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 , 尽管药坊没有安排他出去旅游 , 他自己想出去走走 ,也得向他这个主持工作的侄儿打一声招呼 , 不能就这样不辞而别 。现在 , 药坊的改制也进人了关键时刻 , 县镇两级领导都在这个时候考察和考验他的工作能力和公平 、公正的处事态度 , 工作组的一部分成员长期住在药坊的招待室里 , 对这里所有人员的一 举一动都了如指掌 。这次三叔 、三婶不打招呼出去旅游了 , 尽管自己这个侄儿可以睁 一只眼 , 闭一只眼 , 就把三叔给他大哥打的电话算数 , 算是向当院长的大哥请了假 , 但是 , 财务上有账 , 改制工作组是一张张发票都要看的 。再说三叔 、三婶走了这么多 天 , 工作组的成员不可能不清楚 , 也许大家也在看真方富如何处理 , 如何对待三叔、 三婶的这次私自出去旅游呢? 真方富陷人了两难的境地 , 处理吧 , 对不住三叔 、三婶; 不处理吧 , 在工作组那里通不过 , 尽管人家不会公开提出来说 , 但是 , 这会在他们的 心中留下阴影 , 对日后的顺利改制不利 。 " 按规章制度办。" 真方富终于下定了决心 , 他不打算因小失大 , 最终使荣恩堂药坊从他的手上丢失。
到了月底发工资的时候 , 因为真辛酉的工资都是他的夫人黨华一起领的 。这天下 午领了工资下班回家后 , 黨华告诉刚刚进门的真辛酉说他们夫妇俩的工资被扣掉了一 个星期 , 并且这个月的奖金取消了。
真辛酉这些时越想越不通 , 自己与日后荣恩堂已经无关已成定局 , 他不理解为什 么把自己当亲生儿子一样对待的大伯 、大娘不出面替自己说句话 , 现在如果他再不提 出来说 , 等日后大伯 、大娘死了 , 没有人支持他了 , 他更有话无处说了 。正在火头上 的真辛酉听完夫人的话 , 火头一下冒了三尺高 , 他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 两大步便跨出 门去 , 边向大伯 、大娘所住的宿舍楼走 , 边大声骂着: " 你娘的×, 把老子不当数了 , 老子在这里几十年 , 没得功劳有苦劳 , 你算什么东西 , 今日搞到老子的头上来了。"
真辛酉的骂人声惊动了刚刚回家来的职工们 , 大家纷纷走出门来看 , 见他上了二楼 , 骂声一直进了真常恩的门 , 才知道他在骂真方富。
进了大伯 、大娘的门后 , 真辛酉仍然骂个不停: " 老子人是一个 , 命是一条 , 不把老子当回事 , 老子同这狗日的拼了。"
正准备吃饭的真常恩和方老夫人突然见侄儿骂上门来了 , 真常恩一惊 , 连连问他是么回事 , 方老夫人走上前来 , 拉着辛酉的手说: "崽, 是么事惹了你 , 你发这么大的火 , 有么事对大爸 、大娘说。"
真辛酉见大娘站在了自己面前 , 仍然余气未消地骂着说: " 清货这狗日的扣了老子的工资 , 还扣了老子的奖金 , 他今日不说清楚 , 老子就与他拼命 , 日他娘。"
也同样刚刚回家的真方富听清楚了三叔的话 , 他走进卧室 , 关了门 , 不打算同三 叔理论。
方万珍正在厨房里做饭 , 听见辛酉在骂人 , 先是吃了一惊 , 仔细听了一通后 , 发现他是在骂自己的儿子方富 , 有些不以为然起来 , 放下手上的锅铲 , 把刚刚炒好的菜用碗盖上 , 免得冷了 。然后走出厨房 , 推开了长子的门 , 见长子站在窗户前抽烟 , 便 大声问儿子: "你是么事把你三叔惹毛了呢? 他不住口地在骂人? 你惹他搞么事呢?"
真方富仿佛受了一肚子委屈的孩子 ,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对他来说 , 他现在肩负 着实现一家几代人梦想的巨大责任 , 目前父亲倒了 , 如果 " 荣恩堂" 这块牌子一旦落 到外人手上 , 他就是罪人了 , 上对不住祖宗 , 下对不住自己的几个弟妹 。然而 , 要想 把荣恩堂药坊顺利改制到真氏家族的名下 , 在自己的手上一无资金 、二无官方支持的 情况下 , 要想将药坊紧紧抓在手上 , 只有用心用智 , 更不能因为自己家人的一点蝇头 小利而坏了大局 。但是 , 这些东西又怎么对人说呢? 对谁说呢? 能不能对人说呢?
"你去问他 , 他不请假出去旅游 , 我不开除他就是对得住他了 , 他还骂人。" 真方富转过脸来 , 深深吸了一 口气 , 将眼泪吞进肚里 , 对母亲说明了三叔骂人的原因。
听完长子的话后 , 方万珍也有了气 , 她拉开门 , 几步走进父母亲的家里 , 对余气未消的辛酉说: "他三叔 , 一家人有么事就不能坐下来好好说呀 , 侄儿有对不住你的地 方 , 还有你大哥在 , 有你大嫂在 , 你就不能跟我跟你大哥说呀 , 这样一口娘一口妈的 骂 , 演戏给外人看呀?"
真辛酉见大嫂来了 , 有了发泄的对象 , 更是来了劲 , 扬着手说: " 这个狗日的没把 我当一家人 , 把我当外人了 , 老子不干了 , 走人行不行?"
真泉柏同样听见了真辛酉在骂人 , 他听清楚辛酉骂人的原因后 , 慢慢走出门来 , 进了父母亲的家门 , 见真辛酉仍然高一声低一声地在骂人 , 便抽出一支烟递给他说: "你个人呦 , 一家人有么话不能好好说呢? 这样骂人 , 让别人看笑话。"
真辛酉见大家都来劝了 , 知道也该松一步了 , 便用打火机点燃烟 , 吸了一 口 , 扬 着头说: "你去问那狗日的 , 他今日不跟老子说好 , 老子今日就走 , 我不干了。"
真泉柏想了想 , 知道这个结还是只有请方富当面来解 。因此 , 他走进了大哥的家门 , 见侄儿一声不响地站在窗前 , 看着窗外抽着烟 , 便走了过去 , 对侄儿说: " 你三叔正在气头上 , 你是晚辈 , 让他骂几句消消气算了。你不过去 , 他消不了气 , 你去说明 一下道理 , 他不是不懂礼的人。"
听了二叔的话 , 真方富又轻轻吸了一 口气 , 呼了出来 , 他已经意识到三叔不仅仅 是为这一点工资和奖金大骂人 , 很可能心里还有其他事 , 因此 , 他打算去摸摸三叔的底 。便转过身来 , 看了一眼二叔 , 说了句: " 走吧!" 同二叔一起出了门 , 走进了爷爷奶奶的家 , 坐在了爷爷身边 , 伸出右手 , 轻轻抓着爷爷的手 , 意在告诉爷爷不要伤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