饼,怒目横眉的凶相当然不喜欢纪晓棠这幅柔弱需要人怜爱的面相了。
纪晓棠说那五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越说越气,对她口出恶言还不许她解释,她心里委屈又无可奈何,只能低着头默默掉眼泪,她们却觉得纪晓棠故意给她们哭丧。
“岂有此理。”唐月这个气啊,恨不得去那四人间再耀武扬威一番出出气,自己特么得了癌症就要怪全世界没得癌症的人吗,自己不好还要诅咒别人也和自己一样不好,甚至要比自己不好才能让自己心里痛快,一个个的那么大岁数了合起伙来欺负一个小姑娘算什么能耐,有本事去抓老公有没有小三啊。
纪晓棠看见唐月蹭一下从病床上下地,以为她又要出去“闹事”,赶紧说其实也是自己不会说话才落了别人口舌,叫唐月听听就算了。
唐月去饮水机处接了杯水降降火,然后以过来人的身份对纪晓棠分析道:“有一种人想要找你毛病时,你就是哑巴,她们都能挑出你碍她们眼的地方,除非你死了,否则你呼吸都是错的。”
唐月向来是一个很骄傲的女孩,她在绘画上很有天赋,也勤勉努力,可是由于她长得太过明媚,大大的眼睛里透着古灵精怪的聪慧,小小的瓜子脸,白皙的皮肤,高挺的鼻梁,不点自红的嫣唇,处处都透着一抹诱惑,以至于人们在看到她的才情之前,先嫉妒起她的“野性”,总觉得她会是自己的威胁,从而自动忽视掉她画里的高远意境。
唐月的长相让男人们惦记,让女人们嫉妒,她有时候会自嘲地说:“都是一帮眼窝里装着玻璃的瞎子,我的才情和能力怎么就不被他们惦记和嫉妒呢!”
唐月每个工作都不会干太久,因为她自身的骄傲不允许自己落于俗套,她既不乐意利用男人托举她上位,也不乐意和女人勾心斗角的玩办公室政治,她觉得比起对人性的探索,不如乘着画里的山水去游荡。
唐月告诉纪晓棠,人生路上所有的遇见都是因缘而来,散不知期,孽缘、善缘还在自己把握,时光本无所谓好坏,只有身处其中的你过得好不好,才是岁月留下的印记,可无论如何都要坚持做你自己最欢喜的样子,才能拥有心上最明媚的时光。
唐月的明媚洒脱,唐月的骄傲前行,唐月的直率坦荡,唐月的善良聪慧,每一句话、每一个生动的面目表情都激荡着纪晓棠的心灵,她觉得唐月就是她的善缘,她要好好珍惜。
唐月确定手术日期后,叶繁星问她要不要告诉她的父母,他尊重她的决定。
“这又不是关乎生死的大手术,就别惊动我爸妈了,我的积蓄足够我治疗的花费,何必让他们跟着着急上火呢,再病倒了那我可就罪过了。”唐月嘻嘻哈哈,永远灿如朝阳,永远不动声色的传递给周围人一种积极向上的乐观与坚强。
纪晓棠现在就是唐月的头号迷妹,除了她埋在心里的那个偶像光环,现实中她最羡慕唐月的大智大勇。
叶繁星看着纪晓棠,既不想给好脸色,又不能给不好脸色,有了纪晓棠这个小尾巴,叶繁星就算有空,唐月也不用他陪吃饭,叶繁星心里窝火,可作为医生,他又不能让纪晓棠靠边站。
唐月现在是乳腺外科的红人,因为护着纪晓棠,一战而成名,又因为和叶繁星的关系不清不楚,大家都猜测着唐月到底是谁家的姑娘,这么阳光灿烂的完全没有病人该有的苦涩心情。
纪晓棠看着唐月的吃穿用度都不像是平凡人家的女儿,她不明白唐月为何这么懂事的替父母考虑那么多,又是怎样的父母才能培养出这么快乐聪慧的女儿?
唐月爸爸发来视频通话,本来正啃着苹果翻看画册的唐月从病床上一跃而起,快速跑去把病房门反锁,并告诉纪晓棠赶紧穿上病号服,然后好好配合她演戏。
唐月清清嗓子,接通视频,“呀,唐总今天挺闲啊,这刚下午三点就没有会了?”
“你画画画傻了,今天周日。”唐父火眼金睛的下一句直接问唐月,“你在哪呢?这怎么看着像是医院?”
唐月靠在病床的床头,面不改色的说道:“对啊,就是医院,我朋友胸上长了个东西,做个小手术。”
唐月这么一说,唐父干咳了一声,把电话给了唐月妈妈。
“哈喽,唐夫人,你越来越美了,看来唐先生最近表现不错,没有气你哦。”
“哼,他一个工作狂,气我也得有时间啊。”
“你还说我,你不也是一天忙的很,对我视而不见嘛。”
唐月看见妈妈扭头瞪了爸爸一眼,嗔怪道:“我那是向你看齐,好和你举案齐眉。”
“有涵养,知识分子就是不一样。”唐月给妈妈点赞,唐月妈妈却关心道:“你那个朋友确诊了吗?”
“确诊了,良性,就在我旁边。”唐月搂过穿着病号服的纪晓棠,对妈妈说道:“给你看看,长得这么人美心善的,老天都得隔外垂爱,哪能另加伤害啊。”
“就你能贫。”唐妈妈笑了。
“叔叔阿姨好,我叫纪晓棠。”纪晓棠很乖巧的和唐月父母打招呼。
唐父唐母很亲切的回应道:“你好,手术后记得多吃些营养品补补身体。”
纪晓棠听着,眼眶一热,哽咽道:“谢谢叔叔阿姨关心。”
唐月怕纪晓棠演技砸锅,赶紧把镜头对准自己,“来来来,和我聊,病人需要休息。”
唐母一听休息,就止不住开始絮叨,“你也得注意休息啊,别没日没夜的画画,作息不规律,身体吃不消,对了,现在女性病普遍都年轻化,你今年体检没,记得去体检啊。”
“唐夫人,你再这么啰嗦,一会儿该长皱纹了哦,我都多大了,还用你操心,安啦,我能照顾好自己。”
“哼,你能照顾好自己?你个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艺术家,别说笑了。”唐父很严肃,告诉唐月既然都辞职了,不行就回沈吧。
“又是这个问题,唐先生再板着脸,都不帅了哦,人家可是都说女儿长得像爸爸,我这么美,唐先生若是不帅了,人家还不得怀疑我不是亲生的啊。”
唐月满嘴胡说八道,唐妈妈在唐父和女儿杠上之前转移话题道:“月月啊,你这朋友我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唐月心里一慌,完了完了,纪晓棠这个名字她也是刚认识的好不,这被唐先生宠的不太通人情世故的唐夫人今天脑筋转的挺快啊。
唐月哈哈笑着说自己朋友那么多,唐夫人又不是都认识,纪晓棠赶紧挨近唐月身边又冲着电话补了一句,温温柔柔又有些腼腆的说道:“阿姨,我以前不叫这个名字,最近为了旺事业才另改的名。”
“对啊,以前我不是和你说过的,我一个研究生同学名叫纪蕊的出国了嘛,今年才回国。”唐月反应极快的顺势接话,可算是把唐父唐母糊弄过去了。
“剪翠堂前湘竹冷,飞花殿里海棠红。”唐母赞晓棠这个名字改的挺好的。
“哎呀,不愧是才女啊。”唐月夸完妈妈,夸爸爸,“唐先生好眼光,找了一个这么有诗情画意的夫人,快去只羡鸳鸯不羡仙吧。”
唐先生按了按太阳穴,别人家有一个神兽,他家有两,一个写作,一个画画,都挺沉迷不悟的不过常人日子。
唐月嘴里没一句正经嗑,唐母让唐先生把视频关了不和她说了,唐先生关视频前,告诉唐月,他正打算拐着唐夫人出去旅旅游,省得唐夫人在家闷坏了,然后特意刺激一下单身狗,告诉唐月自己凉凉去吧,谁让她孤家寡人的睡在艺术里只和画笔谈恋爱呢。
“去吧去吧,好好玩哦,记得多给我拍些照片,我这只单身狗最乐意看别人秀恩爱了,更能刺激我创作的乐趣。”唐月吐舌,笑着关掉视频后,看见纪晓棠躲在一边默默流眼泪,吓了她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