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天云头一垂,当即毙命,而滕冲张着嘴,已发不出半点声音,已然喉骨碎裂,单膝跪倒在地。
谢文苍和秦如血皆是难掩惊叹,眼看得亲友命丧当场,都争先赶到钱天云尸首旁。
“老钱,你安心去罢。”谢文苍哀悼一声,站起身来便欲再战。
楚靖山从后托住滕冲,感到他心跳猛烈,气息却渐渐淡了下去。“冲儿,你这招使得...使得很好,你师傅,他,他若知道,定然欣喜无比。”他语气极轻,泪水已夺眶而出,心中既有悲凉,也有悔恨。眼见得谢文苍步步逼近,楚靖山长叹一声,单掌托出,摆了个架势,也准备殊死一搏。
秦如血虽然着眼当下,也心系外围战事,想来雁栖门援兵数量众多,不知叶似阳能否抵挡得住,宁素风前去捉拿韩轲等人,也不知成败如何,原本此次做好准备,本可兵不血刃,岂料搭上了帮内一名堂主的性命。加上此地终归离雁栖山更近,如果对方再有支援包围堵截,恐怕那时就抽身困难了。
再说到山谷外围,叶似阳带着人马与陶松、师纂、严礼率领的众多弟子正在厮杀,这三人都是滕冲亲传弟子,心系师傅安危,他们人数更多,逐渐将红山帮弟子分割几处,寻出了空档准备冲进洼地。
他本想先杀对方头目,寒其军心,但滕冲这三名弟子武功不弱,联手合击,自己实难取胜。
严礼剑掌同出,挡去叶似阳大半攻势,两名师弟从左右旁击,配合默契。
叶似阳绕至一棵树边,借力往上,双足鸳鸯倒挂,盘于树干之上,手中剑招一挪一逼,迫得陶松连连后退,随后脚下一蹬,手点星河,一指拂向师纂面门,后者挥剑来挡,指尖恰好点中剑面,三尺长刃豁然弯曲,师纂又是连退数步。
严礼弓步弯腰,自下而上,海底捞月般撩剑攻至,叶似阳裹剑躲闪,像一根缠住树干的藤蔓一般荡了半圈,转到另一边,旋即使出一招“探海屠龙”,居高临下连刺三剑。
严礼挡挑格洗,应对有序,对招中猛喝一声,赫然拍出一掌,叶似阳见来势凶猛,再难停于树上,于是跃空踏臂,翻身至严礼身后。
这一掌拍到,鼎口粗的柏树被打得摇摇晃晃,几乎折断。
叶似阳长剑激扬,趁机跳出三人合围之势,冲入后方战圈,一连击杀了好几名雁栖门弟子,他抬眼凝视战局,眼见得对方即将突破封锁而自己所率的两个堂口的弟子伤亡渐多,当下收剑入鞘,高喊道:“随我来!”领着红山帮弟子撤回本阵。
严礼见状也不激进掩杀,当下布置三名师兄弟各自带人,由自己中路直进,师纂、陶松二人左右夺占高处,他深受滕冲栽培,临敌之时已有独当一面的魄力,除了救出师傅之外,也必定要尽量多杀伤红山帮弟子。
正当秦如血准备出手了结楚靖山之时,喊杀声已然迫近。他放眼看去,路口处叶似阳已经带着人马撤回,心知敌方很快就要鱼贯而入,连忙吩咐左右,守住山坡高地,再叫人通传宁素风,准备收拢人手徐徐缓退。
而谷外一侧,韩轲等人与宁素风人马交上手来,富不忧单棍抡开,脚步如风,几名弟子都闪躲不及,脑上起个大包,站立不稳,抱头倒地。韩家兄妹自然是护住裴璟为首要,抵挡住多名精英弟子的围攻。
宁素风与孙坚、钟音二人交手,她剑法并未像寻常女子剑客一般轻盈灵巧,反而走的是沉稳幽远的风格,恰如清爽素朴的晚风拂面,招式大气老练,稳中求胜,一时间孙观和钟音联手也未能占得上风。
正当难解难分之时,飞马来报,宁素风荡开孙钟二人兵器,喝令众弟子退后,孙观几人也不图死战不休,当即也收剑退开。
那名传信弟子在宁素风耳边说了几句,只见得这位堂主脸色一白,愠容闪过。
“不管如何,安吉总归是红山帮的人,就算此番有过错,也该回帮惩治,岂能在外敌面前将他处决?”宁素风听得传信弟子之言,知道秦如血还是疑心安吉吃里扒外,与外人勾结。
“二当家的号令便是如此,眼下大敌当前宁堂主应当遵守!”那弟子语调强硬,不由拒绝。
宁素风识得此人是秦如血的心腹手下,又看到安吉满脸疑惑的看着自己,沉思片刻。
“宁师傅!不能丢下师兄。”原来那名女弟子离得近些,听到了谈话内容。
小个子师弟也帮衬道:“有什么过错,也该回去理论,再说这次计划是七当家应允筹备的,也不能全怪安师兄!”
安吉为人世故圆滑,是外门弟子中备受尊重,当下还有几个弟子也开口劝阻。
宁素风柳眉一竖,叫道:“众人随我撤回。”又看向安吉,“眼下交战之时,我必须听从号令,你留下吧。如果今日你留得性命,天涯海角,再去谋个出路吧。”
她不愿亲手杀掉安吉,又知带他回去难逃一死,只能做出这个决定。说罢便领着众人离去,那两名与安吉关系最要好的师弟妹,竟然不愿离去,守在安吉身侧。安吉心下宽慰,但也知道不管是二当家还是七当家必然迁怒自己,此番变故突然,自己纵然回去也难逃重罚惩处,毕竟此事总要给帮里一个交代,而自己不过是一个武功还不错,半路来投的外门弟子罢了,这口“黑锅”终究是要背的。
“你们俩快随宁师傅走!”安吉语气威吓,一改往日温润爱护风范。
师弟妹还要顽固执拗,却被几个年长的弟子生拉硬扯,只能眼睁睁看着安吉留在原地。
安吉叹息间,恼怒之气油然而生,恶狠狠的看向韩轲,这么多年来他寄人篱下,眼看就要大受重用,转眼间便烟消云散,为了前程他已经改换门庭,忍心抛下昔日恩师,对和自己一起长大的韩家兄妹不管不顾,如今又不被红山帮所容,天下之大,哪里还有他安身之所。
孙观见得红山帮离开,当即说道:“韩轲,你今日害得人可多啊,我们的账你得先算算清楚才好。”
钟音冷哼一声,说道:“虽说我们是拿钱卖命,生死看淡,但要死,也要明明白白,总不能无故被人当刀使。”
韩凝见这二人口气一变,似乎要对兄长动手,双刀一凛,说道:“你们还没打够的话,我可以奉陪。”
孙观冷眼一觑,讥笑道:“奉陪?一个女人可满足不了我。”
韩凝听他出言轻薄,耳根一红,就要动手,但身侧的大哥却将他拦下。
裴璟见状连忙劝阻,他与孙观更为相熟,便对其说道:“孙大哥,你莫生气,此次是韩大哥为了救我,才诓骗了大家。”现在危机未除,他不愿这几人自相残杀起来。
富不忧为人心软,也开口道:“此间事情尚未了结,何必忙着动刀动枪呀,况且说到底,我们营救护送的终究是这位小少爷,他的话我们总该是要听的。”
孙观怒视富不忧一眼,愤然道:“那你这秃头是要帮韩轲了?”
韩轲此时说话了:“孙兄,今日是我罪责,但如今委托还没结束,等到我们护送他去见了老谷,你要怎么处置责难我,都尽凭君意。”
孙观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安吉,转而冷笑着说:“那你得问问这个仁兄,给不给你机会了。”
安吉从坡上缓缓走下,浑身颤栗,他举起长剑一指,正对韩轲,说道:“你,你们兄妹太歹毒,害得我,害得我无家可归。”
听得此话,韩凝顿时嗔目切齿,大骂道:“家?你也配说一个家字?当时师门大难,你身为我爹的大弟子,不仅没有患难与共,反而另投别处,我们待你如同家人一般,现下你反而说这话,可还有廉耻之心。”
“小妹,别说了,人各有志,我们何必怪他。”韩轲安抚小妹,将她拉在身后,随即视线移向安吉,但见他满脸赤红,不知是小妹几番言语引得他羞愧难当还是气得怒不可遏。
“安师兄,眼下你已无路可走,我和小妹从小受你照顾疼爱,心里对你也极为尊重,我们抛诸一切过往,再度携手可好?”韩轲话虽然诚恳,但心中也不知自己是否真的可以将往事如过眼云烟。
当初他也恨大师兄入骨,而随着年龄增长,见过江湖苍茫,了解人人唯我自私,对安吉的事也慢慢释怀了,但每每想到他的好,那些背叛又随之而生,深入脑海。不管韩轲如何安抚内心,见到父亲失望失落的神色时,那种滋味久久萦绕心头。
“小妹,小弟,住口吧,今日我们是要做个了断的,不然我也没面目苟活了。”安吉语气坚定,一股阴鸷嫉妒之气充斥心头,他原是非常自卑自怜之人,如果韩轲横眉冷对,他反而会心生怯意,可韩轲这种不经意间透出的傲慢轻视又再度点燃他的怨恨。
韩凝当即就要动手,却被韩轲死死拦住,他看着小妹,露出笑容,说道:“小妹你站在一旁,由大哥解决吧。”
说罢单刀横在胸前,冷观安吉手上的长剑,凛然说道:“动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