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二十三，方清音刚到值房，正在为上官烨沏茶，就见张鸿神色凝重地匆匆走进来。
“大人，出事了，宫中的月妃突然暴毙，陛下震怒，请大人即刻入宫。”
方清音心里咯噔一下，茶水撒出了杯外。
陛下寿诞在即，使团齐聚汴京，此时出了命案，死者身份还如此特殊，也难怪陛下震怒了。
“月妃身边的人呢？”
上官烨蹙紧了眉头，一边起身一边问。
“凌霄也死了，尸体在玉液池中被发现了。”
方清音见上官烨跨出了门槛，忙放下茶盏跟了上去。
她这段时日潜心研读《洗冤集录》、《折狱龟鉴》等刑狱书籍，自觉有所收获。
上官烨自从上次对她冷脸后，最近都甚少与她说话，她更加坚定要靠自己的能力在皇城司立住脚。
上官烨听闻皇城司安插在月妃身边的探子也死了，脸色更加冷肃，余光瞥见方清音跟在身后，他停下脚步说：“宫中复杂，你不必同往。”
“大人，死者是宫妃，查验尸身我更为方便，我也想尽一份力。”
闻言，上官烨不再多说，默许她一起上了马车。
马车在宫门外停下，方清音看着巍峨的皇宫，有些恍惚。
这是她第二次入宫，上一次还是一家三口来宫中赴宴，这次她已是孤女了。
上官烨疾步往宫中走去，方清音敛了思绪，快步跟在他身后。
三人直奔月华宫，月妃的寝宫，月妃虽不受宠，宫殿却是极奢华，而且是离玉液池最近的一处宫殿，在宫中推开窗户就能欣赏玉液池的美景。
月华宫已经被禁军看守起来了，三人入了宫内，在正殿见到了皇后。
“烨儿，不必多礼。姐姐统管六宫，如今却出了此事，实在难辞其咎。”
皇后穿着绯金色的宫装，是位端庄姝丽的美人，眉眼间与上官烨却并不十分相似。
她一见到上官烨就站起身来免了他的礼，方清音和张鸿却是跪地实实在在磕头行了礼。
“皇后娘娘不必忧心，臣自当竭尽全力查明真相，为陛下和娘娘分忧。”
上官烨没有下跪，但还是躬身执了臣礼。
“有你在，姐姐自是放心的。去吧，查案要紧。”
皇后敛了忧色，抬手虚扶，免了上官烨的礼。
“是。清音，箱子里有副羊皮手套，仔细点。”
上官烨站直了身体，指着张鸿手边的箱子叮嘱方清音。
“是。”
方清音领命，自地上爬起来，提着箱子往内殿走去。
“她就是那个方清音？”
皇后盯着方清音的背影看了一瞬，转头问上官烨。
“是，娘娘先回宫吧，此处有了进展，臣再去向娘娘回禀。”
上官烨再次躬身，皇后默了一瞬，留下一句“辛苦你了”，便带着自己的宫人离开了。
“娘娘，这事是冲着您来的吗？”
皇后的乳母，她从忠义侯府带进宫的心腹张嬷嬷，随皇后回了坤宁宫便屏退了众人，忧心忡忡地问。
“或许吧！此事先让烨儿查吧，若是查出与契丹有关，本宫或可无事。不然就要看陛下的意思了，月氏国不是又来了一位明月公主么？废了本宫的后位，封这位明月公主为后，也可向月氏国交代了。”
皇后对镜理了理钗环，意态悠闲地说着废后之事。
“娘娘，三皇子尚且年幼，上面还有个嫡出的大皇子，若是三皇子没了嫡出的身份，这以后怕是无缘大位了。”
张嬷嬷却是没有皇后淡定，她站在皇后身后，焦急地搓着手。
“嬷嬷，事情已经出了，急也没用。此事烨儿查出的真相如何是一方面，陛下想如何处置又是另一方面。
我虽居后位，但在陛下心中，我既不如他的发妻，也不如那章贵妃。他封我为后不过是因为我的家世。
如今忠义侯府并未衰败，陛下若要废后，父亲也不会坐视不理。嬷嬷且放宽心，等着就是。”
皇后顿了一会儿，转过身来。
“嬷嬷，烨儿身边那位女子你可瞧见了？”
“瞧见了，是个姿容秀丽的姑娘，仪态也好，只是她的身份……”
“烨儿身边从未有过女子，他若真喜欢那位方姑娘，身份什么的都无关紧要。我答应过母亲要好好照顾他，入这皇宫也不过是希望他能活得更加顺心。
那位方姑娘也是官宦之家教养出来的，她母亲的芳名我幼时就听母亲说过，是个才貌双全的女子，她教养出来的女儿想来也不会差。”
皇后颊边浮起了淡淡的笑容，眉眼也柔和了不少，张嬷嬷在一旁见了，脸色也平和下来。
月华宫，方清音仔细查看了月妃的尸身，又询问了月妃自月氏国带来的四名贴身宫女，这才出去向上官烨复命。
“大人，月妃因是中毒身亡。我仔细查过她的物品，这毒应该是下在这绣线之上了。
月妃这副绣品是打算送给陛下的生辰礼，这毒应是遇水才会显出毒性，所以与绣花的银针接触并未让银针变黑。
但是女子做绣活，有时喜欢以唇抿线穿针，也有可能被针扎了手，不管是哪种方式，都能让人中毒。
月妃手指上就有一个小针孔，颜色发青。这毒应该不是即时发作的，月妃昨夜做完绣活正常就寝，今日卯时才被宫女发现已然身故。她的四名守夜宫女夜间都未发现异样。”
方清音戴的这副羊皮手套很是轻薄，只是手套略大，手指前方空了一大截，她捧着那副绣品向上官烨躬身回话。
“收好。”
上官烨听闻果然是毒杀，垂眸看到她戴着的手套，心下稍安。
他早料到宫中杀人多用下毒的法子，所以才特意叮嘱她，就怕她误碰了毒物。
此时张鸿也进来了。
“大人，凌霄是被人勒颈后投入池中的，她的死亡时间大概是昨日酉时到戌时。”
“戌时各宫都会下钥，月妃在宫中，她不会擅离，去查问清楚。”
方清音将那副绣品小心地收进张鸿带来的箱中，返身去将月妃的宫女寻来了。
一番询问后才得知，月妃这副绣品两日前就完成了。
是昨日月妃在御花园中听到几位低阶的美人在夸赞章贵妃衣裙上的金线绣花，才决定用金线勾勒一遍她绣品上的蝴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