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市九州县大王乡杨各庄村村外田头,外景,晴,清晨)
春夏之交。
中原大地。
晓日初升,雾气氤氲。
一片广袤的麦田,青黄相间的冬小麦挺拔茁壮,麦穗颗粒饱满。
晨风掠过,麦浪起伏,煞是好看。
满目丰收在望的喜人景色。
(村外田头,外景,晴,清晨)
田边地头,一位接近四十岁的中年农民杨宝顺巡视着自己的麦田。
宝顺停下脚步,弯下腰,伸手拔去地里的几株野草,然后捋捋一缕缕青黄相间的麦穗,喜上眉梢。
(村外田头,外景,晴,清晨)
宝顺麦田旁的机耕路上。
不远处过来了一位村民,铁柱,同宝顺打着招呼。
铁柱挥了挥手:“宝顺哥恁早啊,做啥哩”。
宝顺扭过头看了看:“哦,铁柱啊。嗨,醒得早,炕上躺不住,来瞧瞧庄稼。恁呢?”。
铁柱走近宝顺身边:“这不一样嘛。”
宝顺掏出一包烟,递一支给铁柱。
铁柱伸手推脱着:“俺有,俺有。”
宝顺坚持着递过去:“哎,客气啥哩”。
铁柱接过烟:“抽恁的发财烟”。
宝顺:“嗨,还发财哩,咱庄稼人的,一年到头,不就指望着有个好收成呗。”
铁柱:“那是,咱也一样”。
铁柱掏出打火机,先给宝顺点上,再给自己点。
两人吐出一口烟,抬头望着庄稼地,一脸喜悦的神色。
铁柱指了指宝顺田里的麦子:“老天爷这样风调雨顺地继续关照下去,凭恁这地亩产千把斤的不成问题。”
宝顺:“恁那地还不是一样。”
铁柱:“俺那地才没恁这好呢。恁比俺细心,勤拾掇,年年的收成比大伙的都好出一大截。”
铁柱说着弯下腰,捋了捋麦穗:“你瞧这穗儿,青黄青黄的,多招人欢喜。”
宝顺:“嗨,啥细心不细心的,天生的劳碌命。要不勤着拾掇,那老老少少一大家子的吃啥喝啥。”
铁柱伸直了身子:“也是,也是。”
(村外田头,外景,晴,清晨)
麦田对面的公路上传来一阵汽车马达的轰鸣声音。
宝顺和铁柱不约而同地抬头望去。
(村外田头,外景,晴,清晨)
麦田对面的公路上。
一辆警车闪着警灯,带领着一队小轿车驶过。小轿车一律打着双向跳灯。
车队向村里急速驶去,扬起一路烟尘。
(村外田头,外景,晴,清晨)
宝顺麦田旁。
宝顺眼睛跟着车队:“这是哪儿的大领导来了?警车开道,这么威风八面地,怪吓人的。”
铁柱也望着车队驶去的方向:“谁知道呢,许是乡里县里的领导吧。该不会有啥重要的大事吧。”
宝顺:“嗨,啥事儿也不管咱庄稼人的事。”
铁柱:“那是,咱只盼有个好年成就行。”
铁柱紧吸几口烟,把烟屁股丢地下,踩灭了。
铁柱伸手指了指邻近一块地:“好,宝顺恁忙着,俺去看看自个的庄稼,回头见。”
宝顺也扭头看了看铁柱麦田的方向:“好的,恁忙去。回头见。”
(画外音)
眼望着疾驶而去的车队,与土地和庄稼打了半辈子交道的杨宝顺万万不会想到,自己的命运从此将发生一连串阴差阳错的变化……
推出片名 《远乡之惑》
(片首字幕……)
(杨各庄村村委会大楼前,外景,晴,早上)
大楼一楼门口挂着两块牌子:中国共产党杨各庄村支部委员会、杨各庄村村民委员会。
(村委会大院,外景,晴,早上)
车队浩浩荡荡驶进村委会大院,在大楼前依次停下。
村党支部陈支书、村委会刘主任、村治保主任钱二娃和其他的村干部早已迎候在院子里。
(村委会大院,外景,晴,早上)
车门打开。乡里的王乡长从车里钻出来。
陈支书、刘主任迎上前:“王乡长来啦。”
县政府赵副县长和其余的人也从各自的车里钻出来。
(村委会大院,外景,晴,早上)
王乡长指着大腹便便的赵副县长对村干部说:“这位是县里的赵县长。”
王乡长又指了指陈支书、刘主任,对赵副县长说:“他们俩是村里的陈支书和刘主任。”
陈支书和刘主任赶紧迈前一步,伸出手:
“欢迎赵县长莅临指导。”
“欢迎欢迎。”
赵副县长伸了伸手,象征性地同两双手碰了一下,立即缩了回来。
陈支书和刘主任有些尴尬。
王乡长赶紧打圆场:“赵县长,张经理,请进,请进。”
王乡长领路,一行人依次进入村委会大楼。
(杨各庄村村委会会议室,内景,上午)
众人依次坐下。
陈支书拆开会议桌上的“红双喜”香烟,起身递一支给赵副县长。
王乡长朝陈支书摆了摆手:“赵县长不抽烟,你们也都别抽。”
陈支书有些尴尬地把烟盒放回桌上。
(村委会会议室,内景,上午)
王乡长问两位村干部:“乡里的电话接到了吧?”
陈支书欠了欠身子:“接到了,昨儿下午接到的。”
王乡长:“村干部碰头会开了没有?”
陈支书:“开过了,昨儿村委会两套班子连夜进行了研究,一致表示要配合县里和乡里做好各项工作。”
刘主任接过陈支书的话茬:“对对,我们要全力配合上级做好工作。”
(村委会会议室,内景,上午)
乡长从公文包里掏出笔记本:“那好。会议开始。”
陈支书、刘主任和其他的村干部也打开笔记本,准备做笔记。
王乡长问赵副县长:“赵县长怎么样,我先说两句?”
赵副县长不苟言笑地点点头。
王乡长转过头,一脸严肃地:“我先传达上级精神。根据九州县委县政府关于加快我县引进外资步伐,推进我县政治和经济快速发展的政策精神,经县委、县政府研究,决定在县城周边地区建设若干个卫星城。今天县领导亲自前来我们大王乡杨各庄村,就是要研究落实在杨各庄村辖区内建造大型别墅群、高端住宅区以及配套的商业场所和娱乐设施的任务。”
然后,乡长指了指一位坐在赵副县长身边的商人:“这位是咱们九州县‘金万利’房地产开发公司的张总经理,具体的方案由他来介绍。”
张经理看了看赵副县长,然后站起身,拿过坐在桌角的公司女秘书露露递过来的图纸,铺摊在会议桌上。
露露又掏出一只不锈钢伸缩笔,拉开,递给张经理,然后坐回原位。
张经理接过笔,指划着图纸:“根据县委县政府的规划,要征用杨各庄以东、刘家村以西、红安河以南、乌鸦岭以北十八平方公里范围的农用耕地,用于房地产综合开发。”
(村委会会议室,内景,上午)
张经理的不锈钢伸缩笔在图纸的不同区位指划着:“根据规划,要建设精英人才别墅群、高端住宅区、本县标志性大型广场、高尔夫球场、商场、超市、‘VIP’休闲会所等。”
(村委会会议室,内景,上午)
张经理看了看赵副县长。
赵副县长正盯住年轻漂亮的露露端详着。
张经理又看了看王乡长。
王乡长不住地点头。
张经理继续说道:“具体的时间安排如下:下个月的5日以前完成土地征用手续,同各个承包户签订土地征用合同;10日以前铲除青苗,完成土地平整;15日以前实现‘三通’;也就是‘通电、通路、通水’;25日以前工程机械进场施工……”
(村委会会议室,内景,上午)
陈支书、刘主任等村干部闻声大吃一惊,面面相觑。
陈支书将身子靠近刘主任,两人悄声嘀咕了几句。
然后陈支书转向王乡长,面有难色地说:“这个,这个,也太快了吧。昨儿下午乡里张干事电话里没说得这么详细,村里两套班子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
刘主任接口说:“是呀是呀,村里同承包户签了三十年的土地承包合同的,这说征用就征用了,承包户工作不好做啊……”
(村委会会议室,内景,上午)
张经理看了看赵副县长。
赵副县长仍然怔怔地盯着露露看。
(村委会会议室,内景,上午)
张经理突然领悟到了什么,也转头盯住露露看了看,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特写)
露露貌若天仙,楚楚动人,正拿着笔在做记录。
(村委会会议室,内景,上午)
赵副县长盯着露露看,眼里满是贪婪的神色。
(村委会会议室,内景,上午)
王乡长对村干部说:“困难是有的,但在困难面前才能体现村级党组织和村委会班子成员的战斗堡垒作用。要告诉乡亲们,这是县委县政府的重大决策,对提升我县在全市乃至全省的政治和经济地位具有重要的决定作用。”
陈支书欠了欠身子,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
王乡长朝陈支书摆了摆手。
陈支书欲语又止。
(村委会会议室,内景,上午)
王乡长继续说:“我们要让村民们认识到,县领导把这么重大的项目放在咱们大王乡,放在咱们杨各庄村,这是我们特别的荣幸,是可遇不可求的大好事嘛,对促进咱们乡、咱们杨各庄村的经济发展大有好处,别的乡、别的村想求还求不来呢。”
(村委会会议室,内景,上午)
坐在会议桌一角的村治保主任钱二娃闻声频频点头,认真做着笔记。
(村委会会议室,内景,上午)
赵副县长注意到钱二娃的神态,转头盯住他看了看。
(村委会会议室,内景,上午)
王乡长继续说:“所以,我们要告诉乡亲们,要舍小家顾大家,用长远的眼光来看待这一重要任务,配合县里和乡里做好各项工作。”
王乡长低头看了看赵副县长,谄媚地问道:“赵县长您说呢?”
赵副县长点点头:“王乡长你就按你的说。”
(村委会会议室,内景,上午)
王乡长放下笔记本,提高了嗓门:“另外,县领导指示,这个项目是作为向咱九州县成立二十周年庆典献礼的形象工程,只能提前,不能推后,否则就是同县委县政府步调不一致,就是政治上最大的不合格。”
乡长转头又看了看赵副县长。
赵副县长点头表示赞许。然后示意乡长靠过来,对着他耳语了几句。
乡长眼睛一亮,转过头来对村干部补充道:“对了,接下来马上要进行村级领导班子换届选举了,对有能力有作为的村干部要推荐进入下一届村级班子,对成绩特别突出的村干部要考虑吸收进入乡一级领导班子工作。所以,这次对你们这几位村干部来说,既是挑战,同时又是一次机遇嘛。”
(特写)
钱二娃眼睛骨碌碌转了一下,脸部肌肉抽搐了一下,然后看了看赵副县长,又看了看王乡长。
(特写)
赵副县长注意到了钱二娃的眼神。打量了钱二娃一番,若有所思。
(村委会会议室,内景,上午)
王乡长提高了语气:“那你们准备怎样去落实县里的任务?”
陈支书、刘主任还是面有难色,又相互嘀咕了几句。
然后,陈支书看着王乡长:“那征了地,承包户没了土地,以后的生计咋办?”
刘主任附和道:“就是。特别是那些青壮年劳动力,总得给出路吧。”
乡长脱口而出:“对失地的农民会发放土地补偿金……”
乡长一时语塞,转头问张经理:“这个……补偿金标准是多少?”
张经理:“按照国家标准,每亩地按前三年平均年产值乘以补偿倍数实施……”
乡长:“对对对,每亩按前三年平均年产值乘以补偿倍数实施。不过有一点要向村民们说明一下,这笔补偿金不能一次性发给承包户,而是要拿出百分之五十作为公积金,由县里统一存进一个固定账户,进行统一管理。由县里聘请一批经济专家进行理财,也就是通常大伙儿所说的‘鸡生蛋,蛋孵鸡,鸡再生蛋,蛋再孵鸡’……”
(村委会会议室,内景,上午)
陈支书大惊失色,不由自主地站起身子,打断王乡长的话题:“乡长啊,这个事嘛,你要说行咱也没意见,只怕村里的父老乡亲们未必就说可以。这庄稼人吧,最信得过的就是手里攒着真金白银。这几个保命钱捏在别人手里搞什么‘理财’的,恐怕满村子的男女老少都放心不下哩。”
刘主任拉了拉陈支书的胳膊,示意他坐下。
陈支书回头看了看刘主任,知道自己失态了,于是坐下。
然后,刘主任也不无担心地补充道:“就是哩,如今这年头坑蒙拐骗的事儿多了,谁敢把自个儿的钱交给人家理什么财嘛,万一亏空了咋办?谁来承担乡亲们的这个损失呢?”
(村委会食堂院子里,内景,晴,上午)
几名大妈大婶在忙碌着,杀鸡,剖鱼,宰王八,包饺子。
大妈:“今儿个来的是谁呀?这伙食弄得恁好。”
大婶:“谁知道啊,只说是乡长陪着来的,官儿可不小呢,你看那小汽车吧,铮亮铮亮的,还有警车开道,比上中央领导了。”
(村委会食堂伙房,内景,上午)
雾气腾腾,高压锅吱吱地冒着热气,锅碗瓢勺叮当作响。
两名厨师在灶台边炒菜做饭,忙个不停。
(村委会食堂小餐厅,内景,上午)
餐厅中央摆了一张圆桌子,上面已经各摆放了几盆冷盘菜点:腊肉、牛肉干、鱼干、卤制猪脚蹄、卤鸭头、盐水鸡、花生、红枣。
(特写)
桌子的中央,两瓶青瓷装“二锅头”分外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