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下,地中,四有莹石,杂蔓丛生,两人相伴步与其间。
拔剑,出剑,剑光闪过,斩断了拦路的爬藤,而剑上的火焰脉络才刚刚成形。
苏远让出前路,向女子说道:“姑娘先请。”
剑上的火纹还在慢慢消退。冰晶上的寒意不仅阻碍了火纹的成型,也减慢了火纹的消退。冰晶之上,火纹与火纹间的联系模糊不清,随时会被寒冰淹没。但苏远却觉得无妨,有困难才会有挑战。
女子虽尚不清其中关窍,但也看出了苏远凝练的火元素与手中的冰剑并不匹配,便从手环中取出了一把剑。
此剑通体呈暗紫色,不似冰剑透亮,剑身上爬满暗色的灰斑与不整的划痕。剑尖不锋,其中划痕深者,更是连成了深浅不一的裂纹。
女子道:“公子若不嫌弃,此剑赠与公子。”
苏远抱拳道:“多谢姑娘。”
女子递剑而过,苏远双手相接。两人的指尖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触碰到了在一起。不约而同的,两人一起低下了头去,迅速的将手收回。
女子看着攀上岩壁的藤蔓,继续说道:“公子可愿听此剑的来历。”
苏远盯着地上发光的萤石,答道:“即执此剑,愿闻其详。”
她慢慢讲着,苏远静静听着。与这段故事相伴的是两人的脚步声与水的滴落声。此外还有那微不可察心跳声。
“死神求道,相随十九。”
“传闻死神有十九位追随者,死神的十九位追随者与死神一起经历了红漠,青冥,于寂宇中见证死亡。那一日,死神与他的十九位追随者分享死亡,共享死亡。不过,终有一日,他的追随者们厌倦了死亡,背叛了死亡,离开了死神,他们皈依了新的信仰——邪光。”
女子稍作停顿,继续讲道。
“故事的结局已经可以预见,死神肃清了背叛的十九位追随者。最后,死神将他们的血肉做成了墓碑,囚禁他们的灵魂,让他们永远不能到达死亡,不能脱离死亡。而他们的白骨被邪光化为了墓匙,望有后来者能给他们带来解脱,重迎邪光。”
“公子手中的剑便被各国专家认为是传说中的其中一把墓匙,被世人称为星语。
苏远故作惊叹,说道:“此剑来历竟如此非凡,姑娘将其送我,我实在无以回报。”
女子面色稍冷,说道:“不过是口口相传的传说罢了,公子何必较真。”
女子话未说完,苏远随着心意将手中冰剑递到女子面前。女子也不自觉将冰剑接到手中。
待她真正感到手中冰剑传来的真切的寒意,她心中却是一片火热。
苏远说道:“此剑来历虽不比星语传说,但也出自大师之手。”
“青木生骨,晶冰敛躯,古火锻魂。光阴其上,木生百轮,冰积百川,世所难得。”
女子道:“多谢公子相赠,敢问公子,此剑可有姓名。”
苏远看向女子,她不过和他一般年纪,十二三岁,青涩如梨春,含笑如羞花。同时她又那样疏远,那样忧愁,如夕阳落日,若及若离,扛下漫天红霞。
苏远道:“姑娘笑面如春青,眼波如川海。此剑当名青川,方配姑娘。”
女子右手手握剑鞘,伸出两指从剑尖滑到剑柄,左手翻手将剑身一转,将青川收剑入鞘。
“多谢公子赠剑,小女子如此便收下了。”
她纳起青川,他动起星语。
火元素在星语的表面开始汇聚,然而未等火的脉络成型,火元素就碰在了剑身上密布的裂纹,撞散开来。
苏远发现问题出在何处,重新凝练火元素在星语表面汇聚,并格外注意着裂纹附近火元素的变化。
火元素沿着裂纹汇聚,裂纹中的火元素与裂纹外的火元素仅有咫尺之遥。
女子默不作声,静静看着星语,看着火光,看着苏远。
眼看两股火元素汇合之际,又是出了问题,火与火之间的纹路没有相互吻合,散了开来重新化作虚无。
女子见火元素再次在星语上消散开来,伸手握住了星语,握住了苏远的手。她引动了星语中的暗元素,暗元素不断的附着在苏远的手上,缓慢的蚕食着苏远,这种感觉并不好受。
女子道:“公子不要紧张,暗元素的侵蚀性不比火元素的侵略性更加难以掌控。”
女子握住了苏远的手,十指相贴,带着苏远的指尖划过了星语的每一处。
苏远感应到了星语中散布着深浅不一的暗元素,与剑上裂纹遥相呼应。他的火纹虽然向外逸散着热量,但其中却是秩序与条理的纹路,苏远一时不知如何在这样满是缺口的剑身与散乱的暗元素上形成火纹。
两剑一比,星语倒是不如青川趁手,但苏远却不打算换回青川,他喜欢这把剑。
苏远道:“姑娘见笑了,恐怕一时之间我还做不到姑娘所想的地步。”
女子听之一笑,将汇聚的暗元素驱散。
“公子不必挂怀,凝聚非本系的元素本就不易,我等只需尽力便可。还有七日,我再与公子细细体悟。”
元素系中非天赋异禀者不能凝练第二元素,天生双系者世间更是难寻几人。
苏远看着女子想到了暗,想到了水,便不再多想,重要的是现在,她在他身边。
苏远手握星语劈开前路的藤蔓,为女子开出一条路来。虽然只要握着星语,暗元素便无时无刻不在侵蚀着他。苏远并不打算将火纹覆盖手上将暗元素隔绝开,他想慢慢的感受,细细品味这份暗的侵蚀。
苏远在前,女子在后。
两人面前,一团团飘絮状物体在空中漂浮,散发着沁人心脾的蓝光。
苏远问道:“姑娘,这是否便是你所说的海刺水母。”
苏远不曾想到水母竟不在水下生活,还能漂浮在空气当中。
女子说道:“公子说的不错。”
“此便是蓝湖海刺水母,它们头顶上透明的薄膜是它们全身的唯一的保护层。”她莞尔一笑笑,“可以有效的抵御空气的入侵。”
水色如烟,冰蓝色的幻彩摄人心魄。
苏远出剑刺入了蓝光,一剑割裂了一只海刺的伞帽。那海刺的伞帽藕断丝连的粘连在身上,下一秒就像会被空气吹走去。它拼命的扭动着身体,舞动着细长繁多的触手,奋力向上攀爬,但还是不可避免的从天空跌落。
苏远看着那跌落凡尘的蓝湖海刺,觉得自己毁坏了一件上天的杰作。
再是一剑,又是一只海刺水母的伞帽被割下。一片透明的伞帽落在苏远手中,完美无缺。
苏远笑着朝女子说道:“姑娘,此片水母的帽盖可好。”
女子应道:“公子剑法精湛,小女子甚是佩服。可请公子为小女子再取。”
而女子已经捏住了那只凭空而落的水母,轻轻的取下了它的伞帽,再任由它自去。
虽未能凝火纹于剑上,苏远却已是挥之如臂。一团团蓝光被剑光扫落,一片片伞帽粘连在一起落在了星语之上。
海刺水母意识到了有猎手在狩猎它们,成片冒出,欲要围剿捕猎者。
蓝色的荧光照亮了地底,成片的水母游曳在苏远与女子周围。
它们很慢,慢到苏远只要向前一步,便能走出它们的包围。
苏远未动,女子也未动。它们在欣赏着蓝湖海刺为他们上演的舞蹈。
蓝湖宛若空中的游灵,透明的伞膜下藏着海蓝色的花盘,外生海波,内衍夕漩。其伞缘处垂挂着纤细的白丝,白丝分如冬弦,缠如秋波,聚如春束,似与絮腕分若两家,实则却门户相见,丝絮相交,难分你我。
丝细如纤尘,薄絮挽作裳。
飘若云海无物,曳生花姿百态。
苏远看向海刺水母朝自己抓来的口腕,他按下了本能想躲避的冲动,并且伸出了手,让那一只只柔软的口腕绕在了自己手臂上。
女子也在一旁挑逗着一只海刺,用手细细捏着它的触须。
海刺蜇咬!苏远惊觉身上一痛,仿佛被针扎了一般,浑身顿感无力。他扭头看向了她,她还在轻笑。
还好,她并没事。
第二次,他又昏在了她的面前。他害怕这又是一个梦,想着醒来时,他是否依然能见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