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雨蒙蒙的巴山终于舍得放晴,山里中的小动物们都出来觅食,只是认不出都是些什么东西,一个个滚成了泥球。
一位劲装汉子缓步而来。汉子面色甚黄,一脸病容和沧桑,看来有段时候都没有正儿八经地洗脸。衣裤上也多是泥泞,只有眉宇间透出一股英武之气,此时一手按住腰间刀柄,那刀鞘长而宽大,里面的刀应该分量不轻,真怀疑他能不能舞得动。
“出来吧,我不想你死在地里。”病汉子望着面前空旷的山野叫了一声,居然颇有气势。
草丛中“哗啦”声响,一个浑身灰衣的大汉从地下一跃来到地面,笑吟吟道:“张三哥真是明人不做暗事,怎地不来偷袭?”
“我是不想大名鼎鼎的岳辉死得不明不白。”病容汉子面冷,说话更冷。
岳辉这个名字在江湖上并不出名,然而要提起他的另一个名字,玉面魔岳老三,那绝对是如雷贯耳,天下无人不知!岳老三是黄河五霸的老三,也是五霸的实际首领,此人不是魔鬼胜似魔鬼,倘若走在路上有人跟他照个面,不认识还好,认出他来等同你已经是个死人。就这样一个人,病容汉子有机会暗算还要跟他决斗,难怪连玉面魔也想不通。
“你这样想还对了,我给你准备了两套死法,不然你已经不是个活人。”玉面魔忽然面色一变,一脸阴煞之色。
玉面魔长相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五官每一样都十分标志,整体看着更是一表堂堂,然而如此的品貌之下竟然是比蛇蝎更毒的心肠。
病汉子听了问道:“除了索命旗,你何来的自信?”
七星索命旗是玉面魔的独门暗器,多么厉害就不说,只说这门暗器在当今的江湖暗器排名中,它说第二就没谁敢说第一。原因十分简单,七星索命旗至今还没有人躲得掉。
“你没看到这里面的阵?”玉面魔发出冷笑。
他的前后有几块石头,不经意看来只当是天然的摆放。
“几块石头又奈我何?”病汉子拔出刀来,一步步走入石阵之中,并没有发生什么,他不屑地看着岳辉,“玉面魔真是个下三滥。”
“那是你身上有符。”玉面魔说道,并不感到惊讶。
“既然想到了我有符,你就不该说这话。”病汉子说道。
玉面魔把头摇了两下,“不要过来。”说话间一抬脚,话落时已经退出两步。
他的特长是暗器,既然后面的阵已经失效,就必须拉开距离。
“我等你的旗。”病汉子并没有动。
玉面魔岳辉问道:“张家拳赫赫有名,可还有嫡系传人?”
病汉子没有回他的话。
敢于独自面对玉面魔,病汉子绝对武功不凡,他就是武林中名声赫赫,弟子极其广泛的张家老拳的嫡系传人。
“他们都是几个人一堆儿,留你一个送命,你就不觉死了不值?你不与我为难,岳某发誓日后不回中原。你是一线单传,我也如此,何必定要一个你死我活?”岳辉说话非常郑重,也非常真诚。
病汉子依然一言不发,岳辉皱眉说道:“我要走了。”
这一瞬间,劈练的刀光向他袭来,病汉子出手了。一个看着如此羸弱之人,忽然如同一只猛虎。
“哎。”玉面魔只来得及说一个字,手里的降魔杆挡住对方这一刀,同时降魔杆中一道银光电射而出。
玉面魔是可惜了他保命的飞针。他真心不想将飞针用在病汉子身上,但是没有办法。
这次参加围攻他的人不少,首先是金伯年和北方侠盟的两位大侠,这三人才是他最大的敌人,至于其他的高手,如少林高手智行大师和黄岳等人,还不在他的眼里。
病汉子的刀被挡住,然而他手中幽蓝的刀光划出一圈残影,“叮”的一声,飞针贴着病汉子肋下掠过,玉面魔一惊,飘身欲走,然而肋下一刀斩来,病汉子哪里肯放过了他?
刀如猛虎,一旦被使刀的人缠住那就难以脱身,是以玉面魔不想跟病汉子拼命,连挡数下,又发出一支飞针。
“你不要逼我使出旗子!”玉面魔大叫。
他没想病汉子能破了他的飞针,金伯年和铁面疯道才应该有这个本事。这样一来后果严重!
玉面魔手中降魔杆一紧,只见棍影重重,厉风激荡,一阵“嘡啷啷”作响,病汉子的一口重刀也挡不住降魔杆的威力,被逼得连退三步。这时一声啸声传来,远处显现了一个道士的身影。
玉面魔飘身退走。他有点喘息,逼退病汉子用了全力。“你要哪里去!”病汉子不追他,挥手三口飞刀射来。
我插你!玉面魔心中大怒,你浪费了我的飞针,真要我再使出索命旗?那就是要了我的命。无奈之下身子一扭避开,然而这一闪避便耽误了逃脱的机会。
高手相争只在瞬息。这里是真正的高手在较量,几个人都是高手,但不是江湖一流高手,也不是江湖一流的顶尖高手,这两种人不配出现在这里!
铁面疯道定睛看了这里一眼,然而这样便慢了一点,旁边的狼心判官如星跳的大弹丸,已经到了玉面魔十步之距,玉面魔手一扬,七点寒星射了出来,索命旗出手了!狼心判官黄牙一咬,手中两只判官笔划出了一层层圈圈,“开!”他口中大叫。
“噗通”一声,狼心判官向后滚动起来,直到撞到一根树干被弹回来。他慢慢站了起来,一看左肩倒插了一面小旗,心惊说道:“我要死了。”
这话是对铁面疯道说的,可铁面疯道哪里理他?箭一般射向玉面魔。玉面魔咬牙又拿出七面小旗,满脸都是悲哀,一代枭雄也是落寞如斯!
玉面魔恋恋不舍地看着七面小旗,这是他最后的旗,就这样一顿,一口飞刀插入手腕,一只剑也插入胸口,病汉子的飞刀,铁面疯道的剑。
玉面魔看着面前的疯道笑了,这笑容是那样灿烂,生平未有的真诚笑容,柔声说了句:“终于歇息了。”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青楼大院的左前方是青石堰最繁华的地带,许多酒馆肉铺药材铺以及各种买卖,这里的人们往往不用钱,而是以物换物,街上的人都背着大包小包的货物。这一带叫青石中集,最靠近邓家大院的那间店子是个茶楼,招牌上便是中集茶楼,从茶楼的侧门能看到邓家大院的门口。
往常过了中午这里就有了几位客人,道远的经常是喝两碗茶,然后上楼小睡一觉再走。邓家的家丁经常在这里聚堆,这里就是他们的一个点,今天可是邪门,整个茶楼就林峰和鲁家兄弟三个客人。
侧面的小门里面,鲁思达在伸头观望,一边的哥哥在喝茶,屋里中间林峰俩腿翘在桌子上,半躺半坐地睡觉,不熟悉的还以为他是店小二。
昨晚商量了一个晚上,也没想到一个解救人的好办法,只好来这里要人。想到要人困难,一来邓家不会认账,也没有山民敢来作证,二来连人的姓名也不知道,话不好说。
昨日平林回来时问了几户附近的山民,了解到其中一个用剑,身材适中,面色白净,另一个用梢子棍,是个近八尺的大汉,面色微黑,他问鲁家兄弟和林山山能不能猜到是什么人,结果三个人都摇头。
鲁思齐说:武林有名的人几乎没有用梢子棍的。梢子棍是狗肉上不了大席,实用那是没话说,就没几个高手专门去练它。武林中没几个不会棍法的,会棍的人都能用梢子棍,来到这种山区,用梢子棍开路防蛇再好不过,未必是本来的兵器。
一句话就堵死了路,没啥可想的了。林峰后悔当时忘了这茬,应该抓一个家丁问问。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早上三个人给邓家送了信,然后在这里等了快要两个时辰,邓家一直大门紧闭。鲁家兄弟轮流看着,心里已经急得不行。
一个女子进来,顺手摘掉披风,和着包裹一起放到柜上,说了声:“小二,来壶好茶。”
声音如此甜美,鲁思达回头一看,见她身姿挺立,丰胸细腰,十分诱人,不由得心痒,小声跟兄弟说:“可惜了,看不清脸。”
鲁思齐也不敢高声,悄悄道:“这女人大老远来的,单枪匹马,武功一定没得说,指不定就是那几个妖妇中的一个,千万别惹。”
女子头戴毡帽,脸上罩着两层面纱,一看就是北面寒冷地方的人。佩剑剑鞘细长,铜筋蛇皮,十分精致,里面无疑是口好剑。
她来到林峰面前,大声叫道:“小二,来一坛好酒。”
生气了,不喝茶改喝酒了。
“来了,来了。来碗酒是吧?”里面真货店小二跑出来。不过只听到了一个酒字。掌柜的也跟着出来。
林峰睡觉的样子那叫一个四仰八叉,舒坦。女子看的好笑,暗暗用腿一拱他的大椅子,“咯吱”一声,椅子挪动了一寸多,林峰晃了晃,还是一动不动。
女人就在边上的桌子坐了下来。店小二马上端来一碟花生,一碟盐笋,一碗酒,女子夹了小菜吃了两口,扬脖子喝了半碗就将酒吐了一地,碗往桌上一摔,大喝一声:“掌柜的!你们浣山如此徒有虚名,甚么破酒?”
掌柜的赶紧过来,将碗酒里看看,冲店小二直瞪眼。
小二也是没听见她要什么样的酒,胡乱倒了一碗,这时挠着头说:“俺是倒错了,这是给邓家人喝的。”
邓家的家丁来这里喝茶喝酒常常不给钱,还喝起来没完,店家只好用次酒次茶来招待他们,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掌柜的一个劲地解释道歉,拿出好酒和特产蜜占栗子果招待,女子这才罢休。
鲁思达一直注意着女子。女子吃喝也只是把纱巾退到鼻子部位,上面依然看不到,他认定她的年龄不小,怕被人看清年纪影响了形象,而江湖上传说的几个成名女人正符合这种情况。
“这一闹估计一天都不会有人出来。”
鲁思齐回头跟哥哥说了一句,再往外看时,面前是一个滚圆的大屁股。女子挡在前面,学他那样正扒着门框向外面看。
真晦气。鲁思齐举手照着大屁股一掌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