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
石柳儿这会儿正难受了，哪还有心思去应对那些人，但转念一想，又立马改了念头。
“等等，让他们在偏殿候着，我一会儿过去。”
青儿并不是跟着石柳儿一起进宫的，并不了解石家家里的私事。但从平常这些只言片语中，也能察觉出来自家娘娘与母家的关系并不亲近。因此这会儿听到石柳儿改了口，震惊得一时没反应过来。
“有事？”
“没事！”青儿立马否认，这主子的事哪是她所能置喙的？
石柳儿明显看出了她心中的想法，一边由着旁侧的宫女服侍，一边好笑地摇了摇头，“行了，本宫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无外乎是担心我一会儿生气后回来拿你们撒气吗？”
“娘娘！您就会打趣我，奴婢明明是担心他们气坏了您的身子。”
青儿焦急地否认，往日她可是见过，娘娘见石家人后被气得一整日茶饭不思的。
“放心，今日气不到我的头上。”石柳儿嘴角勾了勾，转而吩咐一边的内监传膳。
“给他们的？”青儿问得突兀，但石柳儿显然已明白了她的意思，很不优雅地翻了个白眼。
“自然是你娘娘我吃的，偏殿不是奉茶了吗？他们满肚子的花花肠子，刚好给他们去去油。”
两人说着说着又谈起了对于那王欢的安排问题，但显然石柳儿对这人并不在意，只让青儿传话，让这玉弗宫里的人今后多避着点她就行。
在两人的有意无意中，这顿早膳生生临至晌午才结束。石府那两人终于是坐不住了，逼不得已又唤了宫人来传唤。
下够了下马威，自然不能耽误正事，石柳儿擦了擦嘴角，总算是扶着青儿的胳膊站了起来。
“走吧，他们戏台子都搭起来了，我不去，这出戏可就唱不起来了！”石柳儿冲着青儿笑了笑，满脸的狡黠，“但你知道的，你娘娘我啊，平日里最爱看戏了，我可不能让这出戏黄了。”
“对，娘娘最心善了！”青儿在一旁附和，端的是一副面无表情，将这话中的真实性生生打了个折扣。
“你这死丫头！行了，不打趣了，走吧！！”
说起这青儿吧，算是她在这宫里最信任的人了，想当初她刚进宫时可没少受那些妃嫔的欺负，风寒加剧也没个太医诊治。也就是这丫头心善，明明自己处境也不好，偏偏还为她托了老乡的关系从太医院为她顺了些药出来。
不然，可能她早就病死了。
*
两人过去的时候，偏殿的那两位正如坐针毡。
“老爷，老爷？”石夫人紧张得直戳手，“您要我跟着进宫作甚啊，她可能还在怨恨我送她进宫呢！”
你说她容易吗，作为石家当家主母，恶人的事都是她出面，好事却没一件落在她的头上，想到此石夫人难免对自家老爷有些许埋怨。
石老爷焦虑的心情并不比石夫人少，此时他正在频频地朝那偏殿门口张望。
“有气不是正常的吗，这口气让她出了不就行了”，石老爷转头又回了一句，典型的打个棒棍给个甜枣，“你想想啊，她在这宫里一天，石家就多个倚仗，你现在多低低头，最后好处还不是都落在科儿身上了。”
这话中谈及的石科正是他们的长子，都接近而立之年了还没个正经的营生。
果然一说到自家大儿，石夫人立马闭紧了嘴。
石柳儿其实早到了，她站在拐角一立柱旁打量着这血缘上的亲大伯一家，尤还记得一年前她是如何苦苦哀求都逃脱不了被送进宫的命运。
石家自私，一如既往。
说起石家，石老爷有同胞之弟，排行第三，是为石柳儿已故之父，其妻龚氏亦已亡故，独留孤女，名柳儿，为伯父之家自幼收养。
有姨娘所生之妹，排行第二，后嫁与江峰为妻，生江华、江荣两兄妹。
石家在京中并不算什么勋贵人家，石老爷亦只在礼部任了个闲职，没什么实权，但黎城之中却鲜有不认识他的。
以前，是因为他有一个闻名大兴的外甥。
而如今，则是因为他有一个深受帝王宠爱的侄女。
这命可真是好啊！
石柳儿收拢起情绪，挑开帘子进入到偏殿。
“柳儿。”石老爷一见到她，脸上立马堆起讨好的笑容，石夫人则站在一旁颤颤巍巍的。
“咳咳……叫娘娘。”身旁的青儿连忙纠正。
“对，娘娘”，石老爷拉着一旁的夫人跪在地上给石柳儿行大礼。
“卑职给娘娘请安！！”
“妾身给娘娘请安！！”
“起来吧。”石柳儿坐在会客大厅的正中央，语气无半点波澜。
“找我何事？”石柳儿明知故问。
“这……”，石老爷和石夫人对视了一眼，石夫人立马领会，当即磕了三个响头，这礼节是实打实的，下一瞬那额头就肿起一个大包来。
苦肉计？石柳儿倒是佩服她这大伯母能屈能伸。
“娘娘，不，柳儿，这次伯母是特意来给你赔礼道歉的，原谅伯母当时迫于无奈让你入宫，”石夫人一边说话一边观察石柳儿的反应，见对方无怪罪的意思，接下来的话就难免大胆了些。
“你也知道当时石家的处境，江家受难，石家作为其姻亲难免受到牵连，你和江华的婚事是断断不能成了的。我们让你入宫是为你着想啊，你看你现在不挺好的吗，受万人供奉，享钟鸣鼎食。”
“为我着想，为我好？”石柳儿被气笑了，她这大伯母气人的本事还真是与日俱增啊！
“说吧，这次进宫到底找我有何事？”语气明显有些不耐烦。
石夫人推攘了下自家老爷，示意他开口。
石老爷清了清嗓子，说道：“柳儿啊，你哥哥这次春闱有点没考好，你看你这边能不能给他安排个差事？”提出的请求明显不在石柳儿料想之内。
“这事？”石柳儿震惊。
夫妻俩动作颇为一致地点了点头。
前段时间因为春闱的事这城里亦是热闹了许久，关于这事石柳儿自是知道的，但她没想到她那便宜堂哥这次又落榜了。
石柳儿回过神来莞尔一笑，也是，是她高估她这伯父了。就以石家这德行，怎么可能有想到江荣的回归将会带来什么？
“行。”出乎意料的石柳儿一口答应下来，也是应该给她那大堂哥找个差事来做，不然整天游手好闲的容易生事。
石家夫妇一惊，他们还以为要费多大功夫了，看来他们这侄女还是挺通情达理的。
“对嘛，你就应该多提携下你哥哥，他有出息了，你在宫里也有个照应不是。”石夫人喜出望外，一得意就忘了行。
石柳儿轻嗤一声，“我可不敢指望他，他不给我惹事就不错了。”
“不会不会，这我敢保证的，你科哥哥那新娶的媳妇可凶了……”石夫人一提起自家那儿媳就一肚子苦水，话也是滔滔不绝。
石柳儿却是一直没搭话，一脸似笑非笑的，还是石大人有眼色，赶忙止住了自家夫人的话闸子。
“娘娘，其实卑职还有一件事想问询下。”这次石大人一开口，石夫人亦连忙作揖退下。
这是要独自和她谈话啊！石柳儿心领神会，亦连忙屏退了众人。
“娘娘，关于江荣一事，您看是否会，是否会……？”那老头明显有些三缄其口。
“是否会对石家产生影响？”石柳儿非常上道地接起了话。
“会吗？”
石老爷见对方没有答复，又连忙为自己开脱起来，“其实吧，也不是你大伯我不念亲情，一年前的事您也知道，当时要不是您进了宫，石家可能早就在这黎城待不下去了。我做这一切可都是为了石家的百年基业……”
“不会！！”石柳儿脸色有些难看，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呃！柳儿，大伯真不是自私，你姑母一家我也一直念想着了。只是这风声太紧，我只能夹着尾巴才能保石家全家老小的平安啊！”
“嗯，您困难，我知道了！”
话语中的阴阳怪气，石老爷这个混官场的人精自是察觉到了。目的既已达成，他眼珠子一转，立马换上了一张慈爱的面皮。
“石家不容易，您更不容易。对了，这是您最爱吃的石榴饼，大伯来的时候特意让张婆给你做的，你小时候一个人可是能吃完一包呢！还有这个，这是你小外甥亲手给你抄录的佛经，这傻孩子非说你身体不好，想着多为你抄佛经祈福呢……”
对面那人一边说着一边从怀中掏出一大堆东西来，可见这次来是特意做了准备的。
其实石老爷心中打的算盘石柳儿自是明清，先不说这张婆是从小带着她长大的乳娘，就说她那小侄子，自幼丧母，聪明早慧。他那父亲石科最近更是娶了新妇，后母跋扈，亲爹荒唐，可想而知他今后在石家的日子亦不会太好过。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可不让她想起了曾经寄人篱下的日子吗？
她这好大伯是在让她回忆过往呢！
“本宫乏了！！”石柳儿闭上双眼，强压住内心烦躁的情绪。
等偏殿再无旁人时，她才将紧闭的双眼睁了开。
一息过后，一声清脆的瓷器破碎声响起，原来是石柳儿将手边的茶杯用力地扔在了地上，四分五裂。
*
血缘，可真是个最难割舍的东西！
让人无可奈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