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杂役
常蓝被发落去做了杂役。
严氏其实本来想直接打死或发卖了常蓝的,但被冯全友拦下了。严氏只因他不但是冯府的管家,也是冯熙的心腹,不好驳了他的面子,得罪与他,只好作罢。
人世间,有人过着神仙一般的洁净日子,就一定有人承受了地狱般的污秽。
所谓杂役,也叫苦役,就是做那些重活、累活、脏活的人。主子们要维持光鲜的生活,自然要有许多人承担背后的不光鲜,但是做这些的人,是万万不能叫主子们瞧见的,污了贵人的眼睛。
常蓝很感激管家,不但让她带走了自己所有的衣服细软,还把她分到厨房里,这里的活计轻松一些。厨房是专供下人吃饭的,所以轻松也只是相对来说。但是常蓝觉得已经很好了,虽然活多会辛苦,可是到比之前自由了许多。厨房里日常做好了饭,要给各处送过去,还要有人跟着去倾倒泔水,如果跟管事搞好关系,甚至有机会去外面运送食材。
常蓝这天下了工,回到宿舍,发现自己的铺盖丢在屋外泥地上。她进屋质问是谁干的。一个二十多岁,身材粗胖的女子说道:“是我让人扔的,我们大家商量过了,不能让贼住进我们屋里。”
有人在旁边应声,就是说么,她这样的怎么会到这里来,原来是手脚不干净,撵出来的。
还有人说,可不是嘛,可不能跟她住一起,回头哪里丢了东西,我们一屋子人都洗不清的嫌疑。
还有人疑问,难怪前天来的时候,给我们每个人都送东西,不会都是赃物吧,我们要不要还回去?
话虽如此,却没有一个人真的要归还东西。
只听带头的女子说:“你赶紧滚吧,狐狸精。”
常蓝听到此话,心下一亮,所有的疑惑都解开了。
为什么大家突然对她发难,为什么她会被诬陷偷窃。那女子骂她狐狸精,而不是贼,说明她听过有人这样骂她。
那天晚上的事情,她没跟任何人说过,但是现在说明有人知道了这件事,这个人,一定是严氏!
难怪如此,原来如此。
常蓝还是不明白,严氏为何如此赶紧杀绝。她那时候还不懂,一个女人,依靠风情博取男人的怜惜来生存,是会如何的草木皆兵,不择手段。
说话的女子一定受了严氏的指示,她在这里时间久,算是个领头的人,大家都很畏惧她,所以这里一定是住不下去了。
常蓝捡起了自己的铺盖,先去柴房里凑合。
可是事情还没完,她们故意派给她许多活,到了吃饭的时候,她就来晚了,什么也没给她留下。
这样的日子过了几天,常蓝又累又饿,在挑水的时候晕了过去。幸好,厨房灶上的刘大娘看见了,救了她。刘大娘了解了情况后,气愤说:“这群娘儿们没一个好东西,你放心,回头让我家那口子教训她们。”
刘娘子的丈夫是这厨房上的管事。
常蓝谢过刘大娘,劝阻了她让刘管事教训她们的念头。
刘娘子叹气,都这样了,你倒是还要做好人。她对常蓝说不用怕,以后去灶上给她帮忙。
常蓝觉得,自己也算因祸得福。
没过多久,也就没人再找常蓝的麻烦了。后来还有人偷偷跟她道歉,常蓝明白大家的难处,表示没关系。其实常蓝明白,听说那个严氏也不过风光了个把月,就已经失宠了,自然不能再来找她的麻烦了。
可是好日子没过两月,噩梦接踵而至。
常蓝最近总是觉的很倦怠,头晕,恶心,像是生病了,又不像。刘大娘起初以为她没休息好,让她注意休息,可是后来看她脸色越来越差,就让她跟着这次运送粮食的车出去,找她弟弟看看大夫。
黄大夫给常蓝把过脉,摸着胡须半晌不语。
常青在一边焦急的问:“师父,我姐怎么了?”
黄大夫看四下无人,缓慢开口:“你姐没病。”
常青听说心下送一口气,看刚刚师父那表情,他还以为阿姐得了什么绝症。可是师父接下来一句话让姐弟俩人都呆立当场。
“她是怀孕了。”
常蓝如遭雷击。
常青片刻后回过神来,愤怒问:“是哪个混蛋,我要去打断他的褪。”
常青的一声喝问让她醒过神来,赶紧谢过黄大夫,道别后逃也似的离开医馆。
常青追她到一个小巷子里,大声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男人是谁?
常蓝稳稳心神说:“没有这个男人。”
常青说:“我不信,难道是你自己怀了孩子?阿姐,你到底为什么袒护那个野男人,一个敢做不敢当的怂货、孬种?”
常蓝无法回答他这个问题,只是厉声说道:“我说了,没有这个人!”她停了一下,认真看向常青,“常青,你要是觉的难堪,就当没有我这个姐姐,我们以后都不用再见面了。你要好好保重。”
说完转身快步离开,怕走的迟了,眼泪就落下来。
常青隐约明白了什么,看到姐姐离去,眼睛一下子模糊了。
他快步从后面抱住常蓝,哭着说:“不是的,不是这样的。都是我不好,是我没有用。阿姐,你骂我打我吧,是我错了,你不要离开我,更不要说永远不见面的话。这个世上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了,妈说过的,我们要想亲相爱,彼此扶持,你不能不要我了。”
常蓝心痛如刀绞,想要逃走,逃离这个世界,可脚下却仿佛有千钧之重,一步也迈不开。
常青转到姐姐面前,认真说:“你不是难堪,你是我的骄傲。”
“阿姐,不管发生什么事,有我在,不怕。”
常蓝满脸是泪,将头靠在弟弟还很稚嫩单薄的肩头,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