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七嘴八舌地叫嚷开来:“店主,你何不讲了?这般讲故事的新奇法子,我等委实闻所未闻!”
人群里,一位性急者率先从怀中摸出一文钱,阔气地置于桌上,扯着嗓子喊道:“快些讲下去啊!”
有了这打头阵的,旁人也被撩拨起了兴致,纷纷效仿,往桌上抛掷钱币,一文、两文……不一而足。
大家满心不悦,只觉被吊足了胃口,于是你一言我一语地抱怨起来,尤其是那些路过的文人墨客,满心好奇纣王究竟题了怎样一首惊世骇俗的情诗,迫不及待地想要听个究竟。
待邓杰棠终于回过神来,只见眼前黑漆漆的一片尽是人潮,道路早已被堵得水泄不通,仿若那密不透风的沙丁鱼罐头。
他的目光扫向店铺门口桌上那约莫二十多文钱,虽心痒难耐,极想伸手去拿,却又强自按捺住这股冲动,只因尚有源源不断的人往桌上添钱。
那些已经掏过钱的,在一旁急不可耐地催促着继续讲述,而人群也自然而然地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类:
一类是满心期待着听神话故事的寻常百姓,他们图个新鲜有趣;
另一类则是那些从四面八方赶来参加余镇中秋诗会的文人雅士,他们一心想要探究这段历史的真伪虚实。
邓杰棠脸上难掩狂喜之色,扯着嗓子高声吆喝道:“各位乡亲父老、各位文士老爷们,不瞒诸位,我本就是个做小本买卖的卖琴人。”
此言一出,仿若一盆冷水兜头浇下,部分人顿时兴致缺缺,转身便欲离去。
留下来的,要么是已经掏了钱不甘心就此离开的,要么是那些从各镇各县迢迢赶来、对故事仍抱有期待的文人雅士。
邓杰棠瞧准时机,一把抄起桌上的七弦琴,高高举起,向四周的人群展示炫耀道:“诸位请看,这把琴可不一般,它正是当年武王伐纣时所用的那把七弦琴,
名为文武七弦琴。”这一番话在读书人中并未激起多大的波澜,只因《礼记》对此早有记载,于他们而言并非什么新鲜事儿。
而那些普通老百姓,本就是冲着听故事来的,对这琴自然是兴致索然,眼神里透着毫不掩饰的淡漠。
邓杰棠却仿若未觉,依旧摇头晃脑,摆出一副高深莫测、学富五车的模样,卖弄道:“各位饱学之士想必都知晓,
上古之时,舜帝定下琴为五弦,与那宫、商、角、徵、羽五音相应;而后伏羲定琴内合金、木、水、火、土五行之数。
再后来,文王被囚于羑里,因思念其子伯邑考,添了一根弦,是为文弦;
武王伐纣之际,又加一根弦,便成了武弦。故而,这古琴又被称作文武七弦琴。
今日这一把,乃是上古大帝武王亲手所制,其价值之高,难以估量,少说也值十两黄金!”
此语犹如一颗重磅炸弹,瞬间在人群中炸开了锅。老百姓们听闻此言,纷纷咋舌,暗自思忖即便自己身上揣着十两银子,也断不会去买这看似中看不中用的琴。
文人们也在心底默默盘算,自己身上的银子凑在一块儿,也远远不够这十两黄金的价码,无奈之下,也只能摇头叹息着准备离开。
不过,仍有一小部分人好奇心作祟,选择留下来继续听故事。与此同时,有一群武者站在一旁,望着那文武七弦琴,
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心底各自打着鬼主意,那眼神仿若饿狼盯上了猎物一般。
邓杰棠瞧着眼前这混乱的场景,心中懊悔不迭,暗恨自己方才实在是贪心过了头,刚想开口降价,却听得一声惊雷般的高喊:“十两黄金我出了!”
他忙不迭地循声望去,只见一位三十多岁的大汉卓然而立。此人身材高大魁梧,仿若一座巍峨的小山,双腿粗壮结实,
臂膀纠结有力,胸肌高高隆起,彰显着爆棚的力量感,嗓音低沉而雄浑,仿若洪钟鸣响。
邓杰棠强自镇定下来,可那微微颤抖的声音却还是泄露了他内心的紧张:“这位大哥,您……您当真有十两黄金?”
那大汉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略带得意的笑容,直言不讳道:“没有,我身上现只有八两黄金,不过你莫要担心,其余的跟我回杜府,
我父亲定会给你补上那二两黄金!”四周的人听闻“杜府”二字,皆面露惊讶之色,交头接耳地议论纷纷。
原来,这大汉乃是杜府的杜哲铭,他素知父亲痴迷于钻研历史,对这类古物更是喜爱有加,此番来余镇不过是偶然路过,却未料到竟撞上这等“好事”,心中自是得意非凡。
邓杰棠听闻此言,心脏仿若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揪住,跳得愈发急促起来,可表面上却仍要强装出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
嗫嚅着称呼对方为“杜少爷”。杜哲铭也不多言,从怀里利落地掏出八两黄金,递向邓杰棠,同时说道:“你且等会儿随我回杜府。”
邓杰棠颤抖着双手接过黄金,那双手仿若风中的残叶,抖个不停。
他的脑海中瞬间开启了飞速运转的模式,暗自计算着这琴的造价不过区区 300 文钱,如今却卖出了这般天价,这其中的利润简直翻了无数倍。
杜哲铭似有急事缠身,也不多做停留,匆匆抱琴离去,只留下一句让邓杰棠尽快去杜府取那二两黄金的叮嘱。
邓杰棠待他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后,立即双手捂住肚子,脸上做出一副痛苦不堪的神情,嘴里叫嚷着:“
哎呦!今日晨起,许是吃了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这肚子现下疼得厉害啊!”说罢,便如泥鳅一般,迅速地挤入人群,眨眼间便没了踪影。
那些路过的人群,眼瞅着店主已然离开,便有人开始动起了歪心思。
起初,只是一人假装若无其事地在桌旁看来看去,趁着旁人不注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顺走了一文钱。
有了这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旁人见无人阻拦,便也纷纷效仿,有样学样。不多时,桌上那几十文钱便如同被秋风扫过的落叶,消失得干干净净。
再说那杜哲铭,抱着琴一路匆匆而行,刚到杜府门口,便被眼尖的管家任瑜瞧了个正着。
任瑜满脸堆笑,三步并作两步迎上前去,惊喜地说道:“哲铭少爷,您怎么来了?”杜哲铭抬眼扫了他一下,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
随口问道:“任大叔,我父亲人在何处?”
任瑜忙不迭地应道:“老爷正在府内呢。”紧接着,他便快步走进府内,扯着嗓子高声通报道:“老爷,小少爷回来了。”
杜府的客厅之内,气氛略显凝重。上首位端坐着两位老者,其中一位两鬓斑白,那霜雪般的白发仿若岁月镌刻下的沧桑印记,见证了悠悠岁月的流逝。
另一位老者微微抬头之际,眉宇之间不经意间掠过一丝威严之气,仿若那上位者与生俱来的气场。
他淡淡地瞥了一眼门口,轻声斥责道:“任瑜,何事如此大呼小叫?成何体统!”任瑜却仿若未闻那斥责之声,依旧满脸兴奋地说道:“老爷,是小少爷回来了。”
杜知轩听闻此言,整个人猛地一愣,心中暗自思忖:儿子此番前来,定然是有什么要紧之事,否则不会这般匆忙地赶来余镇。
原本因被打断谈话而略显不悦的心绪,此刻也缓和了些许。他转头看向身旁的尹佑宏,说道:“杜大哥,看来我这儿有事要处理,
就先不打扰您了。”尹佑宏却摆了摆手,神色凝重地说道:“尹老弟,不必回避,依我看,此事或许与‘宇皇’传来的消息有关。”
“宇皇?”尹佑宏的脸上同样露出惊讶之色,他紧紧地盯着杜知轩,问道:“你怎知是与‘宇皇’送来的消息有关?”
杜知轩微微叹了口气,缓缓说道:“上一次任瑜带来的消息是唐家因被怀疑通敌卖国而惨遭屠杀,此次儿子亲自前来,依我看,此事恐怕比唐家灭门之事还要严重得多。”
尹佑宏心中猛地一震,他深知皇帝的喜怒无常,唐家不过是稍有嫌疑,便被大孟国皇帝无情下令屠杀,陈家因祖上与大孟国的渊源才得以幸免,
余家则是倒霉地被顺带禁足。如今听闻杜知轩这般说,他的神色也愈发严肃起来,心中暗暗担忧这未知的消息究竟会带来怎样的惊涛骇浪。
不多时,杜哲铭抱着七弦琴,兴高采烈地大步走进了客厅。他一眼瞧见尹佑宏,先是微微一怔,随后立即收起脸上的笑意,
恭恭敬敬地行礼道:“尹大人,许久不见。”他在京城时曾与尹佑宏有过几面之缘,也曾去过尹家,故而知晓此人身份不凡。
尹佑宏微微点了点头,脸上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眼神却始终紧紧地盯着杜哲铭怀中的琴,心中暗自揣测这琴是否与那即将到来的消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杜知轩瞧着儿子这副模样,便知此后定是有的忙了。他转头对着任瑜吩咐道:“任瑜,你在外面好生等候,若有不听吩咐者,‘杀’无赦。”
“是,老爷。”任瑜恭敬地应了一声,缓缓退出大厅,顺手带上了门。
他静静地站在门口,眼神中不经意间闪过一道寒芒,仿若那久经沙场的杀神,周身散发着一股肃杀之气,看样子是没少经历过血腥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