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有三四天,等俞晨明打道回了府,看见俞府门上的匾换了块儿新的,抿了抿嘴默默的走了进去。
倒是姚正觉得怪的很,在后面架着张鸢嘀嘀咕咕的:“以前那块儿不是上好工匠打的贼满意的吗?”
张鸢瞪了姚正一眼:“看不上了就换,又不差那二两工钱。”
姚政没话说,缠着张鸢进去了。
俞晨明一进俞府开门迎接的就是俞公卿和俞将晚,俞晨明一路自动忽略俞府内两边儿跪地挨打的人,俞公卿把王金亮陈陌上一行人安顿好之后才是真真正正的和哥们儿交流情报。俞晨明让姚正把张鸢扶回去,没他的命令不许他出来,让他好好养伤!
俞家三兄弟这次一别就是近十天,短短十天发生的的不是他们一个晚上能说的清的。这大半夜快子时,三兄弟刚忙完就大堂的凳子都没坐热呢俞公卿便派人将大太太,二太太,四太太都请了上来,俞晨明和俞将晚见大哥把家中的长辈都请了上来,想不明白也难。
三位太太没有动作,俞公卿命人再搬来一张椅子,请三位太太入座,这三位太太前脚刚一坐下,后脚俞公卿、俞晨明就整整齐齐跪到地上,俞将晚站着本有些迟疑,见旁边的俩都动了立马也跟着跪下。见三兄弟同都跪到地上,四太太是第一个慌了神的,但大太太没吭声又不敢去扶。
大太太还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安然的坐在主座上,双目禁闭,还在不停的捻着手中的佛串,一颗颗棕黑的佛珠被搓弄的发亮。
大太太缓缓的将眼睁开,道:“都不小的,还跪着做甚?”
俞公卿抬起头回答道:“人都打到家来了,让您们受惊了,今儿哥仨请家法。”
一听俞公卿说上家法,俞将晚想着就感觉后背有蚂蚁在爬,放在裤边的手就不老实的乱抠。跪在俞公卿左边的俞晨明听到“家法”俩字默默地吞了口唾沫,悄悄的撇了一眼俞公卿。俩弟弟想到一块儿去了,来真的了,死定了!
大太太微抬眼皮道:“又没人出事儿,世事本无常,何必用这么大的。”
大太太说的云淡风轻,却字字诛心。的确,在大太太眼里,伤死的下人不算人,伤死士兵不算人,伤死的无辜百姓不算人。不用大的,又没说不受罚。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在俞公卿听来很不是滋味,但他又怎么开脱得了呢?
俞公卿道:“自罚。”
大太太好歹生的俞公卿,知道儿子的脾气,道:“那就跪一炷香吧。你明天来找我。”说罢大太太便在下人的搀扶下回去了。
二太太从始至终没有说话,等大太太走了才用一种带有主人的口吻道:“这地上凉,却不及那晚地窖凉。”站在俞晨明面前冲着四太太挑眉:“你也别在哪里干站这了,显得你了。”
四太太是心疼俞晨明啊,从京回来一看就没休息好,进了门就开始帮着打理府上的事这又要跪着真跪一晚上这还能得了?腿都得给他跪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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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又有看官问了,这四太太是挺心疼这个儿子的啊!就一炷香能有多长时间?还真能把腿跪折了?您有所不知啊,正常来说一炷香放室内慢慢的烧最多也就半个钟头,但俞家的香是定制的,长近50公分,也就是近半米,粗近一公分,这要等一炷香都烧完那鸡都打鸣儿了。
那为什么三人又这么听太太们的话呢?就连俞将晚都从不顶嘴。三位少爷是运转俞府的主心轴,但他们都是受过儒学熏陶的,始终都遵守着“孝”,面上的尊敬是从来不少的,但真正起作用的是大哥俞公卿。
这次受罚本就是大哥下定决心要罚的,两个弟弟又能说什么呢?况且长兄如父,就算哥三个平时不说,真到了俞公卿认真的时候那是真没人敢顶嘴。那俞公卿就像一把秤,永远都衡量着代价,平衡着俞府的内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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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太太看着疲惫的俞晨明满是心疼,刚开口一个“无晦”就被二太太蛮横的打断道:“儿子!你明儿一早就来找我”俞晨明没有回答,阴沉的眼眸更加灰暗。
二太太耀武扬威的从四太太面前走过,轻蔑的表情像是嘲讽四太太有本事你也生一个儿子啊!
四太太攥紧手中的丝绢暗自忧伤的离开了。
桌上摆着的香就这样一丢丢的燃,整晚大堂都留着一盏灯。
在魏晓养伤期间,王金亮找过他一次。王金亮赌俞家兄弟不会限制自己,准确的说俞晨明不会限制自己去看魏晓,毕竟不是傻子。
王金亮一走进去就看见躺在草垛上五花大绑的魏晓,魏晓发觉有动静,睁眼一看发现是自己的老师,不等王金亮开口魏晓赶紧爬起来“扑通”一声跪到王金亮面前,带着颇有自责的语气道:“老师,您怎么来了?是学生大意失误了太多,还对您那么长时间不敬。明理对不起您!”
王金亮见学生跪下赶忙扶起来:“明理你身上还有伤好生养着。”
说罢,王金亮扶着魏晓靠到身后的草垛上,自己也席地而坐,环视周围的环境心里忍不住觉得好笑,想想复荣他们当时留下来住的和自己这学生住的还真是天差地别啊,按自己的人情也不该这么遭,这俞家兄弟还真的是记仇!
魏晓看着若有所思的王金亮道:“老师,学生无能,让您受了苦还没能帮您办成事儿。是明理大意了。”
魏晓从没想过俞家这么不好对付,但是他也是留了个心眼。
王金亮毫无责怪他的意思:“明理,你这次做的计划非常完美,复荣也是其中一大变数你没算到也人之常情。你做的已经很不错了,想必他们以后也会更加谨慎,你是给他们上了一节课的老师啊!你放心,我与他家有交情,你不会有事的。”
魏晓道:“嗯,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对策呢?学生已经按照您的吩咐跟他们交谈时旁敲侧击的暗示了俞二少爷,他应该也是察觉到了回我的都不一致。”
王铮亮掸掉魏晓身上的土,道:“不错。幸亏去的那个不是他们家的三少爷,否则就真的我见不到你了。”
“嗯。”魏晓毕恭毕敬的说道:“学生明白,您也早回,千万小心。”
王金亮了然。
这热河周围的百姓看见白天黑压压的一大堆人进了俞府,才恍然大悟俞家二少爷前些日子不在热河,一路上是议论纷纷。都说什么二少爷进京见了很重要的人,有说二少爷凯旋!结果就越传越离谱,等传一圈儿再传回来,就成了二少爷被袁世凯接见,要被袁世凯收编了,俞家彻底成了狗了!
这事儿被俞公卿知道,一气儿摔了四五个茶碗,下令逮人,谁敢传这个谣就逮谁!
谣言止于智者,可闹世愚民多。人心惶惶,自顾不暇,谁又能自证清白?俞晨明让俞公卿不要管,这当事人不理,慢慢的也就没人传了。
过个十天半个月,等魏晓的伤养能动弹了,可就成了俞家三兄弟大摆“鸿门宴”,要和他彻夜长谈了!!
第二天大堂的灯才熄了,堂里也没了人影。待日上三竿时俞晨明一瘸一拐的来到二太太的房门口,“砰砰砰”敲了三下,门里传来小婢的声音:“进。”
俞晨明推门进去,又将门关上,走近二太太咬牙道:“娘,您找我。”
二太太没有正眼看他,拿着手上的烟杆道:“四太太是个女人家,守活寡的年轻女人。”
仅这一句俞晨明扶在腰间的手就攥紧了衣褶,手上青筋隐隐浮现。二太太全然不在意自言自语道:“我是你娘,你跑我的房间倒不如她,传出去我怎么做人?你只顾自己就忘记我这个娘了?”
俞晨明没有回答,二太太走到花草面前弯腰吐了一口烟,伸出左手摆弄着花叶:“况且又不是你小时候,你也过了弱冠之年,还整日往哪儿跑成什么话?况且那个女人本来就是卖进来的,谁知道有没有穿过小···”
“知道!”俞晨明没有让二太太说完就打断她,他这亲娘也是遭难人家进来的,却还看不起其他同出身的人了,况且还这么“诬蔑”打小就视他如己出的人,俞晨明根本忍受不了,道:“没什么事我走了,跪了一晚上也挺累的。”
“你等着,我还没说完!”二太太见留不住俞晨明便用烟杆指着桌子道:“你把这跌打酒拿走涂腿上!”
俞晨明没有要,冷着来脸一声不吭的离开了,二太太从未进过他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