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刚刚见识过杨贵妃、赵贵妃的容貌,又体验过王贵妃“体香”的厉害,心知朱厚照言辞并未夸大,均暗自唏嘘,垂首不语。
想不到堂堂的九五至尊,竟要日日与这些所谓的“佳丽”周旋,还真是件苦差事!
李飞阳忽然想起施贵妃,便问朱厚照:“不是还有施贵妃吗?我看她生得也很美,容颜不在柳如烟之下,对你又很痴情,除了瘦弱一些,没有什么毛病啊,你为何不让她陪你?莫非你是嫌弃她有胸痛之症?”
“她?哼……我嫌弃她?哈哈哈哈……”朱厚照狂笑几声,脸色阴沉下来,以怨恨的语气说:“我哪里敢嫌弃她呀!只不过,我是不会宠幸她的!死都不会宠幸她!”语音未落,他已端起一杯斟满的酒,猛地灌了下去。
李飞阳大惑不解,又问:“这又是为什么呢?她是你的妃子,你们之间,能有什么深愁大恨?”
朱厚照摇摇头:“没有深愁大恨,我没有恨她,我哪里敢恨她?”
他醉眼惺忪地扫视了大家一圈,见大家都好奇地盯着他,目光中满是疑惑,便苦笑几声,反问道:“你们该不会觉得,我这一代帝王,必定要风得风、要雨有雨,可以肆无忌惮、为所欲为吧?”
众人望着他,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朱厚照再次苦笑,感慨道:“你们错了!大错特错!自继位以来,北方蒙古虎视眈眈,南方藩王图谋政变,各地强盗四起,祸害百姓,再加上各种旱涝虫灾……我每天只要一睁开眼,就要面对各种棘手的问题……这些问题搅得我日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食不知味、夙夜难眠。有时候我经常会想,如果我可以一睡不醒,那该多好?”
众人见他不到三十岁的年纪,说起朝政之事,却是一副愁眉苦脸、疲惫沧桑的神情,都暗自唏嘘,只觉得他这皇帝,做得即不轻松、也不快活、甚至还憋屈的很。
萧廷玉感慨道:“地位越高,责任越重。可叹天下人无法知会帝王之苦,还都想着做一做帝王过把瘾!”
“你说的对!地位越高,责任越重……我真的特别害怕,祖宗浴血奋战打下来的江山,如若毁在了我的手上,我岂不成了千古罪人?……”
朱厚照一仰脖子,又是一杯酒灌了下去。
“你说了这么多,好像跟施贵妃没有什么关系呀?”夏无念见朱厚照一直顾左右而言他,没有回答李飞阳的问题,便又将话题转了回来。
朱厚照长叹一声,说:“母后见我日日害怕丢失国土、大明倾覆,便借选秀之名,安排文武百官、肱骨之臣家中的女子进宫为妃。如此一来,我就可以轻而易举地牵制住各方力量,使他们安心为我大明效力,不至于产生谋逆之举。”
“原来如此……怪不得……”李飞阳想说“怪不得几位贵妃缺陷那么明显,却还能当贵妃,原来是背后有大靠山”,见朱厚照情绪不佳,恐怕说出来会更令他伤心,便将溜倒嘴边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朱厚照并没注意到大家的神情,接着又说:“你们关心的那位施贵妃,便是兵马大元帅的女儿。她的确很美、的确体弱,我当初也曾经很喜欢她……可是后来才发现,原来她竟是这世上最狠毒的女人!”
“施贵妃?最狠毒的女人?这怎么可能?”李飞阳和萧廷玉不约而同齐齐发问。
在他们看来,如此弱质纤纤、风一吹便倒、说话低声细气的女子,怎么可能跟“狠毒”一词挂上钩?
夏无念与唐心对视一眼,却并不说话,因为她们早已领教过施贵妃眼中的杀气。
身上带着那种邪性杀气的女子,绝非良善之辈!
果然,朱厚照接着说道:“她的心痛之症,乃是母胎所带,进宫之后,不知从哪里得到个偏方,说是每日取一名百日男婴的心头血,饮上一杯,连饮百日,心痛之症便可连根去除。后来她便日日求我,求我为她抓来百日男婴取心头血……如此残忍之事,我怎么可能做得出来?所以……我只能远离她……”
众人听得这里,无不毛发倒竖、头皮发麻,怎么也想像不倒施贵妃这样楚楚可怜的病娇女子,如何会说出“抓百日男婴,取心头血来饮”这样残忍恶毒的言辞?
“施贵妃见朕不肯管她,就悄悄托她那位兵马大元帅的父亲,在边境之地抓取百日婴儿,送回京城,再剜心取血,送入宫中给她,然后骗朕说是古方秘药!”
“什么?此事当真?”四人听到朱厚照这句话,惊得齐齐站起。
这件事实在太过骇人听闻,实在令人难以相信。
然而朱厚照的话还没有说完,他平静地扫视了一眼神色骇然的四人,示意大家坐下,接着又道:“她所做过的狠毒之事,远不止这一件。朕也曾挑选过一些相貌上佳的平民女子入宫侍奉。可是,朕只要一宠幸哪位平民女子,哪位女子就会莫名其妙地暴毙。后来朕才发现,原来她们都是死于施贵妃之手!施贵妃借助娘家的势力,买通内侍、太医、御膳房,在食物、药物、茶水中下毒,令人防不胜防!”
朱厚照说到这里,脸上现出悲戚痛恨之色:“朕当皇帝这许多年,没有留下一儿半女,皆是施贵妃干的好事啊!”
李飞阳不解地问:“既然她如此狠毒,她的父亲也做了触犯国法的恶事,为何你还把她留在宫中?也不处置那位兵马大元帅?”
朱厚照摇了摇头,长叹一声,苦笑着说:“朝中无人可用啊!我大明自建朝以来,便重文轻武,武将极其缺少。若惩治了他们父女,又有谁肯替朕震守边关?又有谁能抵挡蒙古的铁骑?莫说依法处治了,就算稍有惩罚,大元帅一个不高兴,率百万雄师杀回京城,朕就成了亡国罪人了!”
朱厚照说到这里,以手扶额,双目中竟垂下泪来,喃喃自语道:“不让她留在宫中,又能拿她怎么办?……谁能告诉我,我能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