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完膳，方清音行了礼正欲回房却被上官烨叫住了。
“清音，你随我来。”
方清音望着上官烨挺拔的背影往正房走去，紧张地捏紧了手心。
她虽然已经下定了决心，但还没做好与他太亲密的心理准备。
跟在上官烨身后进了房，方清音局促地站在门口，犹豫着不敢再往前。
上官烨进了内室，很快就返身出来了，径直走到她面前。
“这个药膏拿去擦。”
上官烨伸手递过来一个白瓷小罐，那是御赐的金疮药。
“谢大人，我这点伤不碍事。”
方清音没想到他叫自己进来竟是送药，被自己刚才的胡思乱想臊红了脸，赶紧福身拜了一下，见他还执着地伸着手，伸手接过来。
“伤口不要碰水，早点回去休息吧！”
她的指尖刮到了自己的掌心，她的羞怯上官烨看在眼里，叮嘱了一句就让她回去了。
方清音出来正好撞上一念给她将热水送到门口，一念跟她打过招呼就去找上官烨了。
方清音回了房，翘起受伤的食指拧了热帕子擦脸，收拾干净后坐在桌前打开了上官烨送的药膏。
用指尖挖了一点涂在伤口上，清凉的感觉让她舒服之余又有点愧疚。
上官烨一直严于律己，从扬州相识以来，他就不是个孟浪之人，自己刚才竟然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担心他会做出逾礼之事。
不过以他的身份，什么样的美人找不到，自己也并无出挑之处，他喜欢自己什么呢？那喜欢又有几分呢？
在爹爹的案子上，他们现在目标一致，可以借他的势，但却不能全然依赖他，不然若是哪日他变了主意，她又该如何自处？
第二日去了值房，张鸿进来汇报事情，方清音留心听着。
京城马上要迎来两件大事，皇城司的事情也很繁杂。
一是秋闱科考，考试自有礼部和贡院主持，但各地士子聚集于京城，人多恐生乱，明面上京城治安由京兆府和五城兵马司统管，但皇城司的察子也都调动起来了。
二是科考之后不久就是陛下的千秋节，届时各番邦来朝，使臣下榻的四方馆由皇城司下属的禁军负责守卫。
京城马上就要热闹近一个月，这期间还会有很多外地的百姓进京看热闹，皇城司还得防备有人浑水摸鱼，趁机安插探子。
听到他们谈论士子，方清音呼吸一滞，心中泛起微微的疼来。
前日舅舅来寻她，半句未提周府与她的婚事，怕是也知道她现在绝无可能嫁入周府了。
周府是清贵的书香门第，又是世家，她现在的身份处处都不合周府择媳的标准。
方清音抬眼瞄了一下上官烨，他的家世身份更甚周府，自己更是匹配不上，他动的念是想纳自己为妾或者做个外室吗？
他说的不会勉强自己，可若是自己真另嫁他人，他会甘心放手吗？
她孑然一身，无所畏惧，妾室外室都无所谓，长明哥哥有大好前程，她不能连累他。
方清音苦涩地抿了抿唇，低头继续看书。
“清音，随我去一趟四方馆。”
上官烨处理完庶务，撩袍起身从书桌后走出来。
方清音放下《洗冤集录》，起身随他往外走去。
两人上了马车，方清音如以往一样坐在门边的角落，上官烨目光若有若无在她身上徘徊了好一会儿，还是觉得这距离太远。
他屈指敲了敲小桌板，“坐过来，给我泡杯茶。”
“是。”
方清音只得起身挪过去，拿起桌上的茶壶为他泡茶。
她就坐在对面，身上盈盈的暗香飘过来，上官烨默默注视着她的动作，唇角轻勾。
马车辚辚轧过青石板路，一刻钟后停在了四方馆门前。
四方馆门前开阔，五级汉白玉台阶直通两扇朱漆大门，门上有整齐的铜钉，门口左右各站着两名禁军侍卫。
方清音抬头细细打量了一下这气势恢宏的府门，就见上官烨已经步下马车迈步向里走去，路过的侍卫都躬身向他行礼。
上官烨与张鸿走在前面，低声讨论着四方馆内的侍卫布防。
方清音落后两步跟在后面，好奇地四处打量。
四方馆也是方清音从未来过的地方，不过她爹爹在工部任职期间，曾主持过四方馆的扩建修缮，她听爹爹介绍过，还看过馆内的建筑图纸。
四方馆的面积只有皇宫的1/30，但是这里的建筑风格更为雅致，不同的庭院还会融入不同的异域风格。
这些在图纸上看到的感觉远没有现在亲眼看到的震撼。
这宏大的建筑群里有一片出自她父亲手下，她走在其中也感到与有荣焉。
上官烨将馆内十五个庭院都逛了一圈，一个半时辰已经过去了。
张鸿告退了，他忽然想起走了这么久，方清音应该也累了，她刚才跟在后面一声都没吭。
停步回头看去，正好看到那双小鹿般的眸子里水光荡漾，她秀挺的鼻子耸了耸，鼻尖有些泛红。
方清音睹物思人，神思恍惚，没料到他突然停下，快撞上他了才急急收住脚往后退，脚下一个趔趄，身子晃悠了一下。
她匆忙低下头，敛去了万般思绪，深吸了一口气唤道：“大人”。
上官烨见她已经站稳，便收回了虚抬的手臂。
紫色的衣袖在眼前划过一道弧线，方清音听到头顶轻飘飘飘来两个字，“累了？”
方清音这才感觉小腿酸胀得厉害，脚底也有些疼，这里的花径很多都是以鹅卵石铺就的，虽然她的靴子底厚，但走久了也磨得脚疼。
不过她很快回道：“不累，大人有何吩咐？”
“回去。”
上官烨如炬的目光将她上下扫视一遍，见她白皙的耳尖有些泛红，鬓角还有些薄汗，他转身继续往外走去。
方清音忙跟上他，走了几步才发现他的步子迈得比之前轻缓了不少，似是闲庭信步一般悠然。
方清音舒了一口气，感觉这样漫步似乎也没那么累了。
上了马车，上官烨拿起茶壶自己倒了杯茶推到她面前。
方清音看到他倒茶时就感觉有些渴了，她舔了舔唇咽了口口水润喉。
这是上官烨专属的马车，车上备的茶具只有一只茶盏，她没想到上官烨会将自己的茶盏递给她。
“大人，我不渴。”
方清音不敢用他的茶盏，忙垂下了头。
上官烨盯着她的发顶看了一瞬，收回茶盏一饮而尽。
方清音等了一会儿，没听见他的动静了才敢抬眼瞄他，见他闭上了眼睛，便悄悄弯腰小心地揉捏起自己的腿来。
揉捏了一会儿，她坐直身子，微微后仰靠在车壁上，马车晃悠中，她那双明亮的眼睛渐渐阖上了。
车厢内只剩下清浅绵长的呼吸声，上官烨掀开眼皮，就看到她靠坐着，头略微歪向右边的车壁，两手交叠置于腿上，闭合的眼皮下纤长卷翘的睫毛投下了一片扇形的阴影。
这似乎是她第一次在自己车上睡着，看来今日果然累着她了。
上官烨打量了一瞬，轻轻闭上眼睛继续假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