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燕青山和杨奇离开之后,几个学生想了想,也跟了上去。
街上,不少人指指点点,杨奇和身后几人随意地聊着,根本不把去官府一事放在心上。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燕青山敲响了府衙的大门,打开门后,门口衙役的话让燕青山心头一紧,只见那门口衙役掠过燕青山,直接走到杨奇面前行了礼,“杨公子今日怎么有空来衙门?”
杨奇朝前面的燕青山努努嘴,淡淡道:“这人要告我,自然就来了,这几个同学是证人!”
那衙役惊讶地望向燕青山,随之嘴角带着一抹微不可察讥讽,然后将几人迎入大堂,几人在堂中等了不知多久,终于走来一个中年男人,男人微胖,双手负于身后,行走之间带着久居高位的威严,坐在堂上,目光如炬地扫视燕青山几人。
“堂下何人,有何事要报?”微胖的男人便是扬州的知府。
燕青山拱手行礼,道:“回大人,草民燕青山,儿子在白鹿书院求学,前日夜里却遭到这几人的无辜殴打,造成手骨骨折,虽然他们年纪尚小,但这不是犯罪的理由,希望大人能明察!”
男人点点头,看向杨奇几人,“此人所说可是事实?”
杨奇走上前,淡定地说:“大人,这人纯属无稽之谈,他儿子是自己摔倒的,我们根本没碰他。”
燕青山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知府沉吟片刻,道:“燕青山,你有证据吗?”
燕青山回道:“我儿子就是证据!”
杨奇身后几人已经开始嚷嚷:“大人,我们可以证明此事跟杨奇同学无关!”“没错,我们都愿做杨奇同学的证人!”“就是那小子自己摔倒的,试图诬陷杨兄!”
躺下乱乱哄哄的,“啪!”知府一拍惊堂木,等安静后,无奈地说:“此事算不得大事,这样吧,既然这学生受伤是事实,跟你们几人也有一些关系,便赔些银两吧,具体多少银两自行协商,本宫事务繁忙,退堂!”
交代完,知府直接起了身,向堂后走去。
“好了,好了都走吧!这样的小事就别耽误大人了!”几个差役开始将几人向外推去。
燕青山往后堂冷冷地看了一眼,道:“告诉你们大人,此事,不算完!”
“哟,你还敢恶人先告状呢,你跑过来诬告杨公子,大人都没抓你,已经仁至义尽!”一衙役嗤笑道。
燕青山突然转头,直视他:“所以呢,你们蛇鼠一窝?”
那衙役被他眼神吓住,怔了一下,嘴硬道:“胡说八道,快些走,别耽误衙门正常审案。”
这时,杨奇走上来,从怀里拿出一锭银子,“既然我爹让我赔你银子,这可是五两,够你们父子两人吃一年了!”
燕青山瞅着他那双略带施舍,又满含笑意的眼神,内心竟出奇的平静,他不愤怒,在那一刻,他忽然明白,打打杀杀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若是他想,他可以在三息之内将整个大堂的人杀完殆尽,然后看着他们恐惧的眼神放声大笑。
他试过,比如在安宁县杀的那群劫匪,他们死之前那恐惧的眼神并未让他笑出来,因为他杀人只是一己之私,没人知道,更无法让其他恶人产生恐惧,他也因此得出结论,能够让恶人产生恐惧的绝对不是个人力量,而是整个国家人民,整个朝廷联合起来的力量,江湖人的那一套快意恩仇无法解决问题的根源,只能满足个人欲望。
旧劫匪死了,他的地盘会被新的劫匪刮分,还有无数的人蜂拥进入劫匪这个行当。
燕青山内心并没有杀人的欲望,他压住了身后悲鸣的大刀,淡淡道:“原来知府是你爹,受教了!”说完,燕青山撇开人群,径直向外走去。
杨奇将银子重新塞回去,笑道:“你们可看到了,我赔了他钱,他不要!”
“是那人不识好歹,跟杨公子无关!”
“走吧,杨兄!”
一群学生浩浩荡荡地离去。
燕青山回了三师兄家,春生已经醒了,范蔓蔓和姬可心都在照顾他,看到燕青山,两女让开位置,燕青山坐在春生旁边,春生笑着喝了一口慢慢喂来的水,然后说:“爹,你回来啦!”
“春生,爹问你个事,你用心回答我好吗?”
“爹,你问吧!”春生说。
“爹问你,你恨他们吗?”
春生皱眉思考,须臾,笑道:“爹,我不恨,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恨他们也不能让自己变得更好,但是我希望他们能够得到应有的惩罚!”
“比如?什么样的惩罚?”燕青山追问。
春生又想了一会,道:“什么惩罚我不知道,但是应该让他们明白应该要尊重别人、敬畏生命!”
燕青山微微一笑:“你被欺负的时候,有人看到么?就是有没有人能作证!”
春生笑容逐渐凝固,就仿佛灿烂明亮的阳光突然被乌云遮蔽,春生低着头,好一会,才重新抬起,“爹,没人看到。”
燕青山点头,摸着他的脑袋:“春生,你好好休息,书院的事有爹在,爹替你扛着,你要的公道,爹给你!”
“谢谢爹,春生没事,比起断掉的左手,这不算什么!”春生安慰燕青山,并报以微笑。
“呜呜,春生哥哥,你不要说了..”范蔓蔓哭着趴在床边,姬可心绿色瞳孔晶莹透亮,坐在范蔓蔓旁边,她突然觉着,天龙岛的苦与这个少年比,或许真的不算什么。
燕青山站起身,走到院中,取出了刀,轻轻擦拭着,一声门响,三师兄喘着气跑进来,坐在燕青山旁边,断断续续说:“师弟....你们...村长...告诉我,让你...别冲动,有人...会解决的!”
燕青山看着他,用一种从未有过的认真口气说:“师兄,我可以不要公道,烈火山庄也可以不要公道,我们是江湖人,命贱,打打杀杀习惯了,但,春生不同,春生努力读书,认真骑马,希望建功立业,报效国家,他的心,善良地如同没有任何杂质的清水,打他那人是扬州知府之子,我若不给春生求个公道,就没人给了。”
三师兄还想再劝,却发现自己词穷,脱口道:“三日,最多三日,三日内,若没有结果,师兄就陪着师弟一起疯,给天戳个窟窿!”
燕青山笑了,若说这世上还能让他真心笑的人,屈指可数,“师兄,算了吧,蔓蔓怎么办,还有,那姬可心看师兄眼神不对劲哦!”
三师兄顿时脸红,“师弟,胡说什么呢!”
燕青山却突然脸色一正,“师兄,你看人很准,我相信你能处理好自己的事儿,你和姬可心若想成,必须要得到一个人点头,否则,别怪师弟翻脸!”
三师兄看燕青山满脸严肃,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能顾左右而言他:“也不知六师弟在天一派如何了?”
点到即止,燕青山也不再多问,“六师弟之前来信,说他内心很平静,身体也好了大半!”
“那就好!二师姐呢?”
谈起师姐师弟,两人也都放松了不少,燕青山道:“说不定一两年就能收到二师姐的喜帖了!”
“哦?怎么说?”三师兄兴趣盎然。
燕青山笑道:“天木门的大师兄,一表人才,未来的天木门继承人,却对师姐满目柔情,你别说,每次看到我,就恨不得扒了我的皮...”
“是吗,若是师姐变成了一个医者,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治病救人,等咱们山庄恢复名誉之时,师姐就可以撕掉面具,恢复乐莺的身份!”
说到这里,两人同时陷入了沉默....
不知不觉已是夜里,陆平躺在床上,看着旁边空荡荡的床铺,又转头看看房顶,低语道:“燕春生,对不起,我能力太小,帮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