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从上海回到天鸿不久,碧岸枫就接到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就是孙飞锦亲自约他吃了餐饭,席间透露:明年市工商分行要定制三百多万的礼品,全部交给“天竺广告集团”来做。
但孙飞锦同时流露了另外一个意思:希望春节安排一趟他同宁如戈两家人的欧洲旅行。
碧岸枫当即虽然毫不迟疑一口答应下来,心里却叫苦不迭。这两家人再连上公司陪同人员的一趟欧洲之行,加上购物费用,少了四十万是下不来的!
权当是一笔放长线钓大鱼的投资吧!若把这二位实权派人物搞定,今后“天竺集团”在银行这块风水宝地是不愁没有机会的。
他正考虑着派谁去担当欧洲旅行的陪同角色合适时,就听到一个令他五雷轰顶的坏消息:史运强被“双归”了!
他作出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找梅艳红。
为了建设银行柏俐大厦这个工程,他进行了长达三年的投资:开始是约史运强吃饭、钓鱼、到渡假村,后来陪打网球,为他包租场地,还到“豪帝仕”包了贵宾卡!
这一系列的活动经费都是从财务上开支的,如果上面认真追查,“天竺集团”还有他本人都难脱干系,至少是个行贿罪!
他感到焦虑,感到惶恐不安,像热锅上的蚂蚁。自己真蠢啊!白白进入网球圈那么久,明明早知道球场上有那么多重量级领导,为何不苦练网球技术栖身于他们之间呢?为何没想到为自己找一顶保护伞呢?只会死守着史运强这一棵大树!现在完蛋了,弄不好自己都被牵连进去!
或许亡羊补牢还来得及,赶快找梅艳红,想办法从帐目上抹平一切痕迹!
梅艳红回答:这一切费用全都以合理合法的名目开支,没有留下任何甲方的姓名和痕迹,谁都查不出来!
碧岸枫长长出了一口气,这个女人的精明和细心总是让他始料不及。
从上海回来,他始终怀着一股内疚之情,平日里对梅艳红备加和气,无形中对她也添了一份信任,渐渐把她当作自己在“天竺”的亲信。
但是碧岸枫越是和气亲近,梅艳红心底那股仇恨的火焰就燃烧得越发炽烈。她一天比一天更加明确地认定:就是那个小妖精阻挡在她同碧岸枫之间!
一想到这个,梅艳红就失去了理智,嫉妒和仇恨灼烤得她无法入眠。她咬牙切齿,她恨之入骨,她像个疯狂的猎手般一刻不停地寻找机会,她要手刃情敌!
倪剑风在“港盛豪”门口来回度着步,不时抬腕看看手表。
他准备在“豪帝仕”旁边再征一千五百亩土地,建一个18洞标准高尔夫球场,扩大“豪帝仕”的经营范围和规模。前期与土地所有者的谈判工作进展得非常顺利,十多次接触之后,凭借豪爽的性格和惊人的酒量,同村、乡、镇三级干部建立起了深厚的友谊,他们开出的价格便宜得让人心跳。
万万没有想到,就在好事将成时,在土地局征地处这个环节上被莫名其妙地卡住了壳,一搁浅就是几个月!倪剑风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这么耽搁下去,同乡镇首脑们谈好的价格一变卦,他的损失就要以亿元来计!
土地局的一拨领导们长年在“豪帝仕”打网球,倪剑风自认为同他们的关系挺不错,是什么地方出了差错呢?
他动用一切关系紧锣密鼓地进行打探,终于找出了结症所在:征地处处长于仕达!是他压住了这个项目!
倪剑风仔细回忆,这个于仕达个子不高,小眼睛,鹰钩鼻,不大爱笑,一副精瘦瘦的模样,也经常在“豪帝仕”打网球。
倪剑风通过九弯十八拐的关系,终于约到于仕达今天到“港盛豪”来吃饭。
离约定时间已过去四十多分钟,还迟迟不见于仕达的影子。倪剑风只好一遍一遍来回度着步,眼睛焦急地望着不断驶进来的车子。
一辆黑色“欧宝”轿车缓缓驶到了跟前,从降下的车窗里露出一张尖瘦尖瘦的脸,正是于仕达!
“倪总,真不好意思,路上塞车,让你久等了。”于仕达不失礼节、不紧不慢地说。
倪剑风赶忙拱手说:“没关系没关系!于处长大驾光临,倪某荣幸都来不及呢!”
于仕达去泊车,倪剑风提着的心放了下来。刚才他已看清楚于仕达车里没有别的人,后面也没有跟着其他车子,这就说明他是一个人来的。
这些年来倪剑风与各种各样的政府官员接触过,对他们的千姿百态可谓了如指掌。譬如今天于仕达只是碍于某人的面子来赴饭局,其实心里并不想买帐的话,就会吵吵闹闹带一帮人来,让你在席间没有机会谈论正题。若你不考虑忌讳当众提出要他帮忙,他便会装作听不明白的样子,嘻嘻哈哈敷衍而过。结果是饭白吃了人情白领了钱白花了,事情却毫无进展。
既然于仕达今天是只身赴约,就说明事情有门儿,自己的开价他应该不会拒绝的。
满桌的山珍海味和来回穿梭的服务员令只有两个人的包房充满了浓浓的暖意。服务小姐拿过一瓶“路易十三XO”,笑容可拘地问:“先生,这酒可以打开了吗?” 于仕达那张蜡黄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倪剑风事先早打听过他喜欢喝这个酒。
倪剑风把服务员支走,亲自为于仕达添酒夹菜。他的豪爽热情和妙语连珠使包厢里的气氛渐渐热烈起来,于仕达也慢慢放下了先前的矜持,把这价格不菲的洋酒一杯一杯灌进肚子里,话也多了起来。
“于处长,小弟有件事情想请您帮个忙。”看着火候差不多了,倪剑风徉装不知地把征地之事从头到尾细说了一遍,“我要赶着回总公司做述职,想在走之前把这个项目的手续办完,不知于处长能否帮这个忙。”
像忽然想起什么来似地,从身后拿出一个崭新的鼓鼓的“LV”男式夹包,“噢对啦,这个包是我上个月去香港的时候带回来的,目前最流行的款式,于处长拿去随便用用吧!”顺手把包推到了于仕达跟前,然后彬彬有礼地站起身来,说:“不好意思于处长,失陪一会儿,我去方便方便。”
他在洗手间耽搁了足够长的时间才回到桌前,这个时间已经足够让于仕达看清楚夹包里装着的是十万块现金。
倪剑风仍然是春风满面的样子,把于仕达空着的酒杯再次加满,自己也满上一杯, “于处长,这事您要是为难的话就不必勉强,我知道你们政府官员的难处。小弟今天敬你一杯,如果于处长看得起我倪某的话就干了这杯酒,不管事情成与不成,今后我都认你这个大哥,有什么用得着小弟的地方尽管开口!”
于仕达也端起了酒杯,“倪总真不愧是一代豪杰,说话做事都那么爽快!好,干了这一杯!今后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明天就派人来我办公室吧,我在这个月内给你一个圆满的答复!”
两人喝干了杯中的酒,相对哈哈大笑,一股貌似真诚、和煦的气氛久久萦荡在屋子的四面八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