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鱼篓
晚饭是在厨房吃的,五口人在用两个长凳子和一块木板临时搭建的桌子旁围坐成一圈,兄妹三人紧挨着。
李氏和林洪则是坐在一起,由于买的草鱼比较肥硕又加了不少蔬菜弄了一大盆,足够每个人大快朵颐,除此之外李氏还炒了一盘酸菜和一盘青菜。
家里除了林晓云之外的其余四人都是一碗鱼汤泡饭,对此林有福很是不解,就问她:“小妹,你怎么不用鱼汤泡饭?鱼汤可是好东西。”
她很想说她本身就不太爱吃鱼,何况这鱼做得真不怎么滴,一股子土腥味加鱼腥味光吃鱼肉她都很勉强。
再让她用鱼汤泡饭她怕她吃到一半,就会被难以忍受的味道弄得吃不下去不说,搞不好泛起恶心感直接吐出来。
但她又不能直说,只好撒谎:“我怕鱼汤里有鱼刺,一会儿吃饭的时候被卡住嗓子。”
林有才听她这么说,一边吃一边赞同:“小妹说得对,还是不要用鱼汤泡饭,万一真就被鱼刺卡住嗓子就不好了,还有你小孩子也不太会吃鱼吐刺,吃的时候小心些。”
她点点头:“谢大哥提醒,我会注意的。”
林有福心中疑惑得到解答,便撇了撇嘴不再搭理两人低头沉默吃饭,李氏和林洪这对夫妻没有加入兄妹三人之间的互动,而是时不时小声交谈几句。
李氏更是时不时给林洪夹菜,偶尔也会给两个儿子夹菜,但林晓云就没有这种待遇了。
饭吃到一半,林洪突然对她开口询问:“丫头,你不是要吃鱼吗?我怎么看你没吃多少。”
她还没开口李氏冷笑:“你看她是那享福的人吗?就是把心心念念的东西给她弄到面前来,她也消受不了。”
李氏的话让林洪微微皱眉:“孩他娘你怎么能这么说自家的丫头,我不爱听。”
李氏撇了两个装着什么都没听见低头吃饭的儿子一眼,看向脸色不太好的她说:“我说的不对吗?要不是她想吃鱼你会去花不少钱买条鱼回来?
就是给她弄好了端到面前,你瞧她才吃了多少?是哪享福的人?
还不如大娃和二娃,他们吃了滋补身体好歹是能干活赚钱养家,这丫头吃再好能顶什么,将来还不是别人家的人。”
李氏的话让林洪有些生气,就想说些什么,林有才看情况不对,就用筷子夹着盆子里的鱼尾巴,忙说:“母亲,这鱼尾是您最爱吃的,来,给我您放碗里。”
李氏愣了一下,忙将端着的碗伸过去接住,笑着夸奖:“还是大娃孝顺。”
林有福不乐意了:“母亲,大哥给你夹个鱼尾你就说他孝顺,合着是我没抢到大哥前头给你夹鱼尾,不然是不是就该夸我孝顺了。”
李氏瞪了林有福一眼:“多大的人了,还争这个。”
林有福却不这么认为:“多大人了,怎么了,谁不想被爹娘夸孝顺啊。”
李氏有些哭笑不得,只好道:“好,好,咱家就数二娃最孝顺。”,说着给林有福夹了一块子鱼肉。
林有福被夸很是高兴,心情好食欲也就跟着好了,饭也吃得更香愣是吃了两碗半鱼汤泡饭。
她见几人的注意力从自己身上移开,松了口气,心想女孩子就这么不被待见吗?真不敢想要是穿到重男轻女更严重的家庭里,她这会儿是个什么样。
一想到比现在的境遇可能更差,她就连忙摇头还是不想了,想多了比较糟心。
吃过饭李氏可能是因为林洪,为了林晓云特意去买了鱼乱花钱而生闷气,也没搭理她更没有给她好脸色看。
她很识趣地随着众人离开了厨房,在院子眼看父亲林洪要回屋休息,她出声叫住:“父亲,等一下。”
林洪闻言站住转身看向她,大哥林有才和二哥林有福闻言也看了过来,她犹豫了一下,走过去将放在衣兜里的纸张拿了出来递给林洪:“父亲你看一下,这个能用竹子编织出来吗?”
林洪接过来看了一下,疑惑道:“这是什么?”
林有福好奇林晓云拿出来的纸上有什么,凑近一看,不由乐了:“小妹,你这画的什么啊?”
林有才也走过来看向林洪手里的纸,犹豫了一下说:“这怎么看起来像是被切一部分下来,并且被切了很多刀的冬瓜,而且还被掏空了前半部分,把切下来的那部分倒着又装回冬瓜里?”
她听着林有才的描述,脸色黑了一瞬,但很快恢复过来解释道:“不是的,那不是冬瓜,那是捕鱼用的陷阱,专门用来捕获小鱼小虾用的。”
林有福奇怪的看了她一眼说:“我看你不是不太喜欢吃鱼吗?怎么想着要弄陷阱捕鱼?再说这玩意能捕到鱼?”,反正他不信。
林有才也不太相信她说的,像被切了一半的冬瓜一样的玩意可以捕鱼。
林洪倒是沉默地盯着手上的纸张好半天后说:“我倒是见过几个常年捕鱼的老手,都用过一些捕鱼工具,但像你画的这样的东西还真没见过,丫头你这是从哪儿看到的?”
她一时被问的脑子卡壳,眼看三人都盯着她,不由有些心虚,正想怎么解释。
忽然脑海中一些画面闪过,忙解释:“还不是今天晚上的时候做了个噩梦嘛。
我梦见自己变成了一条鱼,因为太饿想要吃东西,就在水里游啊游的,然后我就看到了你手里纸上那个怪东西,那东西肚子里有不少吃的,我就想去吃。
但这东西很奇怪我没见过,也没敢太靠近,我围着那怪东西转了一圈,本来就饿转一圈更加饿了,这时候我就看到有其他鱼游过来,渐渐地鱼越来越多。
一开始它们也没敢靠近,只是围着那怪东西转圈,也不知道是哪条鱼先进入那个怪东西肚子里的,其他鱼也跟着进去了,我一看它们都进去了就也跟着进去了。
但是我进去后就后悔了就想往外游,可是让我没想到的是我出不去了,进入的那个入口怎么游也游不出去,水流实在是太急了,我游到一半就被冲到最里面去和其他鱼挤在一起。
我试了好几次游不出去,我又试着朝四周游但是那东西的肚子是密封的,水可以从细小的缝隙中流淌出去,但我就是出不去,我用头撞了好几次都没用。
后来我就累得没力气了直接趴在那东西的肚子里休息,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那怪东西被移动似乎是被人从水里给拿了起来。
我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一阵天旋地转从水里一下被拿了出去。
没了水我突然呼吸不畅,就在怪东西中空的肚子里蹦跳挣扎,还撞到其他一样在蹦跳的鱼,我跳了几次后就跳不动了。
倒在那东西的肚子里张大嘴拼命呼吸,呼、吸、呼、吸......,最后一口气我愣是没有吸入肺里,张着嘴就那么痛苦地断气死了。”
她讲完看着三人,三人却一副听傻了一样的痴呆表情,她疑惑的看着三人问:“父亲,哥哥,你们这是怎么了?”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林有福,他兴奋地拍着巴掌大叫:“小妹,讲的好啊,我好久没有听过这么有意思的故事了。”
林有才也回过神来说道:“讲的不错,没想到咱们小妹有说书先生的才能,要你不是男儿,咱家说不定还真出个说书先生。
你讲的实在是太好了,我觉得比咱们村子里最会讲故事的六爷讲的都好,简直跟真的一样,讲的实在是太好了。”
林洪也点头:“讲的是不错,只是丫头我怎么感觉你好像谁教过你读书认字了似的,比我们这种没读过书的人,说话更像是读书人。
我记得好像咱们家没人读书啊,也没谁教你读书认字,你怎么讲个故事就像是那种读过书的人,才能讲出这种让人着迷的故事?”
林有福也接腔道:“是呀,父亲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是这样,你看哈,我平时做了梦,一大半我是记不得的,有的记得的梦我也半天说不清楚。
更别说讲出来就像是说书先生一样在讲故事,怎么你就能做个梦讲出来就像是说书先生在讲故事?”
林有才虽然没有多说什么,但也是一脸疑惑的看着她,顿时她就觉得不妙,面前仿佛三个巨大的山峰朝她一点点挤压过来,让她心慌有些喘不上气。
怎么办怎么办,她忘了她现在的这具身体根本就没读过书认过字,何况才八岁的年纪,别说这个年纪能不能把话讲清楚。
就说她能这么条理清楚,且生动有趣地把一个常人平时做梦过后都很模糊的梦境,活灵活现地展现出来。
这确实很怪异,不,准确地说对于这一家人来说,他们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人,忽然展现出他们根本都没想过会出现的另一面。
或者是不可能办到的事情,那不是怪异了,那完全就是很诡异非常诡异。
额,完蛋了,露馅了吗?怎么办啊,就在她几乎呆滞的不知道如何回答时,林有福问她:“不会是你去请教过六爷如何讲故事,所以才能讲出这样的故事吧?”
六爷?脑海中很快就回想起关于六爷的事情,村里年纪比较大的一位刘姓长辈,家里兄弟姐妹之中排行老六,村里晚辈都叫他六爷,因为年轻时走南闯北见识广。
因此时常在村子里给人讲在外所见所感,村里很多人都没离家太远,对于六爷讲的故事都很喜欢,也时常去听他讲故事。
他讲的故事和说书人说的也没什么差别,非常让人着迷,村里一些人更是听着他讲故事长大的。
她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没有去请教过六爷,只是我没事的时候常去和那些围着六爷的人一样听他讲故事。
我觉得有趣就记下了,听多了很多话,虽然我不太明白什么意思,但是我知道该怎么用。
比如,形容长得胖的人,可以说那人面庞比常人宽上不少,常人面庞或许一个巴掌或一个巴掌多一些的宽度。
但胖人几乎两只手都遮不住面部,包括五官也要比旁人显得宽泛,整个人从背后看那是虎背熊腰,正面更是肚大如怀孕妇人,走起路来如同一只肥硕的老鸭一摇三晃。”
她一说完对面的三个人六双眼睛同时亮了起来,林有福简直不敢置信:“小妹你讲的太好了,你怎么这么有才华?”
林洪摸了摸鼻子说:“别说讲的还真像那么回事。”
林有才赞扬道:“小妹光是听六爷讲讲故事,都能学到教书先生教人识文断字后才能写文章的本事,真是厉害,要是咱家能让小妹去读书指不定将来是咱们村最有出息的女娃。”
他的话顿时让在场的几人都沉默了下来,林有才后知后觉得反应过来说了什么,他们家要是有钱别说小妹可以去读书,就是他和弟弟有福也能去读书。
更不要说那种条件下他们家现在过的是什么日子,不由心中叹气。
她见气氛有些低迷,说道:“父亲,你看你能不能给我用竹子编一个我画在纸上的那种捕鱼工具?”
林洪有些为难的看着手中的纸张:“不是不能,就是我没编过这种奇怪的东西,再说这东西真的能捕鱼?我是有些怀疑的。”
她忙说:“能,绝对能捕到鱼,只是小鱼大鱼就不行了,父亲你就帮我做做看嘛。”
林有福也道:“我看着东西怪有趣的,父亲你不妨做一个来看看,我还真好奇这东西做出来什么样。”
林有才提议:“父亲你要是不会编织,可以先弄个小一点的试试看,多琢磨一下也许就能弄出来呢?”
林洪看着面前的三个儿女,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好吧,我试试看,但是我可不敢保证我能做出来纸上画的东西。”
她高兴起来:“没事,父亲你就慢慢研究,我不着急的。”
这时候李氏从厨房端着一盆热水出来,见几人站在院子里聊天就大声道:“天都黑了还站在院子里聊什么?都不知道早点回屋休息啊!”
林有福和林有才对视一眼转身就朝自己的卧室一前一后地走了,她一看李氏正瞪着自己,忙缩着脖子往自己的柴房走去,林洪看到李氏不由叹气。
将手里的纸张简单地折叠了一下放进胸前的衣服口袋里,良久微微皱眉小声嘀咕:“这丫头说是做噩梦梦到纸上画的怪东西,我去叫她起来吃饭的时候正是做噩梦的时候吧。
我记得她直接就起来了,没有时间画下来啊,难道是这丫头记错了不是今晚做噩梦梦到的?那她为什么说是今晚我叫她起来吃饭的时候梦到的?”
李氏端着热水盆走了过来,问他:“你嘀咕什么呢?走,回屋去,我给你洗脚。”,说罢朝卧室的屋子走去。
林洪看了一眼柴房关上的门,犹豫了一下跟在李氏身后进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