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的尸身运回皇城司后自有仵作检验,此事复杂,你不必插手。”
上官烨闭了闭眼,转开目光不再看她。
“大人,您既留我在皇城司,我也领了皇城司的俸禄,就不想做那无用之人。陛下给您的时间应该不多吧!多一个人多一分力量。”
方清音身子前倾,继续恳求。
她清闲了好久,她每日当值大部分时间都在看书,这样领俸禄她心中不安。
上官烨没再说话,回了皇城司后也由着她跟在身边了。
凌霄的尸体已经先一步运回皇城司了,上官烨到达停尸房时仵作正在检查尸表。
方清音之前在宫中并未见到凌霄的尸体,现在乍一见吓得抖了下肩膀,把身子往上官烨身后缩了一些。
她虽然见过四具尸体了,但除了李村长死不瞑目有些吓人,其他三具女尸,包括月妃,都像睡着了一样面容与常人无异。
但是凌霄在水中泡了一夜,皮肤已经泡得发白起皱。
方清音别开眼深吸了几口气,默默等着仵作的检验结果。
她虽然看了几本刑狱书,也看了些验尸之法,但她没有经验,也有自知之明,不敢在专业仵作面前班门弄斧。
“大人,尸体表面没发现其它伤痕,她是被勒晕后投入水中,溺水身亡。”
一炷香后,许仵作直起身向上官烨回禀。
“指甲中没有发现吗?被勒后肯定要挣扎的,极有可能抓伤凶手。”
方清音小心地抬眸瞄了一眼凌霄的手,不过她离得稍远,也看不清细微处,不由问出了声。
“她泡在水中超过四个时辰了,指甲中只残留了一点泥沙。即使她有抓伤凶手,留下的血迹或者皮屑早就被水冲干净了,现在检查不到。”
许仵作抬眸见张鸿在一旁记录,上官烨垂眸看着尸身并不反对身后之人代他发问,便仔细解释了一遍。
“凶手是站在她面前还是身后勒住她的,能看出来吗?”
“她的脖子上没有指印,只有一条带状的伤痕。如果凶手没有用宽布带一类的工具,那凶手应该是站在她背后,用手臂勒住了她。凶手的力气很大,她的喉骨断裂,即使不溺水,也活不了。”
许仵作的话让方清音瞬间想起了她被何锋勒颈的经历,那次她是知道有人会来救她,所以她的第一反应是弄出动静,后来实在受不住了才扎伤了何锋。
方清音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似乎还能感受到那日濒临窒息的感觉。
她垂眸思索片刻,忽然从上官烨身后走出来两步,急急地问许仵作。
“她是否牙关紧闭?”
“是,正常人溺水肯定会呛水,但她没有,她口中无泥沙,只鼻腔内有少许泥沙,所以我判断她落水时已经昏迷濒死,只有一丝微弱的气息。”
许仵作难得有机会在上官烨面前详细陈述自己的专业见解,以往他都是填写一份验尸格录,寥寥几言记录死因就够了,因此也越说越兴奋。
方清音凝眉思索了一瞬,走到上官烨面前福身一拜。
“大人,凌霄是在宫中遇害,她若呼救必能引来侍卫救她,所以凶手定是一手捂住了她的嘴,一手勒住了她的脖子。
但生死关头她仍会挣扎呼救,那她就不该牙关紧闭,除非她呼救挣扎都失败了,自知必死,那她咬紧牙关会不会是因为她咬下了凶手身上某样物件?
大人,我想剖验尸身,凌霄给大人留下的线索也许就在她体内。”
“剖验?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即使是官府也不能随意毁坏尸身,世间仵作更是少有会剖验之术的。”
上官烨见她一边分析一边拿手在自己脖颈间比划,不由皱了皱眉。
方清音抿了抿唇,她也知道自己的提议有些骇人,而且一切只是她的猜测,剖验也有可能一无所获。
但她宁愿相信老天有眼,做坏事的人不可能毫无破绽,逃过律法制裁,即使只有一线机会她也不愿放弃。
“大人,我上次也拿发簪扎伤了何锋,生死关头,凌霄会武,必不会束手待毙。
如果凌霄奋力留下了证据,她一定是希望能指引我们找到凶手为她报仇雪恨的,她不会怪我们剖验尸身的。
人死不能复生,这副皮囊迟早会化为白骨。如果是我无辜枉死,我也希望官府能尝试一切方法去找到凶手。”
上官烨听她拿自己作比,眉头蹙得更紧了。
他沉吟片刻,看向许仵作。
“你可会剖验?”
“回大人,属下不曾剖验过尸身,这汴京城内只有属下的师傅,京兆府的宋仵作会剖验之术。”
“张鸿,去请宋仵作过来。”
对于上官烨会采纳方清音的建议,张鸿早就习惯了,他没有多言,领了命就退下了。
方清音退回上官烨身后,静静等着宋仵作到来。
张鸿效率很高,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就领着一个两鬓斑白,穿墨绿长衫的男人回来了。
“师傅。”
许仵作上前行了礼,帮着接过了宋仵作随身拎着的工具包。
宋仵作是宋慈收的徒弟兼养子的后人,家中世代都是仵作,在京兆府已经干了三十年,检验过的尸体有上千具,其中剖验过的也有三具,是汴京乃至整个大雍最有经验的仵作。
他年约五十,稳重精干,向上官烨行了礼,便又仔细检查了一遍尸表。
片刻后,他停下动作向上官烨拱手道:“大人,我要开始剖验了,不如大人先移步?”
“你先出去。”
上官烨偏头吩咐站在他身后的方清音。
她见到血都害怕,更别提这开膛破肚的血腥场面了。
方清音见宋仵作已经将装着各种刀具的布包打开了,她犹豫了一下行了个礼就低头退了出去。
她确实害怕血腥,宋仵作经验老道,如果真有证据,他肯定能找到,自己留下也帮不上什么忙。
上官烨见她走出门外才对宋仵作轻抬下巴,道:“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