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班的教室靠近楼道,还没走到二楼就听到了班级学生吵闹的动静。
距离夜自习还有半个钟,大部分学生还没缓过开学的新鲜劲,和新朋友四处走走闹闹,躁动得很。
温格刚从后门进去,就看到她的几个室友围着她的座位正在说话,见到她热情地打招呼。
王晓恬看到她眼睛一亮,笑着朝她招手。
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开学两天,几人回宿舍的时间总是会错开,她到现在也只记得几人的名字,没有真正说过话。
苏屿和她一前一后进入教室,见状挑挑眉,在她耳边笑眯眯地说着:“姐姐,去认识认识新朋友吧。”
温格抿唇,难得的有些局促,对于这种场面,她既期待又害怕。
“没事的,总要朝前看。”他将一根棒棒糖塞进她手里,安慰地捏了下她的手心,“要是真的不舒服就和我说。”
她点点头,深吸一口气朝着自己的座位走去。
温格的位置靠窗,平时下课要么睡觉要么被楼下的李璇拉着出去,倒是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围着许多人。
室长是个戴着眼镜的女生,齐肩长发披着,她的嘴角抿出一个笑容,大大方方地自我介绍:“嗨,我是陈悦,1号床位,是你下铺,也也是你前桌。”
“我和她们两个之前都是一中附小的。”她又指着旁边的两个女生,“3号4号,齐欣然和刘妍。”
“听晓恬说你比我们小两岁,真的吗?”齐欣然有一双好看的丹凤眼,此刻正好奇地看着温格,“你比我还高一点点。”
温格点点头,认真地应着她们的话。
班里的座位都是差不多的距离,既不会过分靠近也不会离得太远,她脑中紧绷的情绪放松了不少,渐渐地适应了这个新环境。
陈悦看起来文静内向,却是个健谈的女生,她扶了下镜框,换了个话题:“马上要军训了。”
她的动作有一瞬间让温格想起了张敏,愣了片刻她继续道:“什么时候?”
铃声响起,陈悦指着门口的方向,将身子转过去。
班级安静下来,张敏走进教室巡视一圈,站在讲台宣布军训的消息。
“本周回去之后,让家长在这个知情书上签个字,马上军训了。”
张敏扶着镜框,继续补充:“周日回来交这张纸,周一去基地,你们的军训为期一周。”
“听教官安排,少惹事。”说完她拍着讲台,叽叽喳喳讨论着的学生立马安静。
“现在传一下知情书和座位表,下课后调座位。”
张敏走后班里哀嚎一片。
他们还来不及认识周围的人就又要换座位,第一排的男生抱着同桌,抹着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表情夸张。
“儿子,记得想我!”他说完接过同桌递来的座位表,仔细看了许久,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句国粹,“我敲?”
他怒吼着:“咱俩还是同桌呢?”
“范思羽你是不是有病。”他的同桌面无表情,在自己的衣袖上拍着,表情万分嫌弃。
范思羽嘿嘿一笑,揽着同桌的肩膀,视线在班里逡巡着,突然停在温格前面。
温格没什么表情,低头看着手里的名单。
她的位置没有变化,只是同桌换成了王晓恬,前排是范思宇和周汶涛,苏屿一个人在最后一排。她将名单传到后面,朝后面的苏屿看了一眼,然后心情郁闷地趴在桌子上。
她倒不是排斥军训,高中那次虽然她没参加,但后来的大学军训她却是实打实上了半个月,后来练拳也成了习惯,对于训练她并不在意。
换座位也是,除了李璇外,和谁同桌对她来说都没有太大区别。
后面的苏屿还在睡觉,书本盖在脑袋上,温格忍不住皱眉。
这两天他都是这个状态,张敏说了他几次他也只是淡淡地应着,过后又是照旧睡着,看起来非常疲惫。
他总是匆匆给温格发了短信就离开,在学校和拳馆间两点一线,有时候夜自修都找不到人。
为此张敏没少说他,他也只是淡淡地应着,毫不在意。
温格闭上眼睛,将脑袋埋在臂弯里,脑海里想起来当初那个挨揍的男孩。
那个下雨天就算她不出手,他也不会被欺负得很惨,这是她后来才意识到的。
虽然在那以前他没专业学过拳击,但他和别人打的架并不少,更何况他有个在拳馆当老板的叔叔,平日里叔侄俩住在一起,他耳濡目染也会些招式。
后来他专门练了拳,也只是为了遵守保护她的承诺而已。
温格一直没有告诉他,其实当时她是先后退了的,她遇到那种场面,第一时间并不是帮他,而是逃跑。
只是他的眼神一直徘徊在她脑海,让她想起了那个被揍得很惨的自己,那种瞬间迸发的色彩亮得惊人,于是她便心软了。
她不过是勇敢了一回,却换来了苏屿永远保护的决心,这种在她看来不对等的交换总是让她总是感到不安与歉疚。
温格回想了一遍,才惊觉她对苏屿的事情知之甚少,他很少提起家人,偶尔说到这个话题也只是略微带过,怎么也不肯多说。
是不是他的叔叔出了什么事?她拧着眉思索着,搜索着有关于这个人的记忆。
模糊的碎片浮浮沉沉,拳馆昏昏暗暗的,地上总是淌着汗水,身体碰撞的声音又沉又闷,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汗臭味,混合着一股劣质香烟的味道,呛得人心脏发堵,鼻尖似乎还能闻到淡淡的血腥味。
有人站在昏黄的光影里,五官笼罩在阴影里看不太清,他的口中咬着香烟,烟圈吞吐的气息让地上的人不适地皱着眉,想要挪动却发现浑身却失去了力气,挣扎不得。
她费尽心思地想要抬头看清那人的脸,只是眼皮又沉又重,一直睁不开。那人离她越来越近,烟雾不断喷在她的脸上,她剧烈地挣扎着,心底的恐慌让她忍不住身体发抖。
空气中突然传来拳头砸在肉体的声响,那人像是发了狠似的揍着,拳头挥动的声音刺破了这方空气。
温格在一瞬间闻到了棒棒糖的味道,她猛得睁开眼。
“姐姐?”下课铃声早就响起,苏屿站在她的座位前,神色担忧地看着她,手里还拿着一根棒棒糖,空气里残留着橘子味的香气。
温格有些恍惚,鬓间的碎发都被冷汗浸湿,她愣愣地接过苏屿手中的棒棒糖,轻轻含着,眼里没什么焦距。
她好像做了一个梦,只是现在睁眼,却发现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只是鼻间依稀还能闻到那种难闻的味道。
回忆的匣子总是挂着钥匙,她越想回忆越是痛苦,这种身体心理都不受控制的反应让她厌恶至极,眉眼间都带着焦躁的神色。
苏屿将她的头发捋顺,声线明朗:“姐姐,你是不是又做梦了?”
“你别主动去想以前的事了好不好?”他顿了片刻,继续道,“顺其自然吧。”
“总有一天会想起来的。”
少年的嗓音像潺潺流动的小溪,很好地抚慰了有些焦躁的心情,温格点点头,将糖果咬碎。
她抬头看着苏屿,眸光淡淡的,神色脆弱又坚强,对苏屿说了两个字。
“拳馆。”
糖果的甜味在口腔散开,她的舌尖抵在上齿回味了下,弯着唇角笑起来:“我想去拳馆。”
她凝眉看着苏屿,对他最近的忙碌大概有了猜测。不过他不想说,那她就装作不知道好了。
那个梦境留下的印象只剩下昏暗的场景和刺鼻的气味,她有预感,去了那里她说不定能想起什么。
苏屿垂着眸子和她对视,在她坚定的目光中败下阵来。
他叹了口气,答应道:“好。”
温格还想说什么,一道声音打断了她。
“不好意思——”
两人看向一旁,范思羽咧着嘴笑得灿烂,朝两人抬起手:“嗨,打断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