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委会大楼前的空地上,外景,上午,晴)
空地上已经摆好了几张桌子和椅子。
陈支书、刘主任、钱二娃、村会计等村干部在院子里等候。
(村委会大楼前的空地上,外景,上午,晴)
车队驶入空地。
车门打开,王乡长第一个下车,张经理和露露、小芳、莉莉等随后从另一辆车子里出来。
陈支书、刘主任、钱二娃、村会计等村干部迎上前,同来者一一握手。
(村委会大楼前的空地上,外景,上午,晴)
露露把几个牌子摆放在桌子上:“在此签订合同”,“在此核算补偿金”,“在此开具补偿金支票。”
(特写)
村头广播喇叭。
广播喇叭声响起:“现在播送重要通知:请各家各户的户主带上身份证、户口本前来村委会大院签订征地合同,同时办理领取补偿金手续……”
(村广播站里,内景,上午,晴)
女播音员拿着稿纸,反复多次播送通知。
(村委会大楼前的空地上,外景,上午,晴)
露露、小芳、莉莉等搬出一大沓合同,放在桌子上。
村会计等搬了几本账本放在合同旁边。
露露、小芳、莉莉等会同村会计开始核对村民名单。
(特写)
广播喇叭继续播送通知。
(特写)
全村的俯视画面。
(杨各庄村,外景,晴,上午)
一些村民家的房门打开。
一些村民陆陆续续走出家门。
村民们往村委会方向行进,步履沉重。
(村广播站里,内景,上午,晴)
播音员拿着一叠名册念着:“下面播送村民名单:杨二虎、任久富、陈继业、刘东风、钱宝农、刘小祥……”
(村委会大楼前的空地上,外景,上午,晴)
一些村民已经陆陆续续到达大院。
王乡长、张经理、陈支书、刘主任等人坐在旁边。
钱二娃在指挥着:“乡亲们排好队,不急,不急,一个一个来。”
(村委会大楼前的空地上,外景,上午,晴)
广播喇叭响着:“陈继业、刘东风、钱宝农、刘小祥……”
村民们一个挨着一个,排在桌子前。
(村委会大楼前的空地上,外景,上午,晴)
房开公司工作人员:“叫啥名字。”
村民递过身份证和户口本:“杨二虎。”
工作人员翻着花名册。
另一工作人员指着花名册:“在这儿呢。”
(村委会大楼前的空地上,外景,上午,晴)
杨二虎拿着合同问露露:“俺能再看看不?”
钱二娃接过话题:“嗨,就这意思,看不看都一样。”
杨二虎有些不放心地扭头看了看陈支书和刘主任。
陈支书闷头抽烟,刘主任眼光转向别处。
杨二虎迟疑了一下,俯身签名。
(村委会大楼前的空地上,外景,上午,晴)
工作人员指了指旁边:“到那边去核算补偿金。”
杨二虎转身走向边上的桌子。
工作人员:“下一个,叫啥名字?”
村民递过证件:“刘小祥。”
一工作人员翻着花名册。
另一工作人员指着花名册:“在这儿。”
刘小祥俯身签名。
工作人员:“下一个。”
(宝顺家外屋,内景,晴,上午)
房门开着。
槐花靠在门框上,朝外望着。
村民们陆陆续续从宝顺家院门前走过,一个个都低着头,袖着手,步履沉重,心事重重的。
(宝顺家里屋,内景,晴,上午)
宝顺盘腿坐在炕上,低头抽着烟。
(宝顺家里屋,内景,晴,上午)
槐花依旧靠在门框上朝外望。
又有村民们三三两两从屋前走过。
(宝顺家里屋,内景,晴,上午)
宝顺依旧盘腿坐在炕上,低头抽着烟。
(宝顺家里屋,内景,晴,上午)
槐花掀开门帘进来,望了望宝顺,欲语还休。
宝顺没抬头:“槐花恁看见都有谁去了?”
槐花:“有二虎,有小祥,有满屯,还有李寡妇,小三子……”
宝顺听了不语。
槐花鼓起勇气:“咱签不签?”
宝顺抬起头看了看槐花:“恁说呢?”
槐花看着宝顺:“俺听恁的。”
宝顺低下头:“先看看再说吧。”
槐花叹了口气,转身出去。
(特写)
槐花靠在外屋墙上悄悄抹泪。
(村委会大楼前的空地上,外景,晴,上午)
村民们一个一个继续签合同。
广播喇叭继续报着名字:“贾兴旺、杨金宝……”
(宝顺家里屋,内景,晴,上午)
宝顺依旧盘腿坐在炕上低头抽烟。
广播喇叭声传进来:“杨宝顺,张文化……”
(宝顺家里屋,内景,晴,上午)
宝顺父亲掀门进来:“宝顺恁听见喊咱家了。”
宝顺抬起头:“听见了。”
宝顺父亲:“恁咋打算?”
宝顺又低下头:“俺想先看看再说。”
宝顺父亲担心地看着宝顺:“恁当家恁拿主意,俺没别的意思,就是怕恁让人当靶子打知道不?”
宝顺声音低沉地:“爹恁放心,俺心里有数。”
宝顺父亲掀开门帘出去。
(村委会大楼前的空地上,外景,晴,傍晚)
天色渐渐放黑,工作人员开始收拾账册。
王乡长问露露:“还有多少村民没有签?”
露露看了看花名册:“不到十来个。”
王乡长:“你报名字我听听?”
露露翻着花名册:“有杨宝顺、赵铁柱……”
王乡长举起手:“等等,‘杨宝顺’,这名字听着耳熟。”
钱二娃凑上前去:“就是前晚村民大会上出头的那个。”
王乡长眼睛一亮:“哦。”
然后王乡长转向陈支书和刘主任:“这个杨宝顺情况咋样?”
陈支书看了看王乡长:“人挺本分的,就是啥事儿都喜欢较真,所以他庄稼拾掇得特别好。”
王乡长怒上心头,训斥陈支书:“啥叫较真,那就是一根筋。你们村干部要做好工作,不要让他一个人拖了工程的后腿。”
陈支书面露难色:“工作俺们尽量做,就是恐怕得有时间。”
王乡长斩钉截铁地:“时间太久了不行,开工典礼的日期都已经定了,赵县长和县里、乡里的领导到时候都来。不能让这个杨宝顺给咱乡里抹黑。”
陈支书有些委屈地:“知道哩。”
王乡长站起身子:“时候不早了,我们先走了,今儿晚上你们把那几个没有签合同的分头再做做工作,动员他们尽早签了。”
陈支书、刘主任:“中。”
王乡长准备进入轿车。
陈支书:“乡长在村里吃了再走不?”
王乡长一屁股坐进车里,关上门,然后降下窗玻璃,挥挥手:“不了,下回吧。”
张经理和露露也进入自己的轿车。
(村委会大楼前的空地上,外景,晴,傍晚)
小轿车驶离大院。
陈支书对刘主任和钱二娃说:“老刘,二娃,今儿晚上咱几个村干部分头做做工作。我去宝顺家,老刘你去铁柱家,二娃你们几个到别的村民家。尽量说服他们签了合同。同时要注意方式方法,尽量避免激化村民的情绪。”
刘主任和几个村干部:“中。”
(宝顺家外屋,内景,夜)
一家人在吃晚饭。
桌上摆着花生、辣椒、炒豆子、萝卜干。
宝顺和宝顺父亲在喝闷酒。
槐花心事重重地望着宝顺。
(宝顺家外屋,内景,夜)
院子里有人叫:“宝顺在家吗?”
宝顺和宝顺父亲一同抬起头对望着。
宝顺:“敢情是陈支书,槐花恁快去开门。”
槐花起身去开门。
(宝顺家外屋,内景,夜)
屋门开了,陈支书走进来,手里提了两瓶“二锅头”。
宝顺早已起身:“陈支书来啦。”
陈支书:“来啦。”
宝顺父亲欲起身。
陈支书快步上前拦住:“大兄弟别,你坐你坐。”
宝顺父亲坐回去:“陈支书那恁也坐。”
陈支书把“二锅头”搁在炕桌上。
陈支书:“这是北京出产的‘二锅头’,咱爷儿仨喝两盅。”
宝顺转头吩咐槐花:“槐花,给陈支书拿酒盅和碗筷,还有,俺兄弟从城里捎来的牛肉干,也拿过来。”
槐花:“唉。”
槐花转身离去。
陈支书拿起酒瓶,一边开酒,一边说:“还是‘二锅头’好,喝了不上头,不口干,又给劲。”
宝顺父亲:“那是,北京出产的,可是不赖。”
(宝顺家外屋,内景,夜,)
槐花过来。
槐花把酒盅、碗筷搁陈支书跟前,把一碟牛肉干摆在陈支书跟前。
宝顺为陈支书和爹倒上酒,自己也斟上一盅。
陈支书举杯:“干。”
宝顺和宝顺父亲也举杯应声附和道:
“干”。
“干”。
(宝顺家外屋,内景,夜)
陈支书剥着花生:“宝顺,今儿来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跟你说一下,今儿王乡长带着房开公司的人过来签合同,咱全村家家户户快都签完了。就剩你、铁柱还有不到十来户没签。”
陈支书一边说,一边板着指头在数。
宝顺父亲起身下炕:“陈支书恁俩喝着唠着,俺回屋歇息去了。”
陈支书:“大兄弟不再喝点儿?”
宝顺父亲:“不啦,恁俩唠着。”
陈支书:“那中。”
宝顺父亲进自己屋。
(宝顺家外屋,内景,夜)
宝顺扔一颗花生仁在嘴里:“陈支书恁说的俺知道,俺只是有几点想不明白。这第一,当初这地咱签了三十年的承包合同,现如今不到十年,说征就征了,这县上的也不听听咱承包户的意见?这第二,去年遭灾,收成减产,每亩平均二百来斤,咋能凭这产量核算补偿金基数?这第三,眼见得冬小麦丰收在望,家家户户都眼巴巴指望着收上一茬好口粮,啥工程恁重要,拖个十天半月就不行啦?”
陈支书:“你说的跟我们村干部在会上跟县里和乡里领导反映的是一模一样。可乡长说了,这是县里定下来的事,是铁板上钉钉子,硬碰硬的事,甭说村里,就是乡长他还不得听县里的,都到了这节骨眼上了,谁能扛得住。”
宝顺端着酒杯的手在空中停住了:“那陈支书你说这事谁说了算?”
陈支书抿一口酒:“谁说了算咱不清楚,反正那天是赵县长带人来开的会,说明应该是县上定下来的。所以我说吧,既然是县上定下来的,应该不会有错……”
宝顺听着听着,突然眼睛一亮,放下酒杯:“那总有说理的地方不?”
陈支书一惊,也放下酒杯:“宝顺你想做啥?你可别胡来。”
宝顺重又端起酒杯,抿一口酒:“没啥,俺也就是说说。”
(宝顺家里屋,内景,夜)
宝顺和槐花躺在炕上,都睁着眼。
宝顺坐起,靠在墙上坐着。
槐花也坐起:“宝顺哥,睡不着是吧。”
宝顺:“躺久了起来坐坐。你睡你的。”
槐花看了看宝顺,叹了一口气,重又躺下。
(宝顺自留地田头,外景,晴,早晨)
宝顺走近自己的田头。
宝顺弯下腰,用镰刀剜起一块田土,再齐齐割下一缕绿油油的麦穗,用一方白色粗布包上,塞进胸前,然后顺手把镰刀别在腰间。
(杨各庄村村外公交车站头,外景,晴,早晨)
宝顺在等车。
公交车驶来,挡风玻璃上贴着路牌,上面写着“刘家村——杨各庄——县城”。
公交车停下,宝顺上车。
公交车驶去。
(公交车上,内景,早晨)
车里坐了半成的乘客。
售票员过来:“刚上车的买票啦。”
宝顺:“俺去县城。”
售票员:“县城哪一站?”
宝顺:“县政府。”
售票员:“两块。”
宝顺递钱:“给。”
售票员撕票给宝顺:“票揣好了。”
宝顺揣好车票,靠向窗口,转眼看着窗外。
(车窗外麦地,外景,晴,早晨)
窗外小麦已经泛出一片青黄色。
(公交车上,内景,早晨)
宝顺痛苦地闭上了眼。
(宝顺家院子,外景,晴,早上)
槐花在撒着玉米粒喂鸡。
宝顺父亲从屋子里出来。
宝顺父亲问道:“槐花,宝顺呢?”
槐花停下手里的活,抬头回话:“他跟俺说去地里看看庄稼。”
宝顺父亲:“哦。”一边出门。
槐花看着宝顺父亲的背影:“爹恁出去啊。”
宝顺父亲侧过头:“俺也上地里看看去。”
槐花叮嘱道:“路上可仔细哩。”
宝顺父亲:“俺知道。”
宝顺父亲出了院门。
(村委会陈支书办公室,内景,晴,早上)
村干部在一起碰头。
陈支书:“大家把昨晚的情况碰碰。”
刘主任翻开笔记本:“我先说说铁柱的情况……”
(宝顺自留地边上,外景,晴,早上)
宝顺父亲一路走来,未见宝顺。
宝顺父亲转头四顾。
四下无人。
宝顺父亲站下,四下里喊道:“宝顺,宝顺,恁在地里吗?”
无人应答。
宝顺父亲有些心慌起来,又喊了几句。
还是无人应答。
宝顺父亲情知不妙,赶紧往回走。
(杨各庄村外公路上,外景,晴,早上)
宝顺父亲遇见一村民,问:“大侄子,恁看到俺家宝顺了吗?“
村民回答:“宝顺吗,俺瞧见他一大早在公交站头等车呢。“
宝顺父亲突然停下脚步:“等车?”
村民:“是哩,等公交车哩。”
宝顺父亲往县城的方向看了看,猛然醒悟,一拍大腿:“嗨,这小子非要气死我!”
宝顺父亲拔脚就往村里赶。
(村委会陈支书办公室,内景,晴,上午)
陈支书看着笔记本:“看来情况要比我们想象的要好,五户明确表示要签合同,两户还在犹豫,另外明确表示不签合同的只有两户:宝顺家的和铁柱家的。”
刘主任转头问陈支书:“宝顺家情况咋样?”
(陈支书办公室,内景,晴,上午)
宝顺父亲推门进来。
宝顺父亲惊慌失措地:“陈支书、刘主任,俺家宝顺他不见了。”
陈支书一惊,站起身子:“你说啥?”
刘主任起身拉过一张椅子:“宝顺他爹,你别急,坐下慢慢说。”
宝顺父亲坐下,缓了口气:“今儿一大早,俺家宝顺跟他媳妇说去地里看看庄稼,可俺到了地里没见人,问有看见的,说他一大早坐上公交车了。”
村干部齐齐站了起来。
陈支书大惊失色:“去了哪知道不?”
宝顺父亲:“不知道。”
(陈支书办公室,内景,晴,上午)
刘主任对陈支书分析道:“该是上乡里去,也有可能直接去县城。”
陈支书拍了拍脑门,恍然大悟:“难怪昨晚他问我,这征地的事儿谁说了算。我当时也没往这上头想。”
刘主任也有些紧张起来:“那咱该咋办?”
陈支书想了想,转头对钱二娃:“二娃,你带人上路追公交车,追上了马上把他截回来。刘主任你马上给王乡长挂电话,告诉他情况,让乡里和县里早做防备。”
陈支书转身对宝顺父亲:“大兄弟我跟你上你家去。快,大家分头行动,这就走。”
(公交车上,内景,晴,上午)
宝顺眼望着车窗外,黄绿相间的麦田宽广无垠。
宝顺一阵揪心,闭上了眼睛。
(杨各庄村村头,一农户家门前院子里,外景,晴,上午)
一农用车驾驶员正用抹布擦拭农用车前挡风玻璃。
钱二娃急急过来,一边快步走着,一边叫喊:“大兄弟,快,发动车子,跟我上路。”
驾驶员停下手中的活儿,问道:“去哪儿哩?”
钱二娃急匆匆地跑向副驾驶室:“你先别问,先上路再说。”
驾驶员用抹布擦了擦手,进入驾驶室。
钱二娃也坐进副驾驶室。
发动机轰鸣。
农用车驶离。
(农用车驾驶里,内景,晴,上午)
驾驶员又问钱二娃:“去哪儿?”
钱二娃盯着前方:“去县城。”
驾驶员莫名其妙地:“这么火急火燎的,去县城做啥去嘛?”
钱二娃脱口而出:“去追杨宝顺……”
突然,钱二娃觉得自己说漏了嘴,瞪了驾驶员一眼,赶紧补充道:“叫你开你就开,别问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