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二柱走后，王海峰又开始琢磨，怎么整治那些割“国企改制”韭菜的黑心老板。王国君落马了，他带过来的这个庞大利益集团，也就失去了保护伞，应该让他们把大量国有资产，怎么吃进去就怎么吐出来。但这是个一环套一环的利益链条，表面看所有破产或者重组企业，都是经过会计师事务所评估后，依法转让的存量资产，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实质的猫腻就大了。
从破产企业领导开始，到评估单位，割韭菜的老板，国资委领导，以及迟群、柏建林等人，甚至王国君一类的省级官员都得是受益者。究竟该从哪里下手，斩断这个环环相扣的利益链条呢？
林墨雨对他讲过，那些割韭菜的老板，给评估单位价钱越高，他们给出的评估价格就越低。数百亿的长钢集团，能被那个海华永道公司评估为几十亿元，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但从这里下手显然不妥，不久前唐彪传唤了那个给丰粮集团评估的会计师事务所所长。他承认评估不准确，收取的评估费过高，是他们工作失误，但表示这都是账面上明码实价的东西，不存在互相勾结，配合私企老板侵吞国有资产问题。没有十足法律依据，唐彪只好又把他放回去了。
反复思索之后，他忽然想到刘汝明在法庭尿裤子那件事。这个家伙应该是个突破口，趁着他想保命，还没有被执行死刑这个阶段，应该让唐彪加大审讯力度，很可能就会产生预想不到的结果。这么想过后，王海峰拨通唐彪电话，告诉他到自己办公室来一趟。
市局第一看守所所长告诉唐彪，自从宣布刘汝明死刑，这家伙每天只喝一碗稀粥，一口馒头也吃不进去。唐彪冷笑一声：“一会把他带到审讯室吧。”
戴着手铐脚镣的刘汝明被带进来，见审讯桌后面坐着的是唐彪，仿佛见到了救星，两眼冒光的说：“唐局长，我不该判死刑啊，你要救救我呀。”
“你先坐下。能不能活命，那得看你自己能不能彻底坦白，有没有立功表现。”
“好的，好的。我保证，你问什么我都如实坦白，一定立功，争取宽大处理。”他鸡啄米一样点着头，乖乖地坐下了。
唐彪仔细瞄他一眼，这家伙的腮帮子都塌了，眼角也耷拉下来，完全是一副有今天没明天的样子：“刘汝明，已累计贪污受贿总额140多亿元，这个罪行你承认吗？”
“我承认，我承认，我再也不狡辩了。我在上诉状里已经全都承认了。”
“那好，我再问你。三年前，总计300多亿的丰粮集团，被评估为25亿，你一次性分得赃款50亿，这其中张匡仁与你是怎么运作的？如果你再有隐瞒，只能是自寻死路了。”
“好的，我一定全说出来，不自寻死路。唐局长，你给我一根烟抽好吗？”
唐彪一怒嘴，他身边的警察拿着烟和火机过去了。
吐一口烟后，刘汝明赖赖唧唧的说：“我真是冤枉，我是上当受骗了。”
接着他把三年前发生的那件事，原原本本叙述出来。最先市国资委主任找到他，说迟群市长按照王国君书记“连锅底抄”指示精神，对丰粮集团进行改制，由猛龙集团出资30亿控股。他一听就炸了，我300多亿的企业，他30亿就控股，还有天理吗？国资委主任说：你说300亿就300亿呀？那不得评估公司评估吗？
结果那个迟群老部下开的会计师事务所，最初评估80亿。就是这个评估价格，刘汝明也没有同意。迟群把他叫到市长办公室，告诉他猛龙集团是王国君书记从南方带过来的，你识相点，得罪了王书记，你的董事长也就别想当了。当天晚上，张匡仁又把他带到一个叫康乐会所的地方，并且让小秘书尽心尽力服侍他一晚上。张匡仁当场答应控股企业后，董事长仍由他当，还会分给他50亿元，并且担任终身股东。张匡仁还说，低估企业存量资产的事，你一点也不用担心，省市领导，还有市国资委的领导，以及会计师事务所他都打点好了，保证不会出任何问题的。
就这样，会计师事务所进行二次评估时，将总值300多亿元的丰粮集团，评估为25亿元，270多亿元的国有资产，绝大部分进了张匡仁腰包，其余的全被王国君、迟群等人瓜分了。刘汝明还说，张匡仁与他成了能共同玩女人的铁哥们后告诉他，从南方到北方，瓜分国有资产都是这个模式。国企改制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是将他们成为人上人的机遇摆在了眼前，必须得抓住。这年头就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唐局长，这个事从策划到实施，都是王国君、迟群和张匡仁这些人主谋，我只是胁从，结果却判我死刑，我太冤枉了！”刘汝明扭歪了嘴，哭咧咧的喊着，一副冤出大天的样子。
“好了，我再问你。会计师事务所最初评估为80亿，最后为什么变成了25亿？”
“是张匡仁将评估费由200万，提高到2,000万，还答应事成后，给那个会计师事务所所长一个亿，才运作成功的。这与我一点关系都没有。”直到此刻，他还在想怎么摘清自己呢。
“这些事你以前为什么没有交代？”
“当时我想张匡仁已经死了，是死无对证的事。现在我想明白了，这类大笔资金走账，只要一查就全清楚了。我真糊涂，不该抱侥幸心理，欺骗政府啊。唐局长，我可把知道的全说了，你就饶我一条狗命吧。”他眼巴巴的看着唐彪，真就像一条乞求活命的狗一样。
唐彪一脸不屑地盯着他的眼睛：“还有什么没交代的都说出来，别像挤牙膏似的，我问什么你说什么。”
“好好好，我一定交代，我一定交代。”随后他又交代了一些吃喝玩乐，搞女人的事。
唐彪见实在挤不出什么有用东西了，摆摆手：“今天就到这里，你再想起什么，要随时向看守所管教人员报告。我还是那句话，能不能活命，全在你自己。”
听完唐彪汇报，王海峰肺差点没气炸了。270多亿，那得是多少老百姓的血汗。长钢集团那个数万人的大国企，若是没有郑文斌和赵汝义托着官帽，在那硬扛着，也得让他们吞了，那得造成多少社会问题。仅丰城市就造成了数十万下岗员工，全省又该有多少？全国呢？那些贪官和那些黑心资本家勾结在一起，就像吃糖块一样，随手扔进嘴里，还心安理得以救世主自居。他们是甜了，老百姓可就苦了。全市丰粮集团这样的国企有几十个，再加上那些小国企和集体企业，得有多少国家和人民财产，被他们瓜分啊！更可怕的是，得有多少人沦落到资本家手里，成了他们的打工仔，再也没有主人公身份了。
送走唐彪，他长出一口气，马上拎着那份审讯记录，向市委大院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