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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
书名:荣恩堂 作者:陈敬黎 本章字数:2057字 发布时间:2021-02-01

月秀听娘说真家独子如何 有礼有节,书读得如何好,日后肯定有出息,人只矮了点,却很扎实,脸堂方方正正, 英气十足。经双方大人一说,他们都巴不得早一天见面,早一日相拥而戏。

到了正月二十七,真来方将堂兄家过年未杀的猪买过杀了,按乡里最隆重的礼节, 向朱家过了礼,石玉叶说是独子独媳,厚一点薄一点日后这个家都是他们的。

朱中秋虽然比不上真来方富裕,也是人面上的人,长女出阁,他和荷仙夫妇要将 女儿体体面面地嫁到人家去,免得日后因为娘家的寒酸使女儿被人瞧不起,在真家不 好为人。

二十八这一日一大早,真家的八抬大花轿就出了大门,荣兴跟在后边。因为真来 方的人缘好,真统一的一班年轻小伙子主动上门来,抬轿的,吹喇叭的,打锣的,擂 鼓的,在媒娘梅香的引导下,吹吹打打地一路走大路向下朱走去,闹得沿石川販两边 的屋场走出不少人来看热闹。

这支迎亲的队伍浩浩荡荡地走近了下朱的大门,朱家也敲起了迎亲的锣鼓,燃起 了长长的礼炮迎接他们。是显威风的时候了,真统一的小伙甩着大膀敲锣打鼓,两班 锣鼓在朱家大门口疯狂地对打起来,不同的鼓点到最后合成了一处,将偌大一个下朱 闹得人声沸腾,老少娘们、长幼娃儿都围到朱中秋门口来看热闹,看新郎官。

真家的锣鼓、唢呐声在石川販的东头刚响起来,下朱人就隐隐约约听得见。支宾 的老秀才朱向东连忙催促客人入座,祖堂屋便人头晃动,嘈嘈杂杂起来。

提前三天就坐到女儿闺房里哭嫁的荷仙,天一亮就爬起来招呼客人,吩咐厨子早 些弄饭。哪晓得真家的迎亲队伍来得更早。一听见石川販上的锣鼓声,她又进了女儿 的闺房,仔仔细细地边哭着边清理女儿的嫁妆,看还有没有不到的东西,诉着骨肉在 娘面前冇吃好,冇喝好,少了好穿,少了好用,是娘无能,冇让女儿享到福。月秀见 娘哭得伤心伤肝,本来从昨夜起就又忐忑不安,又十分憧憬的羞羞怯怯的心也酸了, 坐在床前暗暗地流起了眼泪。

王荷仙见嫁妆十分齐全,才叫来伴娘帮女儿换衣。月秀流着不晓得是喜还是忧的 眼泪换上了一身大红绣花新娘妆,脚上换上了一双绣花红缎面布鞋,坐在床边,听着 门外的欢声笑语。

按照风俗,迎亲队伍中有一个很重要的角色叫“投帖”,一般由年轻活泼的男子担 任。他的任务是代表新郎的家长将各种礼金,如开门礼、烧茶礼,厨子礼等等一一发 到茶娘、厨子手上,如果被抢走了,他就会招来许多麻烦,再怎么吹打也接不走新娘。

真家今日来的“投帖”是荣兴家上堂屋的堂叔,叫乃庆。他一进朱家大门就溜了 进去,准备一直溜进新人闺房,那就可以节约一大笔开门礼。哪晓得朱家的一班媳妇 们更精,一听见锣鼓声就赶快关了二门。乃庆苦笑着摇了摇头,晓得今日该拿出来的 礼金一分也少不了。他对着门里的娘们叫开门。娘们便叽叽喳喳地开了价。乃庆将带 在身上的钱分几个衣袋藏着,万一被抢空了一个口袋,还能再拿出来。他将先用红纸 封好的开门礼先塞了一份进去,传出来的声音说不行,少了,门打不开。他又塞了一 封进去,里面传出来话说还是不行,少了,像真家这样的大屋场,丢人。乃庆懒得再 同她们打嘴皮官司,将余下的四封礼金一并塞了进去,说就这么多了,门你们开就开, 不开他就坐在门外等,说完话便一屁股坐在二门口的石坎上,架起二郎腿抽开了烟, 反正今日你朱家闺女不能在朱家过夜。

二门里的婆娘们想再挤点开门礼,叽叽喳喳地挖苦着,说了许多风凉话,乃庆充 耳不闻,笑着抽他的烟。支宾朱向东代表朱家来向乃庆道安,叫他大人大量,再拿点, 乃庆说一文也没有了,你说让进就进,不让进就等。朱老秀才看见乃庆一副死猪不怕 开水烫的样子,只好回头跟门内的婆娘做工作,叫她们开了门,乃庆才带着媒婆、两 个接新娘的小嫂子进了门。

真家来的轿夫、吹鼓手都被朱老秀才安排在祖堂屋入席。荣兴和两个小嫂子及媒 婆梅香大娘被安排在月秀的闺房里吃饭。为了不难为真家来客,朱中秋叫老秀才赶快 安席。老秀才便扯开鸭公嗓叫一个年轻小伙子鸣炮安席。待炮响过之后,朱老秀才又 扯着鸭公嗓说了一通淡酒薄肴,不成敬意,望大家吃好喝好之类的话,自己找了个位 子坐了下来,端起酒杯,向真家来宾敬着酒。

乃庆肩负着迅速催新娘出门上轿的任务,因为真统一全村老少爷们和荣兴家的来 客都等着新娘进门开午饭,晚了饿了他们的肚,大家又要责怪他无能。因此,他喝了 两杯酒,连忙吃了一碗饭,便找装炮的包,放炮催妆,哪晓得朱老秀才跟坐在旁边一 张桌上的几个小伙子做了个笼子,等朱老秀才上来敬酒时,他们偷走了乃庆的包。到 这个时候拿不出炮催妆了乃庆急得直跳,向朱老秀才求援,朱老秀才表示无能为力。 乃庆晓得不破费是出不了门的,只好拿出一块袁大头,递在朱老秀才手上,托他疏通。 朱老秀才喝了一 口酒,拿着袁大头吹了一 口气,在耳朵边听了听,见是真的。便对另 一张桌上的一个年轻人说:“牛,把包给真家老弟。,

那个叫“牛”的年轻人转头看了一眼朱老秀才手上的银元,笑着从桌子底下拉出 一个布包,递在乃庆手上。乃庆苦笑着道了谢,连忙转身跑到月秀家门口点炮催妆。

真家来接新娘的几个人听见门外的炮声,也匆匆吃了饭,起身催妆。吹鼓手们也 不敢多喝酒,匆匆吃了饭便将鼓抬到月秀家门口来擂。两支唢呐对着门,“咿咿呀呀” 地震得人耳朵发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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