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彭纳维克,北方海域中比较靠北的一个维诺克小镇,镇子与岛屿同名,岛屿的形状像是散落的锁链,所辖的零散的小岛总面积比本岛更大却因常年覆雪和山石嶙峋而鲜有人居。
本岛多丘陵,从陆地的边角向岛中的火山地势渐高,五颜六色的简易小房呈枝杈状分布在坡地上,这个一罗见方公里的(一罗=十二)的岛屿在维诺克语中意为“航线的终点”——它的确是,直通诺克威尔远至森缘芸梦的“馨香航道”,其终点站就在这里。
这儿同时也是伊琳娜暖流在北地所能触及的极限。
这儿也是丽娘的家乡。
冰雪之白与每年几个月的浅色青绿构成了乌彭纳维克的底色,也难怪居住在此的人们会遵循民俗传统将房子粉刷得鲜艳,毕竟越是与童话不沾边的地界越是需要童话渲染。
早在航道开辟前“乌彭纳维克”就已被命名,“终点”之名是偶然还是巧合呢,我们不得而知,与绝大部分童话不同,终点站没有宝藏,没有任何值得孩童憧憬的东西。
与航行无缘的人耳闻此地大都缘由那首诙谐的船歌《破船》。
♪ 船歌《破船》
破船约上刮风天!
穿过哈尔维升起帆;
啊哈,我们逮这一(zhei)天,
逮这一天,
逮这一天,我们赚大钱!
她年岁有我妈妈大,
就拿绳子捆个七七八!
啊哈,我们逮这一(zhei)天,
逮这一天,
逮这一天,我们赚大钱!
伙房饿死耗子仓房积层灰,
能活到乌彭纳维克才有鬼!
啊哈,我们逮这一天,
逮这一天,
逮这一天,我们赚大钱!
克瓦尔巴装上鱼她漏了水,
扬马浪干劈了舵板整稀碎!
啊哈,我们逮这一天,
逮这一天,
逮这一天,我们赚大钱!
塔拉湾她左右瞎泵一路水,
绕过鱼鳞滩当风转西北回!
啊哈,我们逮这一天,
逮这一天,
逮这一天,我们赚大钱!
他妈的修完龙骨修左舷!
又破又烂快完个艚蛋;
啊哈,我们逮这一天,
逮这一天,
逮这一天,我们赚大钱!
航进不冻河快瞧那引水船,
磨磨蹭蹭过来,是嫌她沉得慢!
啊哈,我们逮这一天,
逮这一天,
逮这一天,我们赚大钱!
动动屁股——抽水还寻思啥!
拿桶拿盆拿瓢—— 等着淹死呢?
啊哈,我们逮这一天,
逮这一天,
逮这一天,我们赚大钱!
啊哈,我们逮这一天,逮这一天,
逮这一天,我们赚大钱!
——《北海船歌收录·1352年版本》
别的航路暂且不提,自扬马岩岛北向进入薄命海,穿越塔拉湾,直冲闪金岛大冒险中,预感到海情有变之时,经验老道的船长与通晓水文的导航员定会制定一条保船的线路,即顺着伊琳娜暖流全力泵向乌彭纳维克的避风港——
这才是存活之道,能乘着倏忽不定的西北风,险而又险地避开一切灾祸,凭一身强运和技术巧过塔拉湾的幸运儿少之又少。
迷茫白雾接连云层和海面,视线困死在两步远的距离上;富集的浮游生物依附船旁闪烁着诡异的光;为了活命而拼命划船,聊以慰藉而放声高歌,如此的经历不知成了多少水手的梦魇。
比起被大海吞噬,做噩梦还是温和了许多,梦中的海怪撕咬大腿时没有疼痛,梦中的海水打湿衣服时不会寒冷。
本岛外零落高耸的小岛如厚重的防风壁,同冰山一起构建出天然的避风港,乌彭纳维克的人家围绕着活火山乌彭居住,他们的食物和物资如冬日暖阳温暖着苦航至此的船员,也让平平无奇的终点站化身童话故事里的庇护所,哪怕这里残暴的暴风雪一刮就是半个月的不见天日;哪怕这里极夜中只有房屋的颜色未融入一片浑灰;哪怕这里南向以外的近海在冬日皆被冰封,远海也多有浮冰,来客只得春来再寻出路。
可从另一方面讲,对于某些岛民来说,这里乃是奔流有熔岩的囚笼,比如丽娘的父亲,坎佩尔萨基姆里斯,当代最著名的美食猎人之一。
绝大部分人不知道的是,浪迹天涯的坎佩尔萨基姆里斯其实是个好父亲。
小丽娘十二岁生日,一年中大半日子见不到人影的父亲送她的礼物是双精致的小靴子。
海豹皮面,羊毛内衬,皮革鞋底,是哈尔维皮革行会的恩瑞大师的手笔,精致而耐用。右靴横胆正中有颗一艾(一艾等于十一)纽卡(十二分之一厘米)的灰黑色晶石,小丽娘曾试图揪它下来,但终是白费功夫。
维诺克人的文化中鞋靴一类的礼物有特殊的寓意,如“路遥梦远,行而不辍”,如“你长大了,路要自己走啦!”
从此早早自诩“长成大人”的丽娘也可以不用妈妈牵手漫步在小镇街头……或者稍远那么一点点的地方。
而小丽娘的的确确是她父亲的孩子。
在不太爱说话的母亲,一位身材微胖、性格和善的女士一声又一声无奈的叹息里,小丽娘穿着小靴子一遍又一遍用小短腿丈量着,她那站在祠堂顶便能一眼望到头的世界——
当然这里还要排除各个船闸口与铁索桥,乌彭火山附近(包括房顶刷着红漆的铁器作坊和硫矿作坊),北边的悬崖和与冰盖,各路船只和那座好像住着人的大灯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