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本命天蛇惑 》
刘禹打算去找的这个朋友,绝对算的上是一个妙人。
这人年岁不大,比刘禹还要小上两岁,但懂的却很多。
他这人,好像凡事都能侃侃而谈,处处都可头头是道,思路清晰,能说会道,口才极佳,给人一种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古今大事无所不通的错觉。
当然,这只是概括的说法。
具体到专业方面,足以让人惊为天人。
毫不夸张的说,医农工商,他信手拈来,琴棋书画,他各臻其妙,家国天下事,他特别能侃,即可引经据典,又能出口成章,许多事情轻易做到化繁为简,深入浅出,大部分观点更是妙语连珠,见解独到。
以上这些还不是重点,他真正以之傍身的是风水堪舆术,卜算看相技之类的本事。
没错,这家伙就是一个摆摊算命的小道士,或者说,一个坑蒙拐骗的江湖浪子。
后来,刘禹一直戏称对方为,小神棍。另外,有一点,很值得提一下,这人虽是道士,却留着精短平头,如果不穿道袍的话,根本不像是正统道家人。
总之,不可否定,小神棍这人定有大才,至于是否经天纬地,刘禹惭愧,自知认知度不够,无法判定。
正因如此,他终觉得小神棍,所展现出来的形象,显得很不真实,
首先,小神棍,综究太过年轻,总是会有一种违和感。他纵然天赋异禀,有过目不忘之能,但人生经历,毕竟有限,难以真正到达,学富五车境界。
再则,他的学识极为庞杂,要做到门门精通,谈何容易,即便只是略知皮毛,那也需要耗费,极多的时间。除非,小神棍,在梦中也能研读学习。
事后,刘禹经过多次深思,最终认为,其中关键主要还是因为,自己的知识匮乏,许多事物不知,不懂,不明。
所以就凸显出对方,特牛掰,特博学。
随着相处的时间一长,刘禹越发觉得,这家伙还是神棍的一面,更多一些。因为,他对待所有来算命看相的人,几乎都是千篇一律的套路,唯一的区别便是,套路的顺序,会适时调整。
说是朋友,刘禹和小神棍,其实只能算作泛泛之交。
刘禹对他的了解,十分碎片化。这家伙来历不明,仅说来自粤省罗浮山,是冲虚观的一名出家道士,应自家师傅要求,下山入世,凡尘炼心。
好吧,确实有些鬼扯了。
一句话概括,小神棍这人颇为神秘,姓名不知,出身不详,琢磨不透,真假难辨。
当然,刘禹对自己的事,也掩饰颇多。小神棍仅晓得刘禹的名字,以及是做什么工作的。至于其他,小神棍倒也不刻意去问,刘禹自然不会主动说。双方的关系。有种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意思。
总体而言,彼此间相处起来,倒是极为轻松自然。大多时候都是刘禹在问,小神棍解答,只要是他能说的,或者他愿意说的,都能表现出应有的耐心,且不似敷衍。
只可惜,小神棍说的那些,刘禹大部分都是似懂非懂,通篇下来一知半解,不明深意……
大概过了十分钟左右,刘禹便来到了友谊公园正门口。
这座小城,可供游玩的地方较少。
东城友谊公园,是当地百姓为数不多的好去处。
公园占地面积颇广,园内风景极佳,平时到此游玩的本地人比较多,如果携友来此,不小心走散,寻找起来,定然是需要花费一番功夫的。
但要想找到小神棍,却是极为简单的事。
因为,他一直以来,都只会在关帝庙附近摆摊,风雨无阻,雷打不动的那种。
许久未见,小神棍风采依旧,虽年轻脸嫩,但散发出来的博学才气,颇有一种,得道高人的气度。
他卖相极好,眉清目秀,双唇浑厚,天庭饱满,天生的一脸福相,初见便能给人留下,一个极好的印象。
或许,也正是这般,先入为主的自身好条件,他做神棍,有着许多人所不及的先发优势。
每次相见,刘禹都有一种错觉。
总觉得,小神棍忽悠人的功夫,在越发的精进。无论遇到什么样的问题,始终坐怀不乱,一一解惑。
此刻的他,正端一副得道高人的姿态,给一位中年妇女,卜卦看相。前者慢条斯理,神神叨叨;后者津津有味,甘之如饴。画面极为和谐。
见对方在忙,刘禹不好上前打扰,自顾寻了一处长椅坐下。没过多久,小神棍也看到了刘禹,但并未打招呼,仅仅只是不动声色的点头示意。
彼此相隔的距离不算远,小神棍他们交谈的内容,刘禹基本上能听清楚。大概情况是,中年妇女,正在代自家儿子算姻缘,测运势。
她儿子并未同行,也没有相片可以观看,只能通过生辰八字,以及一些零碎的信息,来进行推演。
故此,测算所需的时间,自然会耗费很多。
刘禹暗自好笑,认定小神棍这次,该是遇上了大麻烦。
怎么说呢?
世上无相,相由心生,给人看相,人到最妥,也更容易,窥探天机。
面相与手相的结合,更能了解到一个人,后天的修为结果。相比八字而言,能看到的格局更直观,可以在第一时间,即可知晓人物,比较大的结果。三者,相辅相成,并无矛盾,若能融合一起,方才最为精准。
所以,刘禹担忧,小神棍能用的信息,实在太少了,说不定等下绷不住,直接原形毕露出大丑。毕竟,小神棍这个行当,大多数情况下,没瞎,也得戴个墨镜啊。
不过,这份担忧纯属多余。
只见小神棍,脸色平静,双目闭合,右手五指纷飞,嘴中念念有词。不多久,眼眸一睁,笑道:“这位女施主,贵子当真是个好命啊。您儿子这等命运,乃得道青兔,为人才艺双绝,志气高昂,奋发有为,计谋巧妙,善于弄权,六亲荣华近贵……”
这话还未说完,中年妇人,已是瞬间大喜,一下子没忍住,打断了小神棍的叙述。
看得出,她这股高兴劲,确实发至内心。而刘禹却觉得,有点莫名其妙。好话,自然都爱听,可小神棍说的这些,不正是家中挂历上的内容?
况且,她真的听懂呢?
小神棍面上云淡风轻,并没有因为被打断话而不快。
直到妇人,再次催问,自家儿子的姻缘,他才重新开口,“贵子,乙卯年,三月生,五行属木,缺土,年纳音大溪水命,也可称,木兔之命。怎么说呢?刚刚讲得是好的一方面,那贫道接下来,便说一下,此命格不好的一面。”
说到这,他刻意停顿了一下,见妇人的脸色,果然有变,继续说道:“木兔之人,天性本是好热闹者,可凡事过犹不及。一旦遭遇变故,便极易陷入,情绪不稳,且特别怕孤独。同时,大溪流命,五行缺土,于姻缘而言,实非幸事。简单来说,此命盘者,天生难觅佳偶,感情也难修正果。”
“小师傅,你可别吓我啊!”
这妇人顿时急眼,也不管是否真的,明白其中含义,迫不及待的问,那该怎么办才好?小神棍微微一笑,安慰道:“施主,你先莫急。且等贫道,继续说完。”
紧接着,也无需再催促,说贵子这等命运,注定着,对待感情方面,要比常人执着,也更容易,为情所困。贫道没猜错的话,贵子不久前,刚失过恋,而且,还留下了痛苦的阴影。他这是典型的,一旦得不到心中所爱,便万念俱灰。
“大师,您果然是高人。我家小子,直到现在,都还没有缓过来啊。”
中年妇女,眸子里精光四射,脸上尽是崇拜之色。但很快,情绪又低落了起来,叹息道,“说来,也怪孩子他爹。这老东西,太看重门楣,觉得女孩家,配不上,便死活不同意。哪怕是,我儿闹到以死相逼的地步,也绝不松口。实在是太狠心了。”
小神棍脸上的笑意,适时散去,叹道:“真是命运弄人啊。”那妇人,一副深有同感的样子,说这个女孩,其实什么都好……
“施主,也无需懊恼,凡事,祸福难知啊。”
小神棍这话,纯粹就是为了应个景。面上同情,心底却早已冷笑不止,什么都好,就是门不当,户不对呗。估计,这妇人,也根本没同意过。
妇人终究是心系,自家儿子的前程,不多久便转回了正题。急问,这种情况到底要如何化解。
小神棍老僧入定,故作高深莫测之态,倒也不含糊,直接伸出四根手指,说此事不难,贫道提四个建议,施主自行考虑。
妇人眼前一亮,整个身子顿时直挺了不少,忙说:“多谢大师,您只管赐教,这事只要能成,来日,我必当携子,前来重谢。”
“其一,贵子不适早婚。他命中注定,过早开启姻缘,易生再婚。贫道之前算过,你儿最佳的成婚年纪,只能是27至30岁之间。否则,必生祸端……”
言传身教,还在继续。
小神棍这厮,当真是修炼成精。
整个过程,察言观色,有条不紊,在那里云山雾罩,好是一通道法输出。而中年妇女,越发虔诚,已是入戏太深。她或许就喜欢这种调调。
但刘禹最终还是,收起了看戏的心思。
想着,这毕竟是别人的隐私,也不好让外人所知太多,便站起了身,干脆走远了一些。
这里林木茂盛,虫鸣鸟叫生生不绝,一片生机盎然。可风光虽好,但综究是见得太多,关注点自然不会刻意停留。
临近中午,在此并无其他游人,刘禹不好离开太远,仅在二十米范围内徘徊。不多久,终于等到,那妇人的欢声笑语:“大师,真的太感谢你了。这下我家那臭小子,终于得救了。”
说这话时,中年妇女已经站起身。
她显得极为兴奋,如同解决了一个天大的难事一般,只差没有叩谢。而后,又主动问起,需要多少酬劳。
小神棍视若无睹,摆出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高人模样,摆手说,施主无需如此,你我相遇皆是缘分,贫道入世,为的便是帮人渡难,广结善缘而已。这钱财乃身外之物,于贫道而言,确实毫无用处,若收下实在是有损道心了。
那妇人却是极为执着,反复强调,这个酬金肯定要给的,又见小神棍依旧推脱,倒也豪气,直接从钱包里抽出,三张百元大钞,双手奉上。
小神棍老僧入定,盯着那妇人,看了许久,眼眸清澈,毫无波澜。
最后叹了口气:“也罢,也罢,施主既然如此有心,那贫道就勉为其难,替远在千里之外的道观,收下这份香火情吧。”
话虽如此,但小神棍,居然只接过了一张,其他的说什么,也不再接受。妇人顿时感动无比,目光中虔诚攀升顶峰,激动得弯腰答谢,直至许久,方才回归正常。
至此,双方总算结束了这般,你来我往的浓浓情意。
刘禹见妇人已走远,这才走近小神棍摊前,大拇指高举,毫不吝啬的给予称赞,又打趣道,财不外露,见者有份哦。
小神棍嘿嘿一笑,给了个白眼,说这位施主莫闹,贫道,也要生活的嘛。刘禹一呆,绷了许久,最终捧腹大笑。
彼此相交已久,说话的方式自然会随意一些。
也不需要招呼,刘禹在摊子前就地坐下,继续调侃道,还是你们这行当有钱途啊。小神棍笑骂,当真是肤浅。又问,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刘禹来此只是随心而动,并没有明确的目的,便说打算今天休息,闲来无事,就过来看看。小神棍点头,没有再多问。
这时一阵凉风袭来,刘禹忍不住,紧了紧身上的外衣。如今已是秋季,山上的温度本就低,再加上昨晚变了天,即便是南方,气温也只有十来度。
他打了个冷颤,却见小神棍,仅仅只是穿了件,单薄的青色道袍,不由得好笑:“你啊,当真是冷了,就有人送暖,刚刚那妇人给你一百,正好雪中送炭。赶紧去买件厚点衣服吧,否则感冒了,还差钱买药哦。”
小神棍哈哈大笑,抬起右手翻开衣领,漏出了里面的毛线衣。刘禹白眼直翻,极为无语。顿了顿,又问起小神棍,为什么笃定,那妇人的儿子才失恋不久。
“这有何难?”小神棍眉尖一挑,意气风发,“于贫道而言,不过掐指一算的功夫。”
“说人话!”
刘禹嘴角撇了撇,脸上写满了不相信。小神棍十分不满,“那你好奇个毛啊!”
“不说拉倒!”刘禹毫不示弱。
小神棍嘿嘿直笑,定了几秒,方才说道:“你要求教,贫道自然会教的,可你丫,得虚心啊。”
说这话时,他一直在挤眉弄眼,见刘禹没什么反应,随即神情一肃,一本正经的说,察言观色,那女施主的脸上,可都写着了。
刘禹哭笑不得。
好吧,事实证明,算命这玩意,果然就是心理学范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