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鹤山本是海中岛屿,岛上群禽争艳,由千鹤圣君统领自系一派。因其山高皇帝远的便利,千鹤一族嚣张跋扈,目中无人。千鹤圣君更是野心勃勃,欲有朝一日做这天地共主。
今日千鹤圣君出关,百鸟朝拜,姜婉琪更是迫不及待踱步张望。
“竟有此事?白炬这是想过河拆桥不成!”姜以鹤一听自己女儿在天宫受了欺辱,当即拍案,怒目横立气得胡子发颤。
“还不是因为长姐被天族抓住把柄,如今天族公然悔婚,我们却奈何不得。”姜婉琪忿忿道。姜婉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竟在这档口暴露行踪。只怕千鹤山与魔界联手之事天族已经洞悉,还需早做打算。
“麟羽那方可有动作?”姜以鹤思忖片刻问道。
“麟羽不在魔界,至今下落不明。”
“不急,他比我千鹤族更痛恨天族。”姜以鹤老谋深算,将牙咬得吱吱作响硬是忍住不怒,为的便是有朝一日扬眉吐气,所有忍耐皆不值一提。
天宫大殿。
“父尊召儿臣前来可是为了千鹤山一事?”白昭作揖。
“姜以鹤本就是天宫巩固皇权的棋子,若非他野心勃勃妄图拿到天玺,又怎会甘愿臣服于天族。如今天玺已收回,各方各族亦归顺天族,他已不足为患。”白炬威坐龙椅,有着不容侵犯的王者之风。
“姜以鹤攀附天宫计不成,又跑去同魔界联手。麟羽前些日子与儿臣一战受了伤,短时间内搅不起风浪。”白昭道。
白炬捋捋长须,若有所思:“眼下有一事比千鹤山之事更为棘手。”
“父尊请讲。”
“仲若神尊的鲲鲤端砚流失已久,你且去寻寻。此砚乃上古法器,可用来加固幽魔晶封印。”
“鲲鲤端砚?”白昭倒是听说过此砚。造此等法器的端石乃是四大灵石之首,与圣女猫眼石,琉璃晶,五彩灵石同为女娲大神精心炼制,用于补天。
“正是。此砚承继仲若大师毕生心血与精气,寻常人沾砚便可飞升成仙,若落入麟羽之手,助其冲破封印,届时六界必遭大难。”
“儿臣这便去寻。”白昭躬身道。
“南苍神母或许知其下落。”
“儿臣遵旨。”
南仙苑后园,南苍闭目做法,为园中的仙草浇水,直到听见白昭的脚步声才收了术法。洋洋洒洒的雨水戛然而止。
“小白昭,历练之途可是完成了?”南苍笑,这才睁了眼。
白昭作揖:“不瞒师父,白昭此行有件麻烦事还望师父指点。”
“哦?”南苍饶有兴趣:“说来听听。”
“师父可知晓鲲鲤端砚?”
南苍先是一怔,随即意味深长地一笑:“劫数终是要来了……。”
“师父此话怎讲?”白昭不解,一向爽快的南苍怎的突然卖起关子来。
“小白昭,你命中那一劫要来了,你可准备好了?”
白昭蹙眉,却面无惧色:“徒儿自五万年前飞升上神之日起便静候这命中之劫,而今三劫已过,唯剩这最后一劫,徒儿不怕,只是......”
看出他的担忧,南苍笑道:“可是担心寄灵的上神之劫?”
白昭不语。
“她不会有事。她乃一世缘劫,你却是生死劫。”
“鲲鲤端砚会是我的劫?”
南苍摇头:“万恶皆它起,万缘皆它散。四大灵石汇聚之日便是恶尽缘散之时。”
“白昭愚钝,望师父指点迷津。”远古之神有先知能力,南苍的话似乎有预示,白昭不得其宗。
“附耳过来……”南苍招招手,白昭会意。
良久后……
“本座已泄露天机,恐时日不多。此事切勿外传,恐引来六界大乱。”南苍洞悉一切的双眼,定定看着白昭。
白昭久久不能回神,似是听到了何等惊天秘闻。虽强装镇定,面色却已十分难看。
“本座死后会化作水中神鱼,不老不死,却无记忆。这是长生天对本座泄露天机的惩罚。”南苍怅然,心中却是庆幸的。
庆幸她会化作水中鱼,庆幸她会生生世世游在水中。
......
白昭走后,南苍一口鲜血喷出,表情痛苦,嘴角却挂着笑。
她是这六界中最后一个远古之神,于世间之任已完结,没什么遗憾。若说留恋,便是始终未能住进仲若心中。
“这下我终于可以在你心中肆无忌惮,永远不离开……”南苍喃喃自语。苍白的脸上不知何时,滑过一滴晶莹的泪。
小人参自带治愈能力,又得寄灵传了些灵气,没几日便活蹦乱跳,在阁中忙上忙下。寄灵却实在乏,此刻正倚在榻中小憩。
白昭稳稳落身聚宝阁外,大步流星走进大堂。
小人参被不苟言笑又步履匆匆的白昭吓了一跳,以为又是什么寻仇的精怪,刚要大呼小叫喊寄灵,却被寄灵慵懒地呵斥道:“小人参别咋呼!本仙认得他。”
见寄灵安然无恙地伸懒腰,白昭松了口气。
“你来做什么。”寄灵没好气冷声责问,仍对前几日宴会之事耿耿于怀。
“随我回南仙苑。”未做任何解释,白昭一个飞身上前,将寄灵拉起便消失不见。
筱筱一动不动愣在原地不知所云,等反应过来时二人早已千里之外。此刻才惊觉寄灵恐怕是被人挟持了,顿时瘫坐在地嚎啕大哭。
而此时的寄灵已同白昭一起坐在青龙背上。青龙翱翔云端,转瞬千里直奔南仙苑方向。
“南仙苑可是出了什么事?”寄灵心一沉,能令白昭这般失态的事定是大事。
“师父,她,怕是不好了。”白昭一向果敢,此刻却吞吞吐吐,话不成句。
寄灵大脑空白,嘴动了动,却不知怎么开口。半晌才颤巍巍憋出几个字:“不,不好了,是什么意思?”
白昭眼底闪过异样情愫,未答话只将她轻拥进怀中,直到听见她低低的抽泣声。他从未见过她哭。即便小时候惹祸被罚抽火鞭子,她也绝不会掉泪。她就如同一块磐石,坚韧刚强,无所畏惧。
此刻,石头流泪了。
南苍静静躺在床榻中,面容安详略带些倦怠。
长泽、蓝梳、雪啼、以及刚做完占星术的星宿,几乎与他二人同时到达。
“师父怎会突然抱恙?”星宿急切问道。她可是掌管仙者命格的占星族族长,两日前还替南苍占了一卦,短短两日而已毫无波澜的星象竟断了!
“是啊,这怎么回事?”蓝梳急红了眼眶。
“收到你的千里传书我一刻不敢怠慢!”长泽在相隔最远的极地流沙川,一路风尘仆仆总算及时赶到。
雪啼一向冷静,此刻也不由得急上眉梢,“可还有救?”
白昭摇头。星宿不惊讶,断裂的星象已然说明一切。蓝梳早已泪眼朦胧,长泽与雪啼则紧抿着唇,面色凝重。而寄灵始终一言不发,只是一双美眸又红又肿。
几人沉着脸进殿,再不如往常般肆意畅言。
劫数来得太快。不过一日而已,南苍已衰老的不成人形。枯白的头发凌乱散落,如同风中残叶般摇摇欲坠。
南苍听见响动,艰难地抬了抬眼皮。
“师父……”几人齐齐跪下,已是泣不成声。
“本座的劫……总算来了……”南苍嘶哑着喉咙,虚弱地低语。
寄灵胡乱抹把眼泪,瞧见南苍颤巍巍地朝她抬手,紧着将手一把握住。
转而又艰难地望向白昭,白昭瞬间会意,红着眼道了句:“师父忧心之事,白昭以命担保,定不会让它发生。”
南苍扯出一抹笑,喉咙半晌也无法发出声音,末了含糊不清道:“本座……会化作水中鱼……幸好是水中神鱼……幸好……谢长生天……成全……”
手颓然失了气力,寄灵再也感受不到她轻握的力道。
“神母!”直到寄灵如梦初醒地,真切地感受到南苍已仙逝,她撕心裂肺的哭喊,哭的旁若无人。
殿中哭声一片,传信童自殿外吹响哀埙,埙声低沉忧伤,传至天上地下,传遍六界。盘古至今最后一位在世之神,身归混沌。
……
西荒极南连天碧湖中,一尾斑斓凤凰鱼自在畅游。不知其从何处来,亦不知命几何时。终日不知疲倦,游遍碧湖每个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