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新公司第一天上班的日子，佟欣欣没用到前天晚上设好的闹钟。可能是兴奋加上紧张，也可能是因为她一直带孩子，所以作息规律、生物钟准确。她和往常一样，依旧在早上6点准时醒了。
佟欣欣振作精神抱起睡得迷迷糊糊的牛牛，给他喂奶。牛牛吃饱后，佟欣欣把残奶排空，开始洗漱。考虑到自己是第一天上班报到，佟欣欣化了些许淡妆。
佟欣欣打开衣橱，看着里面的衣服，却不知道穿哪件好。自从辞职在家带孩子后，她就不关注自己的容颜、更不关注自己的穿着了。以前佟欣欣就不是个爱化妆的人，现在更是很久没碰过化妆品了。佟欣欣辞职后的穿的着以舒适、耐脏和方便做事为主的衣服，根本谈不上有型和美观了。
前几天佟欣欣从她一直信赖的网站买了几套衣服，但穿上后发现尺寸不是有些偏大就有些偏小。但是，忙于搬家整理的佟欣欣根本没有时间去退换货，更没时间去实体店买衣服。
佟欣欣最好只好挑了一套几年前买的尚过得去的黑色套装。那件套装当时她穿得大了一圈，但是因为是她喜欢的品牌，也正在打少有的折扣，所以佟欣欣在犹豫了几分钟后还是买了。
收拾好自己后，佟欣欣沿着之前打探好的路线，走路去新公司上班。
佟欣欣开心地发现，她从租住的房子到公司，只要八分钟左右的时间。
佟欣欣比公司规定的上班时间提前了半小时。以至于她到人事部时，人事部的门还没开。
人事部的HR请来一个叫Marry的年轻女孩把佟欣欣引到她的办公室。Marry用精明的眼睛没有痕迹地把佟欣欣从上到下打量一番后，客气地走在她的前面。在那个妆容精致的HR办公室里，HR总监Joe 较为详细地告诉佟欣欣她的工作岗位职责，其余没有一句多余的话。
Joe的态度看起来很客气，但是客气的边缘就是无边无际的距离感。
佟欣欣的新工作尽管和以前相比没有多大内容差的差别，但是公司管理风格明显不一样。这里更讲究工作效率，看重你给公司带来多少效益。
与佟欣欣之前公司不同的是，这里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很冷漠，基本处于不说话的状态。佟欣欣到这里半个月了，也仅仅记住了她同一个办公室里同事的名字而已。大家的距离感很强。
几天下来，佟欣欣觉得自己有些筋疲力尽。
也许是因为这里的工作节奏更很快、要求也高；也许是因为她离职已两年左右，跟不上现在竞争激烈的职场形势了；也许是她自己这几年忙于照顾孩子、忙于照顾家，自己的状态不大好，有点类似神经衰弱的样子，不仅反应比较迟钝，做起事情来也总是束手束脚、担心自己犯错……
尽管佟欣欣的状态很不好，但她靠毅力撑着。偶尔，佟欣欣会怀念以前那近乎小农社会的工作氛围啊，大家开开心心说话、勤勤恳恳工作，下班了，都是可以继续聊天的朋友。
也许，自己现在的思想还停留在“小农社会”吧？那不行，绝不能让自己和现在的环境脱节。佟欣欣告诉自己。
在佟欣欣上班后第三个周五的上午十一点，领导Bill先生打她们市场营销部门电话，叫佟欣欣去一下他的办公室。
“Linda，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Bill先生开门见山，丝毫不虚与委蛇。
“难言之隐？”佟欣欣惊讶地问，却无法很快进入不了Bill先生的谈话情境。
“或者，你在我们公司有什么秘密计划吗？”Bill先生又换了个问题，眼神凌厉。
“秘密计划？”佟欣欣有些瞠目结舌。
“有员工反映，你每天上午的11:30和下午的3:30，都会有一段时间离开岗位，每次需要大约25分钟后才回到岗位，你可以说明一下情况吗？”Bill先生态度平和却表情威严。
佟欣欣的心有刹那的颤抖。她该怎么回答Bill先生的问题？她能说“那是我的挤奶时间”吗？她怕。佟欣欣想起了之前看到的一则新闻，以及莱阳的叮嘱。
佟欣欣前几天在新闻上看到，一个在金融部门上班的妈妈在产假结束后因使用了哺ru 假，被单位以“多次旷工”为名开除了。且不说那个单位的行为是不合法也不人性的，这个妈妈完全可向法院起诉。
但是，哪个哺ru 期的妈妈愿意处理这种糟心的事情呢？自己照顾孩子都照顾不过来了，还要请律师、跑法院的，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吗？
佟欣欣现在也明白了莱阳当初的做法，明白她为什么不跟自己解释一下——宁愿要谢晓梦而不要自己的原因。因为现在的单位都很现实，宁可要一个生育过孩子、度过哺ru 期的女性，也不要一个未婚未育或处于孕期、哺ru 期的女性。
如今的这个社会已经有些畸形了吧？对女性的要求也太离谱了吧？提倡女性不仅要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还要搞定家庭、统筹工作。
男人们，请你们扪心自问：你们能做到这样？
如果没有女性在生育孩子中的牺牲，还有社会的更新进步吗？
佟欣欣本来在公司附近租房子，就是想让牛牛过来吃奶方便。但是上班第一天的佟欣欣就觉得这似乎不现实：这里太忙了。
也许每个单位都有工会，也知道工会法里明确规定孩子不满一周岁的妈妈可以享受哺ru 假，但，若单位里事情很多、你如果不完成自己的工作就会影响同事的工作进度，你还会心安理得地享受这样的待遇吗？
所以，佟欣欣现在每天下午5:30的下班时间一到，就会先回家喂好牛牛吃奶，再返回公司继续加班。
至于白天上班时间，佟欣欣只能在厕所里尽量把涨的奶偷偷挤掉了。由于佟欣欣的母ru 量比较多，可能在排奶时间上需要长点吧。
现在看来，她躲在厕所挤奶也是不现实的。如果再有人问自己，她能说实话吗？可是，佟欣欣的母ru 很多，不挤出来就会引发恐怖的ru 腺炎，这是她多次面对过的苦难体验。
佟欣欣不敢继续冒险。
难道现在要给牛牛断奶吗？牛牛才七个月啊，怎么舍得放弃优质天然的母ru 改喂他配方奶粉？
佟欣欣入职前，为了顺利地度过三个月的试用期，她没有跟公司的HR说自己正处于哺乳期。
想到这里，佟欣欣索性什么都不要考虑了，鼓起勇气说：“Bill先生，抱歉，我正处于哺ru 期，我之所以每天有两次离开岗位，是因为我需要到厕所里把发涨的奶水挤掉，否则我会得急性乳腺炎的。”
“你正处于哺乳期？”Bill先生显然没有想到这种可能，诧异了一会，沉默了几分钟。
佟欣欣也沉默着，心情难过而复杂，带着隐隐的心痛。
“我明白了，Linda，是我们误解你了，抱歉。”Bill先生的态度似乎有些诚恳。
佟欣欣忐忑的心总算慢慢平静下来。回办公室的路上，经过她的直接主管领导Daisy的办公室时，佟欣欣看见了Daisy嘴角那幸灾乐祸的表情和目光一闪而逝。
这让佟欣欣浑身不自在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她只是安慰自己道：也许是我想多了，也许是Daisy并不是针对我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