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士们先生们,列车已经到达杭州东站,请您携带好随身物品下车......”
玉丽筝按按口罩,将帽檐拉低,随着人流下车,又被裹挟着下到地铁站台。
地铁无声滑到,身边人稍稍骚动。
车门打开,车厢里的人们纷纷往外走。
玉丽筝低头上车。
与一个人擦肩而过。
俞飞帆?
玉丽筝转身,看到他的侧脸。
果然是。
他正在打电话。
还是那么阳光、儒雅,丰神俊朗,正是让多少女孩怦然心动的总裁形象。
听说,他确实升到了集团公司CEO。
嗨,都CEO了,爱乘地铁的怪癖还是不肯改!玉丽筝摇摇头,转身走向前边车厢。
而此时,俞飞帆也握着电话转身,看到她背着背包的身影。
就在刚才,迈出车门时手机震动了,接听的时候,有个背包客擦肩而过。
他对着手机说了几句话,才察觉到什么,转身看去,只见车厢内一个超大背包,看不清背包后的人。
“俞总?”话筒里传出疑惑的询问。
“哦,没事,你继续讲......”
合上手机,俞飞帆望一眼站牌,笑笑,又摇摇头。
随行秘书顺着老板的目光,看看车厢和站牌,却什么也没发现。
列车平稳地向前飞驰,窗外掠过座座高楼大厦,然后是水乡,稻田。
俞飞帆拿出手机,翻到十天前拨出的号码。
备注:“玉丽坚外婆......”
在拨出去的刹那,却又点了“挂断”。
然后,再拨出另一串熟悉的数字。
备注:“玉丽坚。”
“您所拨打的号码已关机......”
“您所拨打的号码已关机......”
俞飞帆叹口气,将手机收起,看着窗外出神。
玉丽筝回杭州休整几天。
玉爸爸偷偷翻看女儿的笔记本,发现里面的地名又被划掉了几个。
其实玉丽筝也知道爸爸的小动作。
她故意将笔记本放在显眼的地方,让家人知道她在一步步走向“消停”。
既然无人理解,有些秘密适合放在心里。
坐在窗前的书桌上,她望着那一个个名词出神。
“塔里猎场”,划掉了;“武源”,划掉了。
“永州”?也,划掉了......
难道,真是长长一个梦?
梦里有个名字,不能想,更不能念,一想念便是揪心痛。
告诉我,是不是梦?是不是梦?
如果是梦,为何彻底醒来后再没有梦到?
外婆捏着手机进来:“哎,这小俞,打我电话,响一声,又挂了。”
“我看看。”玉丽筝拿过手机,见上面拨出的时间正是地铁相遇之后。
看来俞飞帆也有预感,只是他的感觉太微弱,不足以驱使他返回车厢,不足以让他将这个电话打完,从而走得近些、更近些.....
玉丽筝将手机交还外婆,解释说:“应该是不小心拨出,前不久你俩通过话。”
外婆欲言又止。
玉丽筝一把抱住外婆的胳膊,将头靠过去:“外婆,我还要出游,这终身大事呢,还不想提上议事日程。”
外婆一把推开她,气哼哼地:“我看你是眼睛长到头顶上!”
“外婆,”玉丽筝在老人家脸颊“叭”了一口,“如果我成了嫁不出去的老姑娘,您不会将我扫地出门吧?”
“保不定,外婆看见你就烦!”
“嗯嗯别生气,我去厨房给您做酱香土豆泥,还有柠檬鸭!”
“别岔岔!我告诉你,尽快将你的手机开开!”
玉丽筝像条鮣鱼巴在外婆身上往厨房移动:“妈妈的副卡挺好用的,还可以省下话费。”
外婆将圈在腰间的手指一根根掰开,懒得和她磨牙:“头一个电话打给小俞!”
“遵命,外婆大人!”
入夜,小院寂静,窗外那丛绿叶樱氤氲在柔和的灯光下,特别恬淡。
外公外婆和爸爸妈妈的房间传来呢呢哝哝的谈论声。
不知是不是在谈论她。
外婆估计还在生气。
唉,让你们操心了!
玉丽筝竖起手里的华为P50,对着黑乎乎的屏幕说:“好吧,听外婆的,再出去一趟,回来我就将你开机......”
然后将手机放回抽屉深处。
“筝筝,是你吗?是你吗?”
“你在信上说,当风吹帘动,银铃叮铃作响,那就是你。那么现在,是你来了吗?”
“筝筝,你在哪里呀?为何不托一个梦给我?”
“筝筝,筝筝......”
......
床头灯温柔地洒着淡光,床上的玉丽筝却不安地甩着头,痛苦地呻吟。
“丑牛,丑牛!元宇澈......”
“筝筝,我好想你,太想你了!”
“丑牛,我也想你!”
“你还愿意回来,回到我身边吗?”
玉丽筝用力抓着心口的睡衣:“可是,可是我不知道怎么回去啊!我找了好久,找了好久......”
“哦?没事,只要你好好的,我没事......”
“丑牛,丑牛——”
玉丽筝“唰”地坐起,大口大口喘气。
十几秒后,房间里的陈设告诉她:这是在杭州的家里。
刚才,只是一个梦。
她终于又做梦了!
梦里,他在呼唤她。
梦里看不到他的人,抚不到他的脸,只听到熟悉的嗓音。
玉丽筝将头伏到被面上,低低抽泣。
玉丽筝比计划提前一天出发。
因为,舅舅结束短期游学,一家四口要回来了。
玉丽筝很想见舅舅,但是担心两个小外甥管不住嘴,将她苏醒的消息传了出去。
也不是她冷酷,不愿见其他亲朋戚友,而是,她总预感到有朝一日会再次离开。
她不想让亲友们又一次经受打击。
她不想这个尘世,将更多的诱惑陈列眼前,让她日渐消磨决心。
和平国度,岁月静好,太,太让人沉溺了。
车窗外闪过丛丛芭蕉树,列车向南,向着更南的地方。
玉丽筝刚刚接收完外婆的“视频监控”。
舅舅也出现在视频里,玉丽筝答应今晚和他通话。
不知身为人工智能研究专家的舅舅会怎么说。
南国小镇有着与杭州截然不同的韵味。
不大的街道,因为城改多次挖掘,留下大大小小不规则的“补丁”。
正是南瓜花上市的季节,进城卖菜的婶子大姐,用泥箕挑着一担担瓜花,慢悠悠走在街上。
黄得耀眼的花朵带着露滴,随着农人的脚步,在泥箕里微微颤抖。
玉丽筝突发奇想,喊住卖菜阿姨,说要买一束瓜花。
往阿姨的微信上扫码二元,她挑了一束瓜花握在手里,然后拨出一串电话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