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上传来整齐划一的马蹄声。“是堇将军,堇将军凯旋啦!”
欢呼雀跃声不断涌起,街道两旁围满了人。
“哎呦!将军大人,可否有心怡的姑娘?我可以介绍几个貌美…”
妇人的声音微乎其微,很快被人群淹没,马上的少年并没有作出回应。
马上的少年身披盔甲,阳光洒落在铁片上,光芒反射,显得他熠熠生辉。
转角处有个小摊,破旧的布条上写着:神算手。一个十几岁的女孩端坐在一旁,烂布条蒙上她的眼睛,手指胡乱动几下,俨然一副老气横秋的老者。
少年翻身下马,挥挥手,招来两人毕恭毕敬的跟在身后。女孩率先开口道:“相逢即是有缘,敢问公子芳名?”
目光在她身上打量一番,少年缓缓开口道:“你来算算,如若不准,一律按骗子捉拿。”
她思索片刻道:“公子今年会有桃花运。”
他不置可否。
一群人在一旁围观他们,一个街头骗子和骁勇善战的将军的故事正式开始。
除了“观众“的喧哗,少年再回应时,他已经翻身上马。
“将军府堇辰渊,诫州新任驻守将军。”少年挥动马鞭离去。
一阵唏嘘声过后,围观的人群也散开。
……
女孩摸索着来到一座府邸前,一旁的马车走出一个人,瞧见她,转身朝她走来。
“有事?”少年身着官服,稚嫩的脸庞稍显不符。
声音从她的头顶上传来,她看不见,却仍抬头去看。
那一座御赐的府邸。
他将女孩往回拉,打断了她的思绪,女孩顺势往后倒地。
老男人拿着根用长木棍削成的长矛冲他刺去,府内走出一群侍卫,将老男人围住。
两个人擒住男人的双手,男人奸骂道:“堇辰渊,你不得好死,你就该下地狱忏悔。你们倒是活的好好的,可怜我儿死在场上。”
信甚莳虽无法亲眼看到这场大戏,但听到那老男人哭诉,就一定是一个凄惨的故事,接着刚才倒地的姿势,正打算继续听下去。
少年开口终结了这个故事,“将他送去衙门。”
“有事不去官府报官,来这做甚?”强烈的目光朝信甚莳投去,她轻拧头,假装没听见。
侍卫牵来一匹马,待他上马,侧着身伸手拉她起来,手臂稍用力,又将她拽上马。
“送你回去。”他的热息洒在她的耳际。
信甚莳轻声道:“今日还要多谢你,好像给大人添麻烦了。”
女孩垂眸,语气轻柔自责。
身后的人轻叹口气,语气也软了下来,“无妨。”
笠日,花灯节的集市,灯火通明,嘈杂的人群中,信甚莳依稀听见一个熟悉的名字。
她的摊前,一个人停下脚步。“公子,买花灯吗?”
“嗯,来两个。”
信甚莳一愣,继续挂着职业微笑,毕恭毕敬的递给他。
堇辰渊接过后,片刻没了动静,似是已经离开。
紧接着,便迎来了入冬的第一场雪,来往的人纷纷躲避,信甚莳迅速将伞摆在显眼处。
“来一把伞。”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
他没有离开?还是这么快就放完花灯了吗?
“好的,公子。”她认出了他。
雪花落在她乌黑的头发上,湿润开来,女孩苍白的脸色融入身后的皑皑白雪。
他漫不经心的选了一把蓝色的油纸伞。
直至深夜,她终于准备收摊,回过神识,身上没有半点湿,才注意到身后,堇辰渊撑着伞一动不动的站着。
“堇将军?”信甚莳试探性问一句。
他轻应声,“走吧,去逛逛。”
深夜里,寂静的街道上,雪早已停下,只剩下雪留下的痕迹。
终于信甚莳率先开口打破了安静的氛围,不解的问道:“将军怎的今日有如此雅致。”
她又在心中漫骂:雅致个鬼呀,大半夜的不睡觉!
孤男寡女在大街上,雪都没了。
信甚莳一边打趣着,一边用手上的木棍拨开地上的积雪。
“碰巧遇见。”堇辰渊低着头,心不在焉的说着。
她拧头对着他,随口一问:“你都没朋友?”
“没有。”
也对 ,总不该在战场上跟敌人闲聊吧。
信甚莳嘴角上扬,“这样吧,你降一下身份和我做朋友,如何?”
终于两人停在她家门前。
他神色异常,仍保持绅士风度,温声道:“晚安。”
“哦。”那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呢?
信甚莳停留在门口,呆呆的用那双看不见光明的眼睛去注视他的背影。
最后蹑手蹑脚的走进去,走进一间阴暗狭小的房间里,她点燃了那根只剩一点的蜡烛。
信甚莳躺在冰冷的木板上,冻的她直打寒颤,又将出台拉近一些,靠着微弱的火苗,让身体暖和一点。
翌日,阳光从裂开的墙缝中照射进来,她勉强的挪了挪身体,让阳光照在她身上。
中年妇人推门而入,抬手拍打信甚莳。
“身体怎么烫,不就摆个摊,病不死你,起来干活。”
她没接话。
妇人又补道:“不干活,那你休想吃饭。”说完,骂骂咧咧的离开。
一连几日,信甚莳卧在床上,想把病熬好。
某天晚上,有人推开她的房门,信甚莳眼上依旧系着布条,没看见来人的长相。
一个身姿挺拔的少年走进来,冰冷的手抚在她的额头上。
紧接着,少年的眉头紧皱,将她从床榻上抱起。冰冷刺骨的风拍打在她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气。
少年身旁的侍卫拿出一条貂毛外袍盖在她身上。
模糊中,信甚莳感受到马车的颠簸,寂静的街道上只剩下车夫驾马的声音。
堇辰渊将她的头放在自己腿上,缓解马车震荡带来的不适感。
终于马车停下,他将信甚莳抱进一座府邸内,姗姗来迟的大夫口中一边说着自骂的话,一边从木箱中搬出东西来。 大夫把块布铺在她的手腕上,掐着手指给她把脉。
“大人,姑娘是着了凉,得了温病。但病情并非过重。我这就开几副药单。”大夫说着就拿笔出来在纸上写下。
堇辰渊微点头,眼睛紧盯榻上的女孩。
……
不知过了多久,信甚莳再睁眼时,眼睛依旧看不见任何东西。外面传来几声嘈杂的声音。
信甚莳摸索着下床,光着脚双手寻找着一些支撑物来前行。
推开门,她拦住了一个过路的侍女,轻声询问道:“姑娘,方便带我出府吗?”
一旁的婢女许是觉得她的双眼失明,丝毫不掩饰眼中的异样,存在感极为强烈的目光在她身上游走一番。
婢女的目光终于停留在她那双粗糙的脚上,语气恭敬道“姑娘,跟我来吧!”仿佛刚才她眼中的异样根本不复存在。
婢女领着她走,一座府邸像个迷宫,不断的拐弯再直走。终于,婢女停在大门前,一阵风吹来,信甚莳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问道:“到了吗?”
婢女没有回应她的话,信甚莳伸出手左右挥摆,抬脚向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