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不是结局的结局
书名:浪漫将死 作者:川之下 本章字数:4697字 发布时间:2021-02-01

“邮差先生,安娜和珊迪已经对我讲过关于你在这段时间对我们的帮助,非常感谢。”


许院长将一杯茶递到他的手上,邮差弯腰鞠了一躬,房间里只剩他们两个。

 


“院长先生,没想到你会离开这么久,不过我也很开心你能平安回来。”


“谢谢。我听说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内,你经常来这里,并且给孩子们带零食,还帮着孩子们辅导作业。”


邮差听到许院长这样说,好似很害羞地低下头,他的邮差帽依然遮挡着面孔,好像在逃避着什么。


“一个人能做到这种程度的话,想必是有某种原因的吧。”


听到许院长这样说,邮差的身体好似受到了很大的刺激而颤抖着,这无疑被许院长看在眼里。


“是因为什么呢?”


邮差的手握成拳状。

 

 

许院长忽然又将话题一转,“啊,这次回来我给大家都带了礼物,每个人都有,而且在我离开的时候你帮了这么多忙,自然也有您的。”


他从背后拿出来一个布偶放到了邮差面前,“这只娃娃是送给邮差先生你的。”


“是吗?太谢谢你了。”


邮差将其抱在怀里,看着怀里的娃娃发起呆来。


许院长接着说,“如果,如果让你把它送给这里的一个女孩儿的话,你会把娃娃送给谁呢?--我只是随便问问,并没有要夺回礼物的意思,我只是好奇。”


邮差好似明白了许院长在试探自己,沉默着不知该说什么。


“是送给阿荣?还是小梦?还是……多多呢?”

 


许院长饮了一口茶,“邮差先生,你喜欢多多吗?她是我们孤儿院里的一个小姑娘,很可爱,乐观,活泼,我不明白她的父母为什么把她抛弃……不过她在这里也未尝不好,大家都是这样的,也能相互帮助。有时我看着这些孩子就会去想,如果有一天抛弃他们的父母回来找他们会发生什么事呢?但我又希望这不要发生,有些伤害是悄悄产生的,但不会因为没有声音而减轻疼痛的重量。


那些抛弃孩子的父母都是可憎的,又或许他们在做这件事的时候是身不由己的,万难无奈的。


你的苦难是什么?你为什么不敢看我的眼睛,你的面目为何要藏在帽檐下的阴影里,你在逃避什么?”


“我没有,”邮差埋首在膝盖间,蜷缩起身体来,“我没有……”

 


许院长叹了一口气,好像在看着曾经的自己一样,这也是一个不敢往前走的人呀。


“你认识多多?”许院长直截了当地问。


过了许久之后,邮差点了点头。


“你和多多是什么关系。”


邮差犹豫着,许院长说出自己的问题之后就没有再说话,房间里安静极了,只有不时的品茗的声音,呼吸的声音,悲伤的声音,结在一层层的剥落开。


邮差缓缓拿下自己头顶的邮差帽,露出满头白发,而他的脸是被时光深深璀璨过的,布满了褶皱。


邮差叹息着,“多多,是我的女儿……院长先生,我可能真的该死,将多多抛弃是我这辈子做过的最后悔的事情。可是我一无所有了,她在这里生活是我最大的希望。”邮差将头扣在地板上,如此的卑微。

“多多的母亲呢?”


“她已经走了。”


“因为什么?”


“肺癌。”


“请节哀。”

 


“你们当初为什么要抛弃多多?”


“当时我和多多的妈妈非常相爱,那时我们很年轻,并且非常冲动,我还没有将她娶回家,她就已经怀上了多多,知道她怀孕后,我便去多多妈妈的家里提亲,可是……她们家说一定要三十万彩礼,少一分都不行。”


许院长猜测到,“然后,你并没有那么多钱。”


“她生下了多多,但是她们家不想养这个孩子,于是她们就寄给了我,当时我失去了多多母亲时非常悲痛,抱着多多在外面走着,恰巧经过这里,于是就把多多放在了门外,直到看到有人将她带进屋子之后才离开。”


“请抬起头来看我。”

 


邮差哽咽着乞求道,“院长先生,请让多多继续留在这里吧,我没有钱,自己无法照顾好她,我很羞愧,非常羞愧,对于我这样的人,还不如死了算了,可是,我一想到多多—--我的女儿还活在这个世界上,我就不想死了,只要能看到她,我就非常满足。”


“多多很乖,现在也很独立,长大后也会是个好姑娘。”


看着这样一个苍颜白发的男人这般卑躬屈膝,无论是谁都于心不忍吧,而且,他的年龄比许院长还要年长很多,已是风残烛年的样子了,天知道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你想照顾好她吗?”


“什么?”


许院长将他从地板上拉起来,“我们需要你的帮忙,你女儿在这里的衣食住行,还有受到教育的费用你必须来承担一部分。”


听到许院长没有要将多多赶走,邮差顿时泪流满面,嗓音沙哑,“我愿意承担,无论什么工作我都愿意做,您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只要……让我的女儿好好生活下去。”


许院长走过去将他从地板上拉起来,拿出口袋里的手帕为他拭泪,“以后你在外面送完信就到这里来吧,打扫卫生,或者带令孩子们玩,辅导孩子门作业……”

 


许院长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知道这算不算是自己带给别人的救赎。

 


坐在出租车上,晓芳泪眼婆娑,哭得停不下来。


“菲妃,你个大骗子!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啊,为什么又要去什么爱尔兰呀,你走了我怎么办呀,你连政局的工作辞了也不和我说一声,你想干什么呀?!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朋友?!”


菲妃抱着晓芳,不停地安慰她,结果晓芳是越哭越凶。


“我只是想去外面看看,不会有事的。”


“你什么都不会儿,这怎么不让人担心呢?”


“你要相信我。”

 


许院长也应声附和道,“你要相信她。”


晓芳看着坐在前座的许院长扭过头来安慰她,不禁紧蹙眉头,然后大声骂道,“你谁啊,有你什么事啊?!”


“我……”许院长摸了摸自己光洁的下巴,心想自己没了胡子,外貌变化应该不会这么大吧。


菲妃扑哧一声笑了起来,“他是许院长,只不过刮了胡子。”


晓芳木讷了片刻,“啊~看起来好像是……我才不管他是谁呢!我只在乎你而已。”

 


坐在候机厅内,晓芳紧贴着菲妃的身体坐在一起,情绪依然很激动。


“到那边之后给我打电话,你要是不打给我,我就当再没有你这个朋友。”


“一定打给你。”


“照顾好自己。”

 


“晓芳,我有点儿渴了,你能去帮我买瓶饮料吗?”


“好吧。”


许院长不会看不出来菲妃有话想最后单独说给他。

 


“刮了胡子之后很帅,变年轻了好多。”


许院长挠了挠头,“上次下飞机时跟你要联系方式的那个男人,他是跟你一起去吗?”


菲妃摇头否认,“不是,我想一个人开始这段旅程。即使我和他都有彼此的联系方式,但是我到现在也没主动联系过那个人。”菲妃解释着,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开心地笑起来,“你是不是在吃醋?”


许院长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鞋尖,难为情地说,“Emmm………或许吧。”

 


“我漂亮吗?”


“你很漂亮。”


“如果我在旅途中爱上别人怎么办?”


许院长看着菲妃的眼睛,认真地回答道,“我想我会祝福你。”


“真的吗?”


“………”

 


许院长叹息一声,“你变了好多。”


“你也是。”


“记得那时你在孤儿院里趴在我耳边说过的话吗?”


菲妃侧耳倾听着,朝他调皮地眨着一双媚眼。

 


“当时你问我最害怕什么,然后我又问你最害怕什么。”


菲妃嘟起嘴巴问,“我当时说了什么?”


“你说,你最害怕‘活着’。”


菲妃摇头,“可现在不是了。”


“我知道。”


菲妃又问许院长,“那你最害怕的东西变了吗?”


“变了,变多了,害怕的东西增加了好多,我觉得自己的胆子又变小了。”

 


“感到害怕就听听音乐。”


许院长呢喃着,好似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激起的问,“音乐吗?那首唱片带走了吗?”


“肯定要带走了呀,在行李箱里面呢。”


许院长点了点头,“希望你听到那首歌会想起我。”

 


菲妃说:“我们互相交换了唱片,我选的歌曲是欢快的,可是你选的歌曲比较伤感,我听了会落泪的。这实在不公平。”


“即使这曲子很欢快,我听了还是会流泪的。”


“真的吗?”


许院长笃定地点头。


 


晓芳拿着饮料回来了。她们坐在候机厅许久,直到菲妃乘坐的航班准备起飞。


看着菲妃拉着行李步伐坚定地走去,然后身影遁入了飞机内。许院长心里顿时感到一块巨大的黑洞,深不见底,他剩下的灵魂好似从躯壳中挣脱而出,随着高飞如云的飞机一起去了。许院长和晓芳站在机场向天空挥手,直到飞机的影子完全消失。


“走吧,一切都结束了。”那是晓芳作为朋友留给许院长的最后一句话,在以后的时光里,她还是那个执法严明的警长,定期去孤儿院检查孩子们的安全,只是他们之间因为菲妃的离去而断裂了联系,晓芳不喜欢许院长,许院长也无法真正理解晓芳不愿接受他的原因。后来在能视频通话之后,除非是菲妃强烈要求要他们两个同时出现,许院长才能和晓芳说上几句话。


“菲妃,你什么时候回来呢?”


“快了,就快了……”


 


那是晓芳和菲妃两个人之间每次都要说的一段话,反复重复,从不厌烦。

 

 

许院长坐在办公室里,窗前的一束月光挥洒进来,铺展在他手掌下的方格本上。他在批改孩子们的作业,他留下的作文是“我希望的未来”。孩子们的想法很单纯,也很美好,他读着那些幼稚的句子,心里暖洋洋的。


可是他发现了小梦的作文----这个孩子在他离开前还没有来才对,或许是她看到大家都写了,不愿意被排斥在外而写的吧。


许院长随意瞟了一眼,很干净的卷面,很工整的字体。

 


“院长先生,如果我从没到这里的话,就不会写下这篇作文吧,也用不了这么麻烦去适应一个新环境,可是这样的话,我就没有办法和多多,阿荣,新一他们成为朋友----我可能也就没有未来了,所以我任性地想要把作文的题目改成“我未来的希望”—--这希望是你们,是你。


原来这个世界还是温暖的,比如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和善的笑脸,虽然当时你好像因为在思考什么而跑神了。你将我轻轻搂入怀抱,问我的名字,还送给我礼物,甚至还赠送给我一个愿望,我想说,你是我见过的最温暖的人。特别是讲故事时您特别有耐心的样子,任凭大家打断而不生气,也许这就是大家喜欢你的原因了吧。我能感觉到这里的温暖,这是一个可以叫做‘家’的地方。我的未来,一定是在这里,一定有你的参与。院长先生,我喜欢你。”


看完这篇简短的作文—--应该叫做信才对,许院长微笑着在纸张上打了一个“A”等级,然后又画了一个笑脸。看来这封信是最近写好,然后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塞到作文中的。

 


许院长披上大衣,熄灭了办公室里的灯,然后回房间休息去了,经过走廊时,他看到姑娘们的宿舍灯还亮着,许院长想着,也许是大家忘了关灯吧,就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


可是宿舍里女孩们一个个都没有睡,她们围在小梦的床边一起摆弄着什么东西,看到走进来的许院长众人纷纷挡在前面拦下了他。


许院长好奇地问,“你们在做什么?”


“在……呃……”站在他面前的多多支支吾吾地回答不上来,于是向阿荣投去求救的眼神。


“呃……没有,我们困了,大家快睡觉,快关灯。”


“等等。”


许院长将多多和阿荣一手拎起一只,把她们提到了旁边。

 


“小梦,你在做什么?”


小梦护在床过道间的小柜子前,亦慌张地回答道,“院长先生,你不能看。”


可是许院长没有听,他固执地把小梦抱到了床上,然后将姑娘们护着的将小柜子打开了。


只见里面是一个用剪纸拼凑起来的立体人物,只是立体人物的样子看起来有些丑陋,而人物的面部写着‘许院长’三个字。

 


他不明所以,“为什么要做这东西?”


“因为再过不久就是院长先生的生日了啊。”


生日?谁的?他的?


许院长说:“我很久都没有庆祝过自己的生日了—我不过生日的。”


多多大声喊道,“不行,每个人都要过生日的。”


“所以,你们在为我作生日礼物吗?”


小梦委屈地说,“对呀,都怪院长先生,都说了不能看了。”


“抱歉,抱歉……”


许院长张开双臂拥抱住女孩们,“抱歉,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再也不看了……”

 


“你们怎么知道我快生日了?”


“是小梦,她找到安娜阿姨问的。”


小梦朝许院长开心的笑起来,在泪眼朦胧中,许院长看着面前这张稚嫩的面孔,终于想起来与谁相似了,只是想到她早已经离他而去,不知要多久才能相见,不知到时候她会不会爱上别人—--自己当时回答地那般干脆,只是因为随口说的是假话罢了。


许院长现在终于愿意承认,他爱上了菲妃,可是,心爱的姑娘早已经离开了。


于是他还是选择去等待,就像以前那样厮守着对苏澄的思念一样。


原来上天安排小梦来这里是这样的目的,就像自己看到里美时会想到苏澄,现在看到小梦时就会想起菲妃。


许院长知道,自己确实是被诅咒了。


只见他笑着流下泪来,“这次的生日会,真让人期待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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