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非卿心中一直在嘀咕,他和展子江遇到审传友时才出大理城不过数里,按理张文通他们此刻应该到了,却怎还连个影子也见不着。三个人在山巅立得良久,便朝山下行去,偶尔遇上些西夏兵,随手便料理了,至一岔道口,转向蝴蝶泉方向而去。
蝴蝶泉这个地方果然隐蔽,要不然这么多西夏兵搜山怎么偏偏发现不了,而点苍派发生这么大的事,正在此处思过的陆剑心如何还不知晓。但看四周郁郁葱葱,一条小溪淙淙流过,冒着蒸气。三人顺着小溪摸入山间,只觉周身暖洋洋的,原来这溪水是热的。
行不多时,眼前便豁然开朗。离小溪不远处是一间小舍,背靠着又一座更高的山峰。山下是两块池子,对称得就像是一对蝴蝶的翅膀。两道泉水山间流出,分别注入两块池子,再自池中流出。这两道泉水,一曰“蝴泉”,滚烫近沸;一曰“蝶泉”,彻寒无比。而那寒池中矿物杂多,所以池水之寒已甚于纯净的冰水,自也远胜寒冰,却看不到半点冰星漂于其上。一热一寒,便汇成了一道暖水,流向谷外。
三人走近时,自舍内走出一妇人。审传友看这妇人已然四十出头,身子发福,虽然面貌生疏,却猜到是师伯陆剑心,当先行礼,口含尊称。陆剑心上下打量了他一阵,目光落在他的剑鞘上,呵呵笑道:“你就是传友吧,十一年下来都长这么大了,却不曾来看过我一次。”段小菁连忙礼道:“拜见师伯。”陆剑心一怔,随即道:“你也是点苍弟子,不知道有没有你这位审大师兄用功,练剑练得把我这个师伯也忘了。”目光移向孟非卿,面色突改,惊道:“传友,莫非本门出了什么大事?!”审传友知道隐瞒不过,更欲述事求援,虽然西夏王爷已死,西夏兵还有不少。他道:“这位是大理……”
陆剑心听完他的叙述,犹如噩梦一场,只道出三字:“想不到。”然后就顿了好久,才又道三字:“随我来。”三人随之入内,但见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女子正伏案看书。那女子见来了这么多人,连忙起身向陆剑心道:“姑姑,他们是……”陆剑心道:“他们都是点苍弟子。”那女子道:“原来都是姑姑的晚辈,”转向三人,“小女子这厢有礼了。”三人还礼,段小菁心道:“她可比我大多了。”
五人一室,陆剑心介绍道:“这位雪里化冰姑娘,八年前来到这里,也是受了那西夏王爷的迫害。”雪里化冰点点头,戴上一副雪白的手套,自她床下取出一副厚厚的长条皮囊,抽出一物,室内顿时寒气散布。三人望见此物,身心俱感寒意。
孟非卿道:“寒玉剑!”雪里化冰微笑道:“孟大人好眼力。”孟非卿见这剑呈半透明色,依稀可以看见剑中云雾一样的丝状物和一个个小气泡,说道:“我以前也从未见过这剑,只是听说罢了,刚才是瞎猜的。”雪里化冰道:“此剑正是传说中的寒玉剑,产于春秋末的越国,做剑的材料却要深入华夏之外的北冥之地,自冰山之中采取寒玉之石。后来,这剑到了我师父长白仙翁手里,复传于我。这剑儿寒彻透骨,徒手拿捏不得,我师父就特制了一副‘龙须雪珍手套’,便是小女子现在戴的这副。”孟非卿问:“莫非李乾铮那厮想夺雪里姑娘的寒玉剑?”雪里化冰侧头一笑,眼波旁骛,说道:“孟大人这回可猜错了,李乾铮不是想夺我的剑,是想夺我的命。”孟非卿“哦”一声道:“他想要姑娘的命?”雪里化冰扁嘴顿得片刻,又道:“他见我武功与之相仿,练的都是至寒的内功,所以死缠着我,要和我斗个输赢,说什么见血方休。我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他这样不是要我的命是什么。”
审传友听到这里,心中冷冷的道:“李乾铮竟然欺负人家一介女流!”孟非卿若有所思,忽道:“李乾铮此举意在夺剑。”雪里化冰笑问:“此话怎讲?”孟非卿道:“李乾铮不好明言夺姑娘的剑,就借比武取了姑娘性命之后,剑自然而然就落到他手里了。”雪里化冰托着下巴想了一想,蓦道:“孟大人好聪明。”孟非卿道:“不敢当。”雪里化冰微笑着道:“不过我命都没了,要剑有什么用。如果他肯放过我,我把剑给他就是,犯不着在这里躲了八年。要不是”面向陆剑心“有姑姑在这里陪我,早闷死了。”陆剑心道:“现在李乾铮已经死了,你可以出去了。”雪里化冰顿时“啊”一声,惊异中夹杂着几分失望。孟非卿以为她不信,说道:“李乾铮确实死了,是被我的毒泉毒死的。他寻衅点苍,罪有应得。”
雪里化冰将寒玉剑收起,五人又聊一阵。陆剑心自枕下取出一把钥匙,指着窗外的山向审传友道:“传友你看,这洞处于这道寒流之下,洞内冷如冰窖。本门的《蝴蝶剑谱》就藏于洞内的一个壁盒内,这正是开启壁盒的钥匙。十一年前你师伯我偷阅剑谱,你师祖罚我于此思过,同时令我在此看护剑谱,暗中把钥匙都交给了我。我明白他老人家的用意,是想考验我。这十一年来,我连这山洞也没进去过。”说到这里,面露自豪之色,又道:“今日点苍不幸,我就将剑谱托付于你,希望你能克守门规,到了三十岁以后再看不迟。”说完,便把钥匙递了过去。
便在这时,墙倒一片,一股阴寒的掌风刮入,带着极强的回劲,陆剑心掌上的钥匙顿然飞出。五人俱惊离座,但见墙塌处,一人傲立,正是西夏平东王李乾铮。
孟非卿失声道:“你还没死!”李乾铮傲然道:“就凭你这点毒,还想毒死本王。雪里冰,”面向雪里化冰“没想到这八年里你竟然躲在这里,教我好找。你哥呢?”陆剑心愕然,问雪里化冰:“你叫什么?”雪里冰道:“小女子雪里冰。”陆剑心不知她为何一直用假名,眼下大敌当前,不便多问,向李乾铮道:“你灭我点苍,我不来找你,你却找上门来了。”李乾铮看着手里的钥匙道:“据本王看来,尊师罚你在此思过,却暗中将钥匙给了你,其实是想让你在此自练蝴蝶剑法。可惜,”话音一提,“陆女侠不明师意,白白浪费了十一年的光阴,今日却教本王候着机会了。”陆剑心呸道:“家师怎会自坏门规。哼,你这分明是诽谤我师徒!”倏然跃出,一剑刺了过去。审传友等人晓得李乾铮厉害,怕陆剑心吃亏,一道围了上去。雪里冰却叉手立在一旁,作壁上观。
李乾铮力斗四人,毫不见弱,口中还道:“陆女侠,你好好想想尊师的用意。他难道就对贵派的门规没有一点异议?贵派这种对于年纪的限制简直就是误人前途。陆女侠十五年前就已不俗,完全可以百尺竿头更上一步,只因误犯门规,尊师才不得已将你赶至此处,这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没想到女侠如此迂腐,到了今日剑法竟没丝毫长进,真是辜负了你师父一片厚望。”陆剑心隐隐觉得他说的不无道理,但自己门派里的事又何需旁人插手,于是道:“那又关王爷什么事!”李乾铮道:“女侠可还记得,贵派中曾有两位与你同一辈的人物?”陆剑心道:“不错,一个叫唐见天,一个叫白无瑕。他们因为与我一样触犯门规,早在十三年前就被逐出了师门。”
“放屁!”李乾铮骂道:“他们分明就是逃下山去的!唐见天不愿认错,说这等狗屁门规令点苍人才凋零,终将无法立足于武林。尊师一怒之下打断了他的腿,将他囚禁了起来。是白无暇将他救了出来,然后二人就一起逃下了点苍山。”陆剑心不禁要问:“王爷怎么会知道这事?”李乾铮道:“他二人逃至敝国,恰好遇到了我。我当时正在去天山的途中,二人便随我到了天山,并且成了婚,婚事还是我给主持的。自此,本王在天山雪龙峰广寒洞苦习寒功,一晃就是十年。他夫妇二人也就在天山脚下生活了十年,并生有一子,叫唐景。”听到这里,激战四人不由自主停了下来。李乾铮罢手继续道:“这孩子今年十一岁,和天山脚下的‘铸剑门’掌门夫妇徐志剑、蒋小玲膝下千金徐艿文青梅竹马,已得徐氏夫妇的家传绝技‘鬼斧巡夜’。本王问你们一句,唐景是不是应该得到蝴蝶剑法之剑谱?”审传友道:“他既已非我点苍中人,当然不能再学本门剑法。”陆剑心道:“十三年前,确实是我们点苍对不起见天师兄。”李乾铮瞥了审传友一眼,说道:“陆女侠这句话还中听些,唐见天夫妇泉下之灵也算是得到了抚慰。”陆剑心惊道:“他们过世了?”李乾铮道:“三年前过的世。唐见天身在苦寒之地,腿伤经常发作,不甘折磨,见儿子有了托庇之处,也就自杀了。”陆剑心面色黯然:“白师姐必是随之而去。”李乾铮再问:“唐氏后人是不是应该得到剑谱?他二人身在天山苦寒之地十年,对外人始终自称点苍弟子!”陆剑心心头一颤,泪已落下,道声“应该”。李乾铮遂道:“那好,就请女侠受死吧。”说着,单掌探去,陆剑心却是闭目以待!
审传友、段小菁同叫一声:“师伯!”见她没有反应,双剑齐架,去格李乾铮的掌力。李乾铮左掌一拂,二人剑便脱手飞出,人亦倒退出去;右掌去势不减,孟非卿的铁算盘护在陆剑心胸前,却被打得变形,“肋骨”齐断,珠子滚落一地。陆剑心但觉心口一寒,退了好几步。李乾铮跟着一掌拍出,三人还要上前,但都被他左掌劲风镇住,一步上去不得。
眼看掌到,陆剑心兀自没有抵挡之意。便于这瞬间,一道寒光挡在她的身前,正是雪里冰的寒玉剑。与此同时,审传友连着打出四枚铁蝴蝶,镖囊已空,却哪里能突破李乾铮左掌寒风,尽数跌落。但李乾铮面对雪里冰这一剑,不得不撤了掌,倒跃开一步。
雪里冰扶住受伤的陆剑心道:“姑姑,你这是怎么了?”陆剑心泪流满面道:“姑姑只问你一句,你为什么要骗姑姑?”雪里冰道:“我没有骗姑姑您。姑姑还记得否,那天姑姑这样问我,‘你叫什么’。我说,‘我复姓雪里’。姑姑又问,‘就你一个人吗’。我就道,‘这里只有雪里化冰’。八年下来,姑姑一直叫我‘冰儿’,却不曾再问过我名字。”陆剑心道:“那你头一次不是骗了姑姑么?”雪里冰道:“我当时说只有雪里化冰,是因为雪里化冰是两个人。”陆剑心奇道:“两个人?”雪里冰道:“我叫雪里冰,我哥叫雪里化,我们兄妹俩在一起就叫雪里化冰,多通顺多简便。刚才在屋子里的时侯,我自称雪里化冰,那是骗外人,不是骗姑姑。”陆剑心脸上浮出一丝笑容,一个人在临死之际是不希望听到自己被人骗的。
雪里冰继续道:“我哥苦练寒功,不希望有人打扰他,所以才不肯露面。”陆剑心道:“他躲在哪里?”雪里冰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反正就在这片山中。他晚上出来下山去溜达,白天就不知道躲到哪里用功去了。”陆剑心道:“那他功夫必定高得出奇,八年下来我竟没发觉。”雪里冰道:“姑姑说的对,比那死秃子还厉害。”李乾铮哼了一声道:“你刚才在屋子里诋毁我,这笔账今后慢慢跟你算。”雪里冰道:“有种就找我哥算去。”李乾铮冷然一声“会的”,面向陆剑心:“女侠,得罪了。”雪里冰叱道:“你敢伤害我姑姑!”
“冰儿,”陆剑心道,“你看那人是不是你哥?”李乾铮和雪里冰同时向远处望去。只见……
只见重山叠叠,零星盖雪,却哪里有人的影子。
只见陆剑心双手握着寒玉剑之刃,剑已刺进了她的胸膛。
陆剑心浑身颤个不止,剑之寒意已充斥着她的全身。
“师伯!”审段二人扑了过去。
“姑姑!”雪里冰大声呼唤。
但陆剑心的眼睛已经永远合上了。
李乾铮声音低沉,却并无冷意:“现在我可以对各位讲了,十三年前,唐见天偷阅剑谱,是陆剑心告的密。”
审段二人呆住了,雪里冰伤心欲绝,忽然道:“告密的人就非得死吗!”李乾铮道:“但害得人家断了腿,亡走天涯,客死他乡,又当如何讲?”雪里冰无语,李乾铮复道:“她自己都认为该死,又当怎讲?”雪里冰沉默,人不是他杀的。
审传友剑眉一轩,冲李乾铮喝道:“我师伯之死可以不算在你头上,但百余点苍弟子的性命却作何讲!”李乾铮冷然道:“你有本事向我报仇么!”审传友怒光一盛,随之即逝。段小菁道:“师兄,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李乾铮“哼哼”两声:“段小菁,你还想走?还是乖乖的跟我去西夏。”见孟非卿挡在她身前,便道:“孟……孟非卿是吧,你使诈害得我好惨,若不是寒功有镇毒奇效,我李乾铮今天算是栽在你手里了。”孟非卿道:“如今你想怎样!”李乾铮道:“你是段正严的手下,我取敌国臣子的性命,天经地义;段小菁是段正严的女儿,我取敌国公主的性命,天经地义;这位点苍派大弟子,性命就像蚂蚁一样无足轻重。但是,”语音沉重了一下,“如果段小菁能回去和我侄子李元哲成亲的话,那么敌国就变成了友邦,一切都可以随之改变。”
李乾铮要取他三人性命就像捏死三只臭虫那么简单,但是雪里冰却站到了三人中间,问道:“王爷,那我呢?”李乾铮道:“你少管闲事。”雪里冰道:“姑姑的朋友便是我的朋友,姑姑的弟子便是我的……也是我的朋友。”李乾铮道:“你最好走开点,我不想与你为难。”雪里冰道:“可我手里的剑偏要为难为难你。”寒玉剑在她手里,剑上的血已经凝固,是被寒气冻住的。
李乾铮看了看带血的剑,说道:“八年前我怕你是因为这把剑,但是今天却大不一样了。”雪里冰道:“是么,那就试试看。”剑朝前一指,寒气逼人,说道:“把我姑姑的钥匙交出来!”李乾铮道:“很少有人用这种口气对我说话。”雪里冰道:“我便是其中一个。”剑锋一甩,劈了过去。
寒光,寒于天下万刃的寒光;白影,一轮圆月似的白影。白影经空,一个跟斗落在雪里冰身前,双指夹住了寒玉剑。这个人,一身雪白,雪白的肤色,雪白的衣服,雪白的长发,雪白的牙齿:“妹妹,你这把剑已不是李大哥的对手。”雪里冰道:“哥哥,你怎么长他人志气?”这个人,眉毛和眼珠子却不是白的,都是乌黑的。眉毛像剑一样,带着寒气和英气;眼珠子像黑宝石一样,射着冷光和热情。目光落在剑上,雪里冰的目光也跟着落到了他的指上,喜光顿现,惊呼:“哥,你已经不怕剑上的寒气了!”这个人才三十二岁,叫雪里化,正自说道:“李大哥现在岂不是和我一样,至少也差不多。”雪里冰道:“好,我退下。哥,你要好好教训他,报八年前的一掌之仇!”雪里化微微一笑,牙齿是雪白的,嘴唇却是红的。
雪里化转过了身子,从容上前:“李大哥,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来到他的面前,二人甚近。李乾铮问:“什么事?”雪里化道:“谢谢你八年前将我打败,并且没将我打死。”李乾铮一笑:“的确。两者缺一,你现在都不会谢我了。”雪里化道:“还有一件事。”李乾铮道:“什么?”雪里化看了看天,白发在飘:“吃了二十年饭的人的确比吃了三十年饭的人差了不少,但是吃了三十年饭的人却不一定比吃了四十年饭的人差。”李乾铮道:“你真要向我报仇?”雪里化以坚定的口吻道:“对,但不是现在。”一指探出,却不带任何内力。李乾铮笑了,伸出了掌。
两人巧妙而温和的过了三十招,不分胜败。雪里化道:“寒波掌掌法在李大哥手里已经出神入化了。”李乾铮道:“长白仙翁虽逝,他的‘冰封指’却可再啸江湖。”雪里化收指道:“李大哥好像没吃饭,寒波掌内功好像还不比当年。”李乾铮撤掌道:“晚饭和早饭都没吃。”雪里化道:“而且恶战连场。”李乾铮道:“雪里贤弟不也内力大耗么。”雪里化道:“我练了一晚上的内功,一直练到现在,不然刚才岂容你欺负我妹妹。”李乾铮道:“冤枉。”雪里化突然一指探出,点在了他的肩井穴上,笑道:“你刚才欺负我妹妹,现在我要向你报仇,把你体内的毒质统统搜刮干净。”李乾铮肩上酸麻,脸上却堆起了笑容。
审、段、孟三人现在就像是可有可无的人,虽然他们知道自己死不了了,却也明白要取李乾铮性命也是不可能的了。
良久,李乾铮只感到脚底涌泉穴发胀,少顷脚下湿了大片,知是毒质已经开始向体外排出。又过多时,雪里化撤回了指,雪白的脸,苍白的脸,嘴唇也有些白了:“若不是练了一晚上的功,这等毒怎能让我如此耗神。”李乾铮道:“若不是恶战了一晚上,这等毒怎能让贤弟如此耗神。”言罢,两人同时哈哈大笑。
笑罢,李乾铮向洞内走去。审传友和段小菁知他要去取剑谱,却不知如何是好。雪里化道:“我这洞府比李大哥的广寒洞如何?”李乾铮已到了洞口,说道:“大为不如。不过贤弟的寒功并非成于这洞内,而是成于这”一指寒池“奇寒无比的池水。”雪里化笑道:“我经常在里面洗澡。”审传友闻之大骇,这等寒池,一般人就是离开十五六丈远也会冻得浑身发抖,他竟然在里面洗澡!
李乾铮进去了,出来时手里真的拿着一本剑谱。雪里化望见审段二人怒目而视,说道:“李兄且慢。”也进了洞。少时出来,手里亦拿着一本剑谱,又道:“李兄,这是小弟从冰封指法中化来的一套剑法。本是为吾妹所著……”还没说完,雪里冰就喊:“哥,你真好!”雪里化继续道:“李兄可拿去给那姓唐的孩子。”雪里冰嘴一撇,喜色顿去。李乾铮半晌才道:“我明白贤弟的意思。哼,”将《蝴蝶剑谱》扔在审传友脚边,“点苍的剑法,哪里及得上贤弟的……什么剑法?”雪里化道:“还没名儿,就请李大哥代起个吧。”李乾铮沉思良久道:“昔日唐见天被迫下了点苍山,就叫‘下山剑法’。”雪里化道:“下山剑法?好,就叫下山剑法!”两人又是哈哈大笑。
日头已然偏过,审传友捡起剑谱,向段小菁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们走!”雪里冰目送三人出谷,放声道:“再见。祝三位心想事成。嘿嘿。”当她看见陆剑心的尸首时就不会“嘿嘿”了,现在她正在山脚下以寒玉剑掘坑,用以埋葬她为期八年的“姑姑”,虽然周围能用来掘坑的东西不少,而且大都比寒玉剑好使,却没有一样贵过它。这“贵”好像不单指卖价,也含着八年陪伴之情。
雪里冰在刨坑,二人进到了室内。李乾铮取来纸笔,说道:“烦劳贤弟将剑谱要诀口述一遍,容为兄一一记下了。”雪里化道:“多谢李兄为吾妹考虑。”李乾铮翻着书道:“哪里,你这上面好像都是契丹文吧。”雪里冰呵呵笑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