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站在门外,那扇门后面有什么呢?是她在吗?
“请进来吧。”安东打开院落的门,然后抱着橘猫走了进去,“莱多,你看谁回来了。”
“啊,是‘有时’!”屋子里面男孩的叫声和笑声传入菲妃的耳朵里来,是那般的熟悉啊。果然是这样啊……
“怎么找回来的?”女人的声音传了出来。
许院长听到之后错愕了一下,然后转过身去,他突然很想离开这里,可是让菲妃和薇拉更吃惊地是,伊万泪流满面地拦住了举步要离开的许院长,他拍了拍许院长的肩膀,“见一下她吧。”
于是伊万先走进了屋子里。
“有时怎么找到的?”
安东还没来得及回答,伊万便站到了他们的对面,女人看着她面前的伊万,只见伊万他泪流满面,笑着看着自己。
安东立即介绍到,“这是找回‘有时’的人,莱多,快谢谢叔叔。”
“谢谢叔叔。”孩子抱着橘猫走过来,非常有礼貌地弯腰鞠了一躬。
“莱多是吗?真是一个可爱的孩子。”伊万伸手摸了摸孩子的头。
安东感到伊万和伊丽莎白之间是认识的,于是也就放心了,只是他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更无法理解他们之间的感情,“我想他们是你的朋友吧,伊丽莎白。”
伊丽莎白说不出话,只是使劲地点了点头。
“好久不见,你变了很多,但是我还是一下就认出你了。”
“好久不见,你也变了很多呀……伊万。”
安东见此情此景,也算明白了过来。
他一边向屋子外面走去,一边大声说道:“我想你们一定都是来看伊丽莎白的吧,我现在相信你们是她的朋友了,外面的朋友请快点进来吧—对了,我还有些紧急的事情要去处理一下,对此非常抱歉要失陪了。”
安东走了,但是他好像无时无刻存在着。
“给我一个拥抱吧。”
伊万张开双臂抱住了伊丽莎白,紧接着伊万的眼泪流的更凶猛了,可是他又不敢发出一句声音来,只是用力地咬住自己的嘴唇,甚至咬出了血,伊万害怕自己情绪失控而吓到屋子里的这个孩子。
薇拉走进了屋子里,菲妃也走了进去。
伊丽莎白看到薇拉的那一刻突然眼泪绷断了,她和薇拉拥抱在一起哭泣着,许院长听到里面的哭声,然后独自站在外面一起哭了起来。
“我们找了你好久……”
“我知道,我知道……很抱歉……”
伊丽莎白看到菲妃的那一刻还是很惊讶的,菲妃眼里带着闪亮的泪光说到,“女士,我们又见面了。”
“你好,善良的姑娘,真的就像你说的那样……我是伊丽莎白。”
“去见他吧,他在外面。”
薇拉和伊丽莎白手挽着手走向门口—不如说是薇拉拉着她过去的。
“伊丽莎白,你们必须见面,你们两个……”说着说着薇拉自己却崩溃地哭了起来。
大家站在院子里,却不见许院长的身影。
“真奇怪,他去那里了?”
不知道是不是哭得没了力气,伊丽莎白疲倦地蹲在地上。
“妈妈,”莱多不知何时从院落外走了过来,“刚才有个叔叔把这个给了我,说是妈妈丢下的。”
伊丽莎白从儿子手中接过那东西一看,原来是一块水晶糖果。尽管那颗糖很小,可伊丽莎白却紧紧地把它握在手心内,然后放在胸口默默地啜泣。
正当大家觉得许院长离开的时候,却又看到他缓缓地从院墙外走了进来。
菲妃看到,伊丽莎白见到许院长之后激动地站起来,她奔向他,然后紧紧拥抱在一起。
许院长嚎啕大哭着,他用力地嗅着伊丽莎白的秀发,就像有着灵性的牛在舔舐心爱的牛犊。
站在一旁默默观看的菲妃眼眶湿润了,但是,她的眼泪是为了什么而流下的呢?
“你变了。”
“你也变了,变成了这般落魄的样子,但是在我眼里,你永远都是当年穿着西服的俊模样。”
“我好想你!……十年来我无时无刻都未曾忘记你,忘记我们在一起的那段时光……当我知道你在五角枫之街的时候,我都不能相信,你竟然离我这么近,而我却一直被困在永远无法与你相见的‘魔咒’之中,我以为你在某个国家某个城市,某个屋子里----就是不能和我见面。你还记得那时我们跑到这条街时的场景吗?当时这四周还是很荒芜的,只有几户人家,只有一处卖糖果的小店……”
“我知道……我知道……但是我害怕,我害怕真的见到你们之后的场景,我不敢想象,我变得远没有以前那样勇敢了……”
菲妃想起曾经薇拉这样告诉过她:其实自己无论如何都不敢真正去爱现在的许院长,因为她知道没有人能再进入他的心扉……如今,她信了。
那天,众人和伊丽莎白在一起互诉着多年来的事迹,他们之间有着说不完的话,可是又不知道该如何说起,有时只是一直在说着‘最近还好吗?’, 可就算是再无聊的话题,好像也有无限趣味。
许院长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伊丽莎白身上,从未移开过,对于许院长来说,这一切似乎都是难以相信的梦境,他不敢扭过头去,怕转身之后一切都成为了虚幻的泡影。
菲妃从未见过他除了看小孩子之外会如此深情而温柔地望着一个女人。
“达莉娅在游乐园内,相信把这个消息告诉她的话,她一定会徒步疯癫地跑过来的。”
那天,大家在伊丽莎白的家里待了很长一段时间,到了分别的时候,好似是骨肉分离一般难舍。
安东客气地挽留大家留下来吃饭,而他也不会看不出来许院长与伊丽莎白之间的深情。
许院长离别的时候特意拥抱了一下安东,他消瘦的肩膀和沙哑的嗓音令安东也有些动容。
“伊丽莎白有你们这群朋友真好。”
看着安东,许院长眼含泪光地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单独和伊丽莎白说几句话。”
安东沉默了片刻,最终点了点头,于是他和伊丽莎白两人在大家的目光中缓步而去。
此时,天空的繁星已经开始闪耀,月光皎洁,一轮满月高挂。
“苏澄,对于眼前的现实虽然我有些无法接受,但是它始终提醒着我—--我依然爱你。”
“听我说,有时,”伊丽莎白深呼吸着,然后吐出一口长长的叹息,“我们十年未见了,很多事情都已经改变,一切都回不到从前……”
“你爱我吗?”许院长靠近伊丽莎白,他那双沉寂了多年的眼睛此刻变得明亮而清澈,且瞳孔中倒影着苏澄的影子。
“不要这样问我,请不要这样看着我,有时,请不要这样看我……”伊丽莎白的声音哽咽起来,四下无人,两人之间长久地沉默的,不知过了多久,苏澄终于不能再抑制自己的情感,哭喊到,“我爱你啊,我忘不了你呀!……”苏澄突然大声呐喊着,全身颤抖,看得出正在发泄自己多年压抑的情感。
许院长站在她面前,他将苏澄拥入怀抱,紧紧拥抱住,他低下头,要去吻她,但是在彼此的嘴唇轻轻触碰的瞬间,苏澄将其用力推开了。
“不,不,有时,不要这样。”
然后伊丽莎白双手掩面痛哭了起来,她靠着墙壁缓缓蹲下身去。
许院长看着心痛死了,他蹲在她面前,温柔地说了一句,“我错了,不会再那样了。”
“十年了,很多事情都变了,一切都回不到从前了,即使……我爱你,但是我不得不放手,我现在有别的值得我去爱、去用生命重视的人—你看到了,我有一个可爱的孩子,有一个温馨的家庭,这对于胆小的我来说已是最宝贵的一切。
我们都三十多岁了,尽管年龄不会是阻止爱情的理由,可是我不可能去放弃一切作为赌注,毫无顾忌地爱,对于我们这样经历过苦难的人来说,最珍视的难道不是生活的平静吗?当年我们都很勇敢,但是又都很腼腆,现在已是沧海桑田,时间将我们的勇气都收缴走了。感情冲动是孩子们才会去做的,但是这需要一些独特的条件,比如青春。”
“这一定是神明对我的诅咒!”
“我祈愿上帝保佑你平安,也希望薇拉他们平安,我们曾经同甘共苦,有着生死与共的过往,你们是我的家人,一定要好好的啊—尤其是你,有时,”伊丽莎白伸手抚摸着许院长消瘦的脸庞,“你该从过去走出来了,你的生命必须要向着前方开拓,那里才有光,不要再纠结于过去了。”
“可是,过去我一无所有,除了你,而现在我觉得整个世界都抛弃了我。”
伊丽莎白看着许院长笑了笑,走在他前面,步伐跳跃着,“记得那唯一的一次舞会吗?当时伊万和你都邀请我跳舞,但是我却选择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我很帅。”
“是啊,不过‘帅’是指你当年啊,你现在这个样子太狼狈了,一定不受姑娘们的喜欢—不过,当时我选你不只是如此,因为你比所有的人都要善良,比所有的人都要正直,也是最温柔的,我还记得当时我们拿你说笑:如果你未来离开这里的话,或许去当个老师,或者去做个邮差。你知道我当时想的什么吗?----如果我们能拥有自由,如果我们的生活不再担惊受怕,我一定要去远方看看,最好是和大家一起去。”
那次谈话,许院长和伊丽莎白两人交谈了好久,五角枫之街大大小小的街巷他们都走了一遍。虽然基本上都是伊丽莎白在说给许院长听,不过许院长听得也很满足,就像是在听一只黄鹂唱歌一样。
“我永远无法再爱上另外的人—无法像爱你一样爱上别人了。”
“重新开始吧……我知道中国有命运轮回这一说,如果有来生的话……”伊丽莎白趴在他的耳朵边并用双手牢牢捂着,将后面的话轻轻说到他的耳朵里,生怕有一丝泄露到了风中。
他们两个回到院落里时,薇拉和伊万已经开车回去了,只剩下菲妃站在路灯下等他,许院长愣了片刻,然后走了过去。
“你在等我?”
菲妃盯着许院长的脸痴痴地看着,然后木讷地点了点头。
许院长回头看了伊丽莎白一眼,而她向许院长挥了挥手。
“我们走吧。”
于是,菲妃跟在许院长的身后缓缓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