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英生见方老太太说得恳切 , 便接了衣裤 , 一边赞不绝口地说大姐的针线功夫好 , 做出来的东西没得人赶得上 , 一边由儿子全志文扶着出了门 , 向楼下走去 。方老太太 强撑着走到门口 , 同真老先生一起笑着叫方英生慢走 。见她下楼去了 , 才转身轻轻握 着老先生的手 , 慢慢走到沙发上坐了下来。
今天一天 , 方老太太水米不进 。天刚刚黑下来 , 她便上床睡去了 , 什么话也没 有说。
吃过晚饭以后 , 得到方老太太水米未进消息的几个女儿 、女婿也都到父母亲家里 来坐 。真旺庆见老母亲睡去了 , 轻轻问了弟弟泉柏老家的房子弄好了没有 。真泉柏告 诉大哥房子都扫好了 , 擦干净了 , 连厨房也扫干净 , 锅碗也洗好了 。真旺庆看了一 眼 一脸痛楚的老父亲 , 轻轻与他商量着说: "爸 , 我看今日晚上要是我娘不行了 , 就马上 把她送回真统一去 , 你看行不行?"
真常恩轻轻点了点头说: "今日已经是三天了 , 水米不进三天了 , 走不几远了 , 看 今夜的情况 , 如果今夜还能挺过去 , 就明天日里送回去 , 晚上黑灯瞎火的不好办事。"
"那也行。" 真旺庆点了点头 , 叫坐在身边的侄儿和小儿子方贵一起到住院部去拿 一副担架来 , 随时准备用 。方宏和方贵答应了一声 , 起身走了 。房内出现了罕见的沉 默 , 往日的这个时候是这个家最热闹的时候 , 可是现在一点生气也没有了。
这一夜 , 真旺庆和真泉柏兄弟俩坐到了凌晨两点 , 才轻手轻脚地走到母亲床前 , 见母亲均匀地打着鼾 , 估计今夜老母亲会挺过去 , 便打算明天再安排 , 各自回家睡觉 去了。
第二天早晨一起床 , 真旺庆连脸都没有来得及洗便匆匆跑到父母亲家里 , 见老父 亲已经起床了 , 便问他母亲的情况怎么样 。老父亲轻轻摇了摇头 , 轻轻说了句: " 一夜 没说话。" 真旺庆又连忙跑到母亲床边 , 见母亲面朝里蜷缩在床上 , 轻轻叫了句娘 。方 老太太轻轻哼了一声 , 没有动 。真旺庆见她睡着了 , 便转身出了门 。当他刚走出父母
亲的卧室门 , 见弟弟泉柏和侄儿方宏进客厅来了 。见大哥从母亲房里出来 , 真泉柏轻轻问大哥母亲怎么样。真旺庆回答说睡着了 , 我叫了一句 , 她答应了一声 , 人没有动。
住在对面的真方富和弟弟方贵相继起了床 , 见父亲和叔叔已经在爷爷面前说话 , 也顾不得洗脸 , 跑了过来 , 问奶奶要不要紧。
真旺庆见能安排事的几个人都到了场 , 便交代弟弟和三个儿子 , 八点钟大家准时 去上班 , 做好中午下班后把老人家送回去的准备。上午哪个有空时间 , 哪个就迅速跑 回来看一下 , 看老太太的情况随时应变 , 他抬手看了一下表说 ：“现在是早晨七点 , 都 赶快回去吃饭 , 做两手准备 , 不能误上班 , 这边也要顾到。”
听完真旺庆的吩咐 , 大家又相继不声不响地出了门。
因为药坊的改制工作已经进人实质性操作阶段 , 真方富比平时要忙得多 , 因此 , 他匆匆吃了一碗稀饭 , 拿着一个馒头便要到办公室去 , 下楼前 , 他几步跑到奶奶床前 , 轻轻叫了一句妈。方老太太轻轻哼了一声 , 人没有动。真方富伸手摸着奶奶手腕上的 脉又问了一句： " 您想吃点么东西。” 方老太太仍然哼了一声 , 人仍然没有动。真方富 看着一动不动的奶奶眼睛一涩 , 这个时候才意识到看到自己就乐呵呵笑的奶奶确实要 离开他了。真方富连忙走出门去 , 叫呆呆地坐在火盆边的爷爷保重身体 , 不要着急 , 然后匆匆跑出门去 , 打算提前把手头上的几件事处理完 , 他很清楚 , 奶奶很有可能过 不了今天 , 也许等不到中午大家下班后才把她送回去 , 他打算迅速处理完手上的事 , 如果奶奶叫不应了 , 就马上把她送回去 , 了结她进真统一大门 , 从真家祖堂屋出来的 心愿。
真旺庆也是不言不语地吃了一碗粥 , 啃了半个馍 , 站起身来 , 对坐在身边的妻子 方万珍说了句：” 我早一点去查完房 , 怕老娘上午有事。” 方万珍点了点头 , 轻轻说了 句：”你去。” 真旺庆便匆匆出了门 , 下了楼。
住在另一个单元的真泉柏和儿子真方宏也在吃早饭。真方宏因为大哥真方富有好 多事交代他帮着做 , 也匆匆忙忙吃了饭 , 打算上班前到办公室去帮大哥做点事。真方 宏三步并着两步下了楼 , 跑到爷爷奶奶住的单元楼门时 , 他不自觉地拐了一个弯 , 跑 上楼去 , 进了爷爷的家门 , 见爷爷一个人坐在火盆边 , 走上前去问爷爷吃早饭了没有。见爷爷点了点头 , 说吃了。他又转身轻轻推开奶奶卧室的门 , 轻手轻脚地走进门去 , 屏住呼吸听了听 , 没有听见奶奶的呼吸声 , 他连忙走到奶奶床前 , 轻轻叫了一声妈 , 见奶奶没有答应 , 真方宏大吃一惊 , 连忙伸出右手拉过奶奶的手 , 将两个手指切在奶 奶手腕的脉上 , 脑壳 "嗡" 的一声响 , 他没有摸到奶奶的脉 , 真方宏又连忙挪动着手 指 , 仍然没有摸到奶奶的脉 , 便迅速抬起手来 , 将手伸到奶奶的鼻子前 , 探了探 , 见 奶奶已经没有呼吸了 , 他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 连忙抬起手 , 看了一 眼表 , 见时分针分别指示着七点二十分。他一边轻轻抽泣着 , 一边掏出手机 , 拨通了大哥真方富的电话 , 哽咽着告诉大哥 , 奶奶已经去了。
正在办公室忙着的真方富接到方宏的电话 , 先是一怔 , 他没有想到奶奶走得这么快 , 连忙站起身来 , 跑出门去。" 砰" 的一声关了门 , 匆匆跑下楼来 , 冲进爷爷 、奶奶的家门 , 跑到奶奶床前 , 伸手摸了摸奶奶手上的脉 , 又摸了摸奶奶的鼻息 , 见奶奶已经停止了呼吸 , 轻轻叫了一声妈 , 双膝一屈跪在了奶奶床前。方宏见大哥跪下了 , 也跟着跪了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