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 真常恩又点了点头。
"那我明日一早晨就回去 , 暂时不告诉其他人 , 只我一家人心里有数就行了 。再一个 , 我娘最担心的是火化 , 现在政府抓得紧 , 不能大张旗鼓地违反政策。" 真泉柏说。
"对 , 就这么办。" 真旺庆点了点头说。
事情商定以后 , 真旺庆抬手看了看表说时间不早了 , 明 日各做各的事 , 然后叫大家都去休息 。 自己先站起身来 , 交代老父亲如果发现母亲有什么不对头 , 就马上叫小保姆静子去叫他 。见父亲点了点头 , 催他们都去休息 , 便转身出了门 。真泉柏叫老父 亲也早点休息 , 叫几个儿子一起出了门。
第二天天一亮 , 真泉柏便不声不响地回老家真统一去了。
真老爷子与方老太太一 向都起得很早 。今日老爷子却在老夫人身边多留恋了一会 , 问了她现在的感觉后 , 慢慢起了床 。过了一会 , 方老太太也慢慢爬起床来 , 穿好衣服 , 手扶着墙慢慢走出卧室门 , 叫静子给她倒了热水 , 梳洗得干干净净后 , 又坐到了已经 点燃了的火盆边 。真老爷子轻轻握着妻子的右手 , 问她想不想吃点什么 。方老太太轻 轻点了点头说想喝点粥 。老爷子连忙站起身来 , 叫静子摆桌吃早饭 。静子连忙答应着 摆好饭桌 。老爷子伸手轻轻扶起妻子走到饭桌边坐了下来 。静子马上将已经煮好的两 碗稀饭端过来 , 放在两位老人家面前。
"吃吧!" 真老爷子将一双筷子拿起来 , 递在妻子手上 , 叫她吃粥 。见老夫人又有 食欲了 , 他也显得高兴起来 , 他多么希望妻子能吃点东西 , 再在这个人世多陪他几日。
方老太太接过筷子 , 颤抖着手想端起小粥碗 , 但是 , 试了两次也因为手上无力而 没有端起来 , 她便低下头去 , 将嘴靠近碗边 , 喝了一 口粥水 , 吞了两次 , 才慢慢吞下 去 , 接着打了个隔 , 她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真老爷子 , 对他轻轻摇了摇头 , 放下筷子 , 叫他快吃 。然后站起身来 , 慢慢走到火盆边坐了下来 , 叹了一 口气说: " 已经是第三日 了 , 粒米不进。" 说完 , 她将身子轻轻靠在沙发上。
真老爷子这时也没有心情吃东西 , 只匆匆吃完一小碗粥后便放下了碗 , 走到老夫人身边 , 坐下了来 , 又将她的右手紧紧握在自己的手上 。他很清楚妻子已经灯油耗尽 了 , 今日之所以还能站起来 , 完全是灯熄前的辉煌 。她之所以还想强迫自己吃点东西 , 是不想死 , 还要活着 。但是 , 她已经水米不进了 , 叫她还如何活得了 。真老爷子更清 楚 , 自己这样握着妻子还有热度的手的时候也许只能用分秒计算。
方老太太将头靠在沙发上 , 微微合着眼 , 什么话也不说 , 她也不打算说任何话 , 她晓得自己的日子不多了 , 该交代的平时都交代了 , 该说的 , 平时都说了 , 她不想再 说 。看着老先生紧紧地握着自己的手 , 她暗暗庆幸自己终于死在了他的前头 , 耳鬓厮 磨几十年 , 她相信平时自己一点一滴说给他听的话 , 他会记在心里 , 也会如自己的愿去做。
时间就这样在这一对即将生离死别的老夫人沉默无语中流逝着 , 到了九点 , 他们 的长子旺庆查完房后匆匆赶回来看了一次老母亲 , 见老人家起床了 , 他问了一下母亲 的进食情况 , 叫静子冲一杯牛奶奶奶喝 , 老人家摇了摇头 。他轻轻叹了一 口气 , 说去 安排护士来打点滴 , 真旺庆想用补液来维持母亲的生命 。他边说着边急急忙忙往外走。
过了一会 , 真旺庆叫长子方富同一个提着药瓶的护士一起进了奶奶的门 , 护士很 快给老太太挂上了点滴 。真方富强装着笑脸与爷爷奶奶说了几句话后 , 又去上班去了。
刚刚打完点滴 , 护士把针头从方老太太的手背上抽出来 , 全志文便扶着他的老母 亲方英生慢慢上楼来了 , 人刚到门口 , 方英生便亮着嗓子 , 一边笑着 , 一边喊开了: "我大姐 , 姐夫 , 老妹来看你们来了呀。"
也许是刚刚输了一点液 , 听到方英生的声音 , 方老太太从沙发上抬起身来 , 扶着 沙发慢慢站了起来 。真常恩手脚快一些 , 先站了起来 , 柱着拐杖走上前去 , 迎住了方 英生 , 一把抓住她的手 , 哈哈笑着说: "你大姐每天都在念你 , 你再不来我们就搭车到 你家去。" 他边说着边把方英生往火盆边拉。
"老了 , 都走不动了 。我早就想来看看老大姐 , 老姐夫 , 可这腿不中用 , 拖不动。" 方英生坐在了方老太太身边 , 笑着拍了拍自己的腿。
方老太太的脸上又现出了难得的平和的笑容 , 她也紧紧握着这个堂妹的手 , 一连 声轻轻地说着: "来了就好 , 来了就好呀!" 接下来的话她没有再说 。"也许这是我姐妹 俩在生时最后一次见面了。" 方老太太在心里说了一句 , 轻轻嘘了一 口气。
全志文见几位老人家亲热地说起话来 , 将手上提着的几样礼物放在桌上 , 笑着向 他们告了辞 , 到制药厂正在施工的工地上去了。
真常恩一边同方英生说笑着 , 一边站起身来 , 叫正在倒茶的静子赶快去告诉表叔 真旺庆方家姨娘来了 , 叫他安排中饭 , 好好款待老姨娘。
静子应了一声 , 匆匆出了门。
吃过中饭后 , 方英生向真老先生和方老太太告辞要走 , 方老太太留她陪自己一夜 , 方英生说这几日感到很不舒服 , 其实 , 她也是怕自己哪一天突然死了 , 再怎么样也不 能死在外边 。方老太太见留不住方英生 , 便慢慢站起身来 , 走进卧室 , 打开衣柜 , 拿 出一套黑蓝色衣裤 , 走出门来 , 递在方英生手上说: " 这是套新衣裤 , 我年初做的 , 只 穿了一 回 , 洗了一次水 , 你拿去穿。" 方英生推托着不接 , 说自己穿的有 。方老太太显 得有些不高兴了 , 把衣裤平托着放在方英生的手上说: " 这都是我一手一脚 , 一针一线 做的 , 针脚做得细 , 以后再也没得人会做这样的对襟衣了 , 其他的我们穿了不中看。 拿去 , 大姐没得么东西送给你 。拿去穿 , 老大姐会默佑你的 。我还有 , 穿的不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