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们陆续吃完了饭,包了席,离了桌,都围到月秀家门口来看热闹。月秀娘哭 得一声紧一声,门外的锣鼓声一浪高一浪。荷仙拿起红盖头盖在女儿的头上,哭着交 代女儿早起敬公婆,笑脸睦邻里,一心对丈夫,祝福女儿大福大运,儿孙满堂。
朱中秋抱起女儿,走出家门来,交给荣兴,祝福他们恩恩爱爱,白头偕老。荣兴 向岳父道了谢,说请泰山放心,他一定善待月秀。朱中秋笑着说相信女婿会承继家风, 善良为人。
荣兴接过月秀,一阵从来没有闻到过的女人香扑鼻而来,穿透了他的心肺,使他 心血一涌。月秀伸出手轻轻勾住了荣兴的脖子,将头靠在他的脸上,荣兴浑身充满着 一种无形的力量,抱着月秀几步便走出了朱家大门,将月秀放到了大花轿里,拉上门 帘。轿夫们一声高呼:“起轿!”抬起了轿,借着酒兴,嘿呀,曜呀地向販上大路上走 去,锣鼓班跟在后边越吹越带劲。荣兴走出了几步,又同乃庆一起回来接了上亲,便 连忙赶出去,一起热热闹闹地上了石川販的大路。
真统一的客人们等得饥肠咕咕叫,孩子们跑到山岭上望,婆娘们骂乃庆没本事, 连个小媳妇都哄不出门。有个爬到村口大树杈上的男孩子突然看见了大花轿,高兴地 从树上跳下来,连忙叫着:“新嫁娘来了。,孩子们哄着向村里跑来,一路叫着报喜, 并爬到路边的棕树上,摘下棕籽,准备打新娘。
锣鼓吹吹打打地上了真统一对面的山岭,挂在真统一大门口的一根竹竿上的鞭炮 被负责放炮的猪宝点燃了。抬轿的伙计们大声地呼着号子,闪着轿,坐在轿里的月秀 左右摇晃着,头不时撞在轿内的木杆上好痛,只能咬着牙忍着,不敢吭声。
花轿到了真统一的大门口,等在大门口的一班锣鼓又敲起来了。花轿放了下来, 两个迎亲的小媳妇灵芝和红燕连忙上前去扶出月秀,等在门口的一般孩子们一拥而上, 用手上的棕籽向新娘着头上猛打。灵芝和红燕连忙用双手护住月秀的头,孩子们又一 齐向她们猛袭,打得她们痛得大声哭娘,抱着月秀跑进了祖堂屋。
堂屋里的一对大红烛点燃了,真来方夫妇被司仪真东海请到大红烛前的一张大八 仙桌两边坐了下来。真司仪高声宣布新婚典礼开始,吩咐猪宝鸣炮。荣兴披着大红花, 用红缎带牵着月秀站在堂前。真东海吼着一拜天地。荣兴牵着月秀的手一起跪下来拜 了天地。真司仪又高呼着二拜高堂。荣兴又牵着月秀转过身来对堂上的父母磕了头。 真来方夫妇高兴得合不上嘴。真东海又高呼一声:“夫妻对拜!”月秀被灵芝和红燕扶 着向荣兴鞠了一躬,荣兴同样向月秀鞠了一躬。真司仪长长地高呼一声:“牵入洞房!” 荣兴连忙牵着月秀向洞房走去。孩子们又闹着用棕籽向月秀的头上打去,月秀只觉得 脑壳顶一阵“叮叮咚咚”声,疼得眼泪都掉了下来。
灵芝和红燕连扶带拖地连忙将月秀拖进了洞房,关了门,上了闩,任外边的孩子 吵闹。
婚仪结束了,真东海宣布开宴,猪宝又点燃了一封长炮。荣兴的家公被安排坐在 了上席,真家族上的长者鸿程相陪,朱家来宾按尊幼被真东海安排在二、三席。菜上 来了,酒杯便被大家举上举下,一会儿便有几个年轻人跟月秀送亲的弟弟有才及两个 堂兄赌起了酒,呼声号声,热闹非凡。
吃完了中饭,送走了朱家客人,接着便是整个村子的颁号酒,无论大小人等,只 要是站着撒尿的,只要能上酒桌的,都有资格入席。真统一几重堂屋,重重一桌酒席, 闹得门外的风都躲到云里去了。人人脱了棉袍,准备一醉方休。
刚满四十的开元,是真统一有名的闹角,他的酒量大,两斤酒下肚倒不了人。今 日是荣兴的大喜日子,大家都要看他的疯头,便一个劲地劝酒,他也一个劲地喝。喝 得差不多了,他以酒装疯,招呼大家闹新房。
开元坐在新房床边的大靠椅上,年轻小伙子们都围着他,荣兴和月秀一起坐在床 上,月秀的盖头仍然盖在头上,今日是她受罪的日子,怎么样也不能有怨言。
真东海端着花生、枣子、爆米花来撒帐,有气无力地一撒麒麟送子,二撒二子登 科后,还没等他唱完老一套,便被年轻人哄了出去。开元叫两个年轻人拖来真来方, 非要他揭新媳妇的红盖头,把媳妇抱到文桶上坐,真来方怎么也不干。有几个年轻人 贬开元无能,说不动公公抱媳妇。两个小媳妇偷偷从真来方的身后伸出手来,将纸包 的黑锅底灰抹了真来方一脸,真来方借故追打她们,跑出了洞房。
荣兴紧紧护着月秀,不许人在月秀身上动手。大家闹了一阵,见真来方跑了,开 元派出去找的年轻人回来说他不晓得跑到哪里去了,开元没有了对手,对身边一个年 轻人咕噜了几句,叫他派一个小男孩爬进床底下,等新娘上床了,偷走他们的衣裤, 明天早上叫他们拿钱来取。他点了头,转身去办。开元见一个小男孩爬进了床底,便 摇着头出了门。大家见主角走了,也一涌而散,各自回家睡去了。
人散了,梅香提着一只装了半桶新鲜草灰的桶进了门,叫荣兴看看床底下躲没躲人。荣兴拿蜡烛向床底下照了照,见一个人躲在墙角里,便伸手把他抓了出来,这孩 子笑着跳出了门外,一溜烟跑了。
石玉叶端着一碗荷包蛋进了房,吩咐荣兴到厨房去吃消夜。荣兴答应着走了。梅 香闩了门,轻轻在月秀耳边说了句什么。月秀的脸红到了耳根,好在盖头没取,别人 看不见。梅香扶着月秀慢慢走下床前的踏板,解开裤带,将裤脱下来,坐到了文桶上。 梅香拿出一根鸡毛,玉叶端着台灯照着月秀身下的文桶,眼睛紧紧地盯着桶内的草灰, 梅香掀起月秀的半边盖头用鸡毛轻轻在月秀的鼻子里扫了扫,月秀重重地打了一个喷 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