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 , 真方富又轻轻叹了一 口气 , 看了一 眼一直坐着没有说话的二叔 , 继续说 : "二叔 , 你去上班 , 等我平一下气 , 等一会我给三叔打电话 , 把他叫到这里来谈。"
"好!" 真泉柏见侄儿让了步 , 轻轻点了点头 , 站起身来说: "你要忍一点 , 不能与他吵 , 吵了不好看, 人家会说我一家人在赶他走, 说了不好听, 又让人伤心, 不值得。"
"行! 我会心平气和地与他谈的。" 真方富把二叔送出了门 , 看着他下楼才转身进 了办公室。
坐下来处理完手上的两份文件后 , 真方富叫办公室的小吉拿过去打印 , 稍稍松了 一 口气后 , 他拿起桌上的电话 , 拨通了三叔的手机 , 轻轻叫了一句三叔 , 叫他到自己的办公室来一趟 。电话里短暂的沉默后 , 传来了三叔的声音 , 他答应马上来。
真方富放下电话后 , 理了理自己的思绪 , 面对情绪激动的三叔 , 自己该说什么呢? 其实 , 这么多年以来 , 他叔侄之间的关系还是很好的 , 不仅从来没有红过脸 , 吵过架 , 都相互客客气气 , 有长有幼 。现在三叔翻板了,他的要求也不无道理 , 在这个药坊 , 他与四叔百盛一样 , 与自己的父亲真旺庆和二叔真泉柏同甘苦共患难 , 无论是二叔当院长 , 还是自己的父亲当院长 , 他们都竭尽全力维护 , 也算是为药坊的发展耗尽了半生心血 , 这一点 , 他承认 , 但是 , 尽管 " 荣恩堂 " 这块牌子是祖上传下来的 , 然而 , 今日的药坊已经是国有医院 , 刚刚成立的 " 荣恩堂药业公司" 是以他私人的名义注册的 , 除了合伙人全志文外 , 没有任何人投资一分钱 , 是他的私人企业 , 至于日后药坊 如何改制 , 改制后股份如何分配 , 也完全是他个人的事, 与任何人无关 , 包括他的父亲和二叔 。那么就更谈不上与三叔有利益关系了 。话说绝了 , 如果这个药坊改制后被别人收购 , 外人会不会给真家任何人半个股份呢?
真方富正思考着 , 听见一 阵脚步声向门口走来 , 他听出来是三叔的脚步声 , 便站 起身 , 见三叔已经走到门口来了 , 笑着招呼三叔坐 , 又给三叔倒了一杯茶 , 双手递给三叔。
真辛酉从侄儿手上接过茶后 , 坐在了沙发上 , 没有抬头来看侄儿。
真方富又坐回原位上去 , 看了一 眼歪着头看着窗外抽烟的三叔 , 问他还有么话要 对侄儿说 , 现在就叔侄两个人 , 可以说。
真辛酉仍然余气未消 , 气冲冲地说: "我该说的话昨夜当一家人的面都说了 , 没得其他话再说了。"
真方富见三叔不想说话 , 轻轻叹了一 口气说: " 三叔 , 我叔侄两个这么多年没红过脸 , 今日三叔为几张车票与侄儿吵架 , 侄儿反反复复想了 , 不晓得我究竟错在什么地 方 , 惹得三叔发这么大的火 。三叔对我一直不错 , 我至今都记得在我小的时候 , 三叔 每天背着我 , 送我去上学 , 我在外面读书这么多年 , 年年三叔只要见到我 , 总要给一 点生活费 , 对侄儿来说 , 这是我终身都应该记住的东西 。这么多年 , 你与我爸 , 二叔几兄弟 , 同甘苦 , 共患难 , 把药坊弄成了这么大一个规模 , 我想你只会愿意它越来越 好 , 不想它垮 。现在 , 政府对药坊的改制工作已经在进行 , 外边那么多人要来买药坊 , 一旦别人把药坊买走了 , 我这么大一家人怎么办? 又要出去讨饭! 现在我爸住院去了 , 不能让这一大家人出去讨饭的任务就落到了我的肩上 , 我得负起这个责任 。 目前由我 出面收购药坊的可能性很大 , 可是 , 工作组的人天天都在盯着我 , 看我这个人怎么样。 我对外人严格按规章制度办 , 对自己的家人却不按规章制度办 , 你说我是不是失信于 人? 那别人是不是会另眼看我? 我在这个地方还能有什么发言权? 这是不是以小失大 呢? 如果别人把药坊买走了 , 三叔你到哪里去吃饭呢? 外边的 日子不好过 , 你不要看 到那些人在外边闹得凶 , 有几个病人能看得起他们? 如果三叔走了 , 以后到外边去讨 饭了 , 我这个侄儿就对不住人了。" 真方富说到这里 , 眼泪又不自觉地流了下来 , 他稍 稍停了一下 , 转过身去 , 轻轻擦干眼泪 , 又转过身来 , 见三叔同样在擦眼泪 , 便打算 绕过药业公司的股份问题把话迅速说完 。 因此 , 他又接着说: " 三叔 , 多的话我不说 了 , 你是聪明人 , 你会理解侄儿扣了你和三娘的工资 、奖金是为了顾全大局 , 是做给 别人看的 。如果你还想不通 , 你就把车票拿来 , 我私人出这个钱 , 就算是侄儿请三叔、 三娘出去转一转 , 开开心 。三叔呀 , 侄儿是你的晚辈 , 以后有什么事你可以当面对侄 儿说 , 可以打 , 可以骂 , 侄儿绝对打不还手 , 骂不还口 , 哪个叫我是你的侄儿呢?"
真辛酉坐在沙发上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 , 他没有想到堂侄会这么心平气和地对他 说话 , 言辞恳切地劝他留下来 , 并且不计前嫌 , 主动与他沟通 , 他堵在心口上的气慢 慢消了下来 。见堂侄仍然记得自己对他的好 , 眼泪便开始在眼睛里打转 。现在还能对 侄儿说什么呢? 侄儿已经在他的面前低了头 , 真正做到了骂不还口 , 打不还手 , 自 己 还要侄儿怎么样呢? 至于其他深一层的事情 , 现在与侄儿纠缠下去就有失风度了 , 那 是应该与大哥真旺庆商量的事情 , 现在毕竟是他在做这个大家庭的主 。想到这里 , 真 辛酉在面前的烟缸里按灭了手上的烟头 , 轻轻摇了摇头说: " 是三叔不对 , 三叔不该对 你这个侄儿发脾气 。不说了 , 三叔不走了 , 我下去上班。" 真辛酉边说着边站起身来 , 向楼下的门诊部走去。
送走了三叔 , 真方富的心仍然没有平静下来 , 他很清楚 , 在制药厂做起来投人生产后 , 荣恩堂药业公司就算正式对外亮了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