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夫子的饭菜?”小萝被牵着下楼,在后面问道。
“送完就过去。”她们两人前往灵谧书屋,接近竹林小道之时,眼尖的小萝便看到小竹林里有个熟悉恐怖的身影。连忙拉住星若隐,小声道:“周、周、周达!”
“看到了,他就是周达?”星若隐轻声问道。小萝使劲儿地点点头:“我说他是妖怪吧,他肯定又在打夫子的主意。”
星若隐静静地看了一会儿远处的身影,想了想,上前一步,大喊:“是谁?在那里鬼鬼祟祟?”
周达听到声音,吓了一跳,不敢回头,直接隐了身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看到那突然消失的背影,星若隐和小萝瞪大眼睛,愣在原地,不敢上前经过那竹林小道。
闾丘然从屋子里慢慢走出,扫了一眼周达隐身之处。周达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后脑勺,双手合十,对着闾丘然说了两个字,看口型应该是:“拜托。”
发现她们远远站在,转弯后穿过竹林的小道那边,闾丘然便问:“怎么了,发生何事?”
星若隐回身拿过小萝手中的食盒,并且催促道:“你快去内厨看看,周达在不在,快!”小萝反应过来,点点头撒腿往回跑。定了定神,星若隐继续上前,直觉告诉她,这并没有什么危险。鼓起勇气走到闾丘然面前,道:“刚刚,我们看到那里有个人。”她指了指隐身后的周达所站之处,闾丘然顺着她的方向看去。周达有点紧张,微微张开嘴,看了看他,又看看星若隐。过了两秒,闾丘然疑惑道:“是吗?那里什么都没有阿?”
星若隐若有所思地看着夫子脸上的表情,决定不再说下去:“哈哈,可能是我们看错了,夫子你的饭菜。”
闾丘然点点头:“谢谢,吃了吗丫头?”
星若隐摇摇头,“坐下来一起吃吧。”闾丘然笑了笑,拿着食盒往屋子里走去。看着夫子过于淡定的背影,星若隐想想还是跟了上去。平时放书听课的桌子,今日放着的是两三道香喷喷的饭菜,她忍不住两眼发光,边盯着那几道美味边坐下。闾丘然从内屋而出,手里还拿着一个青花瓷碗和一双木筷:“你就用那副碗筷吧,我这里还有。”
不再客气,她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夹起一块鸡肉就往嘴里塞,使劲儿嚼。闾丘然看到她的样子,夹了一筷子青菜到她碗里,眼带笑意:“慢慢吃。”
看了看夫子,星若隐吞掉嘴里的鸡肉,问:“对了,夫子,我今天在听雨楼看见你。”
闾丘然手中的筷子停顿了一下,回道:“和一位远房亲戚见面。”
“哦~这样。”星若隐不疑有他,两人继续慢慢地吃。
“今天休息,你怎么过来?刚才还看到小萝匆匆跑掉。”
星若隐咬了一下手中筷子,眯着眼睛阴深深地道:“小萝说内厨里的周达是个妖怪,能够隔空拔鸡毛。”
“咳、咳…!”闾丘然听到这话,忽地被呛到,放下碗筷,顺顺气以后,开口问:“然后呢?”
“然后,我就打算送完饭菜给夫子,就去内厨看看。可是,刚刚小萝说,竹林里的人影很像周达。”星若隐把身体向前探了一下,看着闾丘然的眼睛:“夫子,你最近要小心,可能你被那妖怪盯上了!”
闾丘然看着眼前这小姑娘看过来的眼神,清澈透亮,带了几丝打探的意味,连忙重新拿起碗筷:“好,我最近会注意的,你也要小心。
“嗯,会的。”看见夫子似乎逃避她的视线,星若隐挑了挑眉,重新挺直腰,低头吃饭。
“味道如何,父亲?”听雨楼里,韩肃看向对面的胡也川。
胡也川点点头:“这酒不错。”然后,继续悠哉悠哉地看向戏台,左手食指轻轻地在桌子上打着节拍,嘴里和着小曲。
“最近,看到父亲过于忧虑,所以就特意叫您出来,散散心。”
“有心了,事情办得怎么样?”
“正在调查。”
“以后晚上定要谨慎行事。”左相面无表情地看了韩肃一样,“现在城里的修道之人越来越多。”
“孩儿明白。”
“今晚,去叫陈随回府里一趟。”
“是。”
“娘,好好吃阿!”这时,从不远处的桌子传来一句奶声奶气的童音。
胡也川看过去,只见一位衣着朴素的妇女,正在摸着自己孩子的头,眼眶含泪:“好吃就多吃点,下次娘有钱再带你来,阿?”
“好。”那小孩子抬头看着他的娘亲,甜甜地笑了起来,嘴角还沾有一些酱料。
胡也川看着孩子,眼神柔和:“真像。”然后回头:“韩肃!”
“什么事?父亲。”
“把那孩子,带回来。”韩肃顺着视线看过去,看见那小孩虽然衣着非常朴素,比较瘦小,却被那妇女养得白白净净。
“这…”
“不肯,就抢回来。”胡也川重新看回戏台,“你看着办。”
“……”
另一边,陈随穿着将军府里下人的衣服,脸上的胡子也不见了,没了胡子后的陈随,显得更加年轻,完全没有先前故作老成的感觉。拿着送往地牢的饭菜,一名叨叨不休的引路人与他同行。他翻进左相府,特意等待着午饭的时机,打晕了送饭的小厮,想借着这个契机进地牢救出送消息的那个人。
“怎么找了个这么没用的东西,要不是有宫门口的眼线告诉我,都不知道,还要我亲自来一趟,真是笨蛋!”陈随心里此时实在不痛快,因为他真的很讨厌进地牢,进那种浑浊黑暗的地方。
“今天,怎么不是小安送来了?”引路的地牢侍卫问。
“小安肚子疼,想上茅厕,所以这次不是他。”陈随胡乱讲了个理由。
“哦!原来这样,我看你挺面生的,新来的?”
“怎么那么多废话!”陈随真想骂出来,奈何表面上还得把样子做足,“刚来不久哈哈!”
走进地牢里,光线一下子暗下来,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空气里满是陈旧的血腥味。陈随忍不住皱起眉头,暗道:“果然是粗鲁之人来的地方,哼!”
“现在将军府的地牢里,就只有一个犯人,直走左转第二间就是了。”
“好的,谢谢这位兄弟。”
到了牢房门前,就看到一男子昏迷着,半死不活地躺在地上,衣服上的破烂之处,可以看到一道深深的血红鞭痕。陈随看到对方的脸,居然与自己有几分神似,但并没有多想。把饭菜从右下角的小口推进去,然后拿起一块小石子,对准陈思衍的额头就是一弹。陈思衍吃了一痛,从昏睡中悠悠醒过来。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到牢房门前站着一个人。
“是谁?”陈思衍有气无力地问。
“监正陈随。”
陈思衍瞬间清醒过来,睁大眼愣愣地看过去,急忙忙爬到他面前,“终于见到您了,大人快救我出去吧!救救我!”
看着面前的人痛哭流涕的样子,陈随嫌弃地撇了撇嘴。“我不确定,你是不是他指派,你来说说,他讲了什么?”
“蒙面人叫我转述,更厉害的已到,老地方见。”
沉默了一会儿,陈随又问:“蒙面人这次为什么不亲自来?”
“我不知道,其他的我什么也不知道。”
陈随翻了个白眼,好吧,亏他起先还想着,眼前此人,有很大的价值。这时,在入口处等候的狱卒,觉得有点奇怪,喊了一嗓子:“送个饭怎么送那么久?”
“我走了,后会无期。” 陈随抛下这句话,转身欲离开。陈思衍一时激动,想要站起,奈何腿刚出力便一软又倒在地上:“怎、怎么这样,你不能走!”
害怕他暴露了自己的身份,陈随弯腰伸手从牢房稻草堆里,又摸出一石子,往对方脖子处弹过去,刚想大吼大叫的陈思衍,身子一倒,继续昏迷在地上。
“真是个呆子!”陈随白了一眼,往地牢外走去。“来了来了!”
“刚刚犯人在喊啥?什么不能走?”狱卒疑惑地问道。
“他说饭菜太少,不好吃,叫重新拿一份,我才不理他!”陈随又随口一编。
“原来这样,哼,诸多要求的臭书生。”狱卒斜着眼睛看向远处的牢房,不屑一顾。
“就是。”
昏黄的天空渐渐褪去,夜空的星星越来越多。皇宫内的钦天监,陈随早已换回平日的官服,站在廊道尽头,看满天繁星慢慢出现,每天在这里站一会儿再回自己的府邸,是他成为监正以来的习惯,抬头欣赏间,又想起陈思衍那几句话:“更厉害的已到,老地方见。”
“哎!为了什么呢?”陈随扯了扯身上的披肩,随着夜幕降临,周围的空气也越来越凉。
“小胡子,最近怎么样?”
一个声音忽然在不远处响起,扭头一看,原来是韩肃,正站在不远处,靠着柱子看向他。
“没大没小,什么事?”
“父亲叫你回去一趟。”
“知道了。”
“你刚才在想什么?”
“我去了一趟将军府地牢,见了一个书呆子。”陈随脑海里浮现起,那张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脸庞。
“书呆子说了什么?”
“走吧,回府再说。”陈思衍经过韩肃身边,韩肃下了栏杆,紧随其后。宫门口停着一辆马车,陈思衍正准备打开马车上的门帘进去,就看见里面躺着一个布衣小孩。疑惑地看向背后的韩肃:“他是谁?”
韩肃从另一侧进去坐下,轻轻戳了戳那孩子粉嫩嫩的脸蛋,小孩长长的睫毛动了动,仍然没有醒过来。开口道:“在听雨楼遇见的,一位苦命妇女的孩子,被父亲看上,叫我带回去。”
“那妇女肯吗?”陈思衍颇感意外,看着韩肃。
“刚开始不肯,但是我给了她很多钱,就答应了,趁着这孩子睡着以后,让我带走。”韩肃轻描淡写三言两语地讲了整个经过。
陈思衍垂下眼帘,不再作声,过了一会儿,又看向小孩闭着眼睛安详睡觉的脸蛋,道:“你说?我们小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进的左相府?他为什么要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