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菲妃将要被委派到明斯克进行调查去,行程准备的这段时间她就要把所有的事情安排妥当—上级让她在这段时间好好准备自己的事情,局里的事情暂且不再让她插手管理,所以现在菲妃正坐在一张办公桌前安闲地喝着咖啡。而她的那些在大厅中来来回回奔走繁忙的同事们,忙得不可开交。
平时在局里来来回回跑的人本来是她,而她也已经习惯了繁忙地工作,但是像现在这样突然“无所事事”了,反而感觉不是很舒服。
“菲妃姐,能帮我到资料室取下文件吗?”张阳趴在桌子上专注地往本子上记录着什么,一只手拿着电话,都没向这边看过来一下。
“好啊,文件在那个位置?”
“靠墙右排第一个柜子第三层,谢谢……请您说慢一点,先生,你刚才讲述的这件事属于民事纠纷,尚不构成犯罪,请……”
“菲妃姐!让一下!”
一女同事抱着一叠文件快步跑了过来,脚步一时停不下来,菲妃迎面而上抱住了她。
“啊,谢谢……抱歉,抱歉。”
“今天大家都很忙啊。”
“是啊,也不知怎么回事,突然多出来那么多工作出来……哎呦~”那女同事本来一脸怨气的样子,但是也不能随便地发泄出来,此时身后走过来个男人,他用卷起来的报纸在那个女同事的头上敲打两下。
“你以为呢?平时菲警长要处理的工作比这还多,人家现在要被远派调查,这些工作本来就该你们去做--平时菲警官太惯着你们了,快去工作。”
“是是是~”
菲妃看到那男人,心里一时想到闪躲而去,但也很快将这个想法摒弃了,毕竟这不太礼貌。
“宋威警官?”
男人微笑挥手答应道,“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我已经说过了!这件事情在我们处理之前需要大概了解一下事情经过,请您有些耐心!……”跟张阳通话的那个人竟然能让他这样的很有耐心的人发飙,倒是有些本事的。
“那个,宋威警官,,我现在要去资料室拿文件。”
宋威只是简单地说了一句:“我等你。”
菲妃将文件取回来之后放到张阳的桌子上,张阳朝她笑了一下表示感谢。
不光是张阳这一台的电话铃响个不停,菲妃在那儿站了一会儿,很快她就被身边一连串此起彼伏的电话铃声弄得烦躁起来。
宋威站在门外向她招手。
“今天大家很忙的样子。”菲妃知道如果两人就只是见面,不说点什么的话,很是尴尬,她可不喜欢面对这种氛围,于是随口聊起局里现在的场面。
“你平时也那样,只是自己不知道罢了,而且,因为你要到明斯克去了,手里的工作也是都被下发给部署去完成,短时间内就是这个样子。”
“那还是挺对不起他们的。”
“完全没那个必要,人嘛……总是到了最后才会知道当初的某个人的好。”宋威惆怅地回答。
这话貌似另有深意。
“……对了,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为了,见你。”
菲妃听后沉默不语。
“如果这件事是上面委派你去的,我不说什么,但是,你应该知道这件事它是有很大的危险性的……”
“我当然知道,但是和你们这些真正上战场打仗的人做的事来比较的话,也没有那么危险吧。”
“你……”宋威为此感到语塞,从口袋里拿出一只烟然后点燃抽了两口。
“我这次来看你,只请到半天的假,待会儿就要回去了。”
“连喝杯咖啡的时间也没有吗?”
宋威摇了摇头,“一个月后,我会被派往战场,任命编号G-204部队的连长进行作战。”
菲妃看着宋威的眼睛,而他的眼睛里面刻满了她的影子。
“我希望能见你一面……或者最后一面……”
“不,会没事的,我知道你会没事的,会打赢的,对吧?”菲妃勉强地微笑着。
“应该会吧……”
“看到你现在的样子,我很满足了,照顾好自己。”
宋威举起脚步从菲妃身边走过去,那一瞬间,菲妃感到心里有种要失去什么的悲伤,她朝背后喊去,“宋威!……要平安回来啊。”
宋威背着身向菲妃拜了拜手,然后落寞地离去。
只是这么简单,宋威的来去,好像一个短暂的梦,让人感到突然,也让人心里有淡淡的失落和不舍。
“菲妃。”晓芳从政局内走出来。
“刚才宋威来了?”
“你刚才又在偷看吧?你应该出来和他打个招呼的。”
“我不喜欢他,想在你身上打主意的人我都不喜欢。”
“……”
晓芳将一份文件伸到她面前,满脸愉悦的说:“来,你看,我申请的名额通过了。”
“申请什么呀?”
菲妃接过晓芳递来的文件,待她看清楚手里拿着的是一份派遣人员名单之后,脸都变了色,于是惊叫道,“你又是什么时候申请的,去明斯克!?”
“上次,我们一起回家的那个傍晚,本来我是想那时候就告诉你的,但是怕你当时再给我捣乱。所以现在—结果出来了,你想捣乱也没有机会喽。”
“但是……”
“好了,我们去喝杯咖啡吧,反正也没有什么事做。”
坐在咖啡厅内。
菲妃喋喋不休地数落着晓芳,“你应该事先和我商量这件事的。”
“服务员,一杯Lavazza一杯Latte。”
“这件事有多危险你该知道的,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你出了什么事的话,你爸爸妈妈他们会多伤心?他们年纪大了,你不该让他们担心的。”
晓芳单手托腮,眉舒眼笑地回应说:“现在,你应该多少知道点儿当初我劝你时,是什么心情了吧?”
“但是,我们不一样啊……”
晓芳伸过手去握住菲妃的手,眼里都是温柔,“错了,我们是 ~ 一 ~ 样 ~ 的 ~ ,如果你一个人去的话,我会比任何人都牵挂你,日思夜想那种。我想如果反过来的话,也是一样的吧,你也会非常的牵挂我。”
“我的话,你知道不是这个意思……”
晓芳摆了摆手,“好了,无论现在说什么都于事无补了吧,这次去明斯克有我在你身边,一定会少很多麻烦的。而且,这次的出行所有的费用都是公款,我对这点还是很满意的。”
“……那伯父,伯母那边你要怎么说。”
“放心啦,告诉他们咱们要一起到明斯克旅游—参观学习那种,没问题的。”
“护照、签证的事要…..”
“你像个老妈子一样。上交申请书的那天我就准备着呢,过两天护照、签证就到手里了。”
菲妃一时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好哇,你瞒着我做了这么多事情?”
“你不也是?”
但是菲妃心里感到愧疚极了,觉得更愧欠于晓芳。
“哎,宋威来找你干嘛?”
“没事,只是来看看。”
虽是这么说,但是晓芳那里肯相信,况且她可是知道一切呢。
“你说宋威喜欢你为什么就不说出来呢?”晓芳咬着银勺漫不经心地说。
“晓芳!”
“你别这样,我说的是事实嘛。虽然我是比较讨厌他,但是讨厌的原因也只是因为他对你有意思而已。我对每件事情看得很清明。”
菲妃轻轻叹了一声气,“……他要上战场了。”
晓芳闻言,打消了调侃菲妃的意思,态度一时正经起来,“所以……他是来跟你告别的?”
“我希望他能平安回来。”
“…….希望吧。”
“你最终会接受他吗?”晓芳的话含糊其词。
菲妃不解,“谁?”
“会吧?你喜欢他,我看得出来。”
菲妃更加困惑了,“你在说什么?”
“你刚才跑神了。”
“抱歉。”
晓芳把菲妃桌子前的杂志拿走,“你看着我。”
“你喜欢他,对吧?”
“什么?他?”
晓芳邪魅一笑地反问道,“你说的‘他’是谁?”
“……你又是在说谁呀?”
“院长,许院长,你喜欢他。”
菲妃心里的那个秘密就这样堂而皇之地被晓芳揭开了,她不知所措又不明所以,只是垂下头,感觉无地自容。
“你不必这样……”
“晓芳……”
“其实我早就知道这件事了,只是真正确认的时候还是那天我们去孤儿院检查孩子们的情况的那天晚上。你回去取丢在房间里的帽子,出来的时候脸上有我未曾见过的笑容,我看到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近乎幸福的笑。很奇怪吧?我竟然在那天的风雪中看你的脸看得那么清楚,因为你的笑脸就像冬天里的樱花一样美—而那个笑容,就算我们相识这么久了,我都很少有见到过。”
菲妃木讷地听着晓芳的话,缄默其声。
“他那个人,性格孤僻,模样邋遢,总是一副悲观的模样,就像一个总是面对着黑墨水弄在新衣服上那般对别人产生抵触,拒人千里之外,总爱给人冷脸,这些……但,在你眼里或许并没有我说的那么糟糕。
你喜欢他,就像我喜欢你那样,这没有什么不对。真的,花茎的生长不会是笔直向上的,而是在弯弯曲曲向上盘旋之后,最终才开出美丽的花朵。你对他的情感是这样,我们之间也会是这样……抱歉,请原谅我的执着。”
“那…..”
“虽然我很不甘心----‘畸形’的花蕊一定也是可以开出美丽的花朵的,我始终坚信,从未动摇过…..所以,去试试吧,我可怜的菲妃,世界上有这样一个人能被你喜欢,是他的荣幸,他值得你的爱,而你也是…….”
听着晓芳说着自相矛盾的话,菲妃哭了,哭得很伤心,但是那泪水是往心里流的。
“是吗,去明斯克呀?”
伯母和伯父坐在沙发前,晓芳把手里的茶递给他们,“是啊,去明斯克,局里选我们出来进行友好走访,算是一次免费旅游,对吧,菲妃?”
“啊,是…..是的。”菲妃脸红的低下头,关于说谎,她毫无经验。。
“这样啊。”伯父淡淡说了一句。
“我看一定是你借了菲妃的光才得到这个机会的吧?”
“妈,我可是你亲闺女~”
“嗐~”
就这样,她俩很简单地把事情掩盖了过去。
晚饭之后总是清闲的,二老出门散步,家里剩下晓芳和菲妃两个人。
“哎,你对明斯克了解多少?”
“几乎是完全不了解吧。”
晓芳把一本城市风物的杂志放到菲妃面前。
“你看,挺美的一个城市。”
“干净整洁的街道,宽阔的四野,精美的建筑,如画的城堡……”
“我知道曾经有个男人写下了这样的一首诗歌:‘
有时候,虽然它载着重担,
驿车却一路轻快地驶过;
那莽撞的车夫,白发的‘时间’
赶着车子,从没有溜下车座
我们从清晨就坐在车里
都高兴地让速度冲昏了头
因为我们蔑视懒散和安逸
我们不断地喊着:快走!……
但在中午,那豪气已经跌落;
车子开始颠簸,我们越来越怕
走过徒坡或深深的沟壑,
我们叫道:慢一点,傻瓜!
驿车疾驰得和一前一样,
临近黄昏,我们才渐渐习惯,
我们瞌睡着来到歇夜的地方
--但‘时间’继续把马赶往前面。”
“你为什么要将这首诗歌唱出来呢?”菲妃对此而感到疑惑。
“傻瓜……”晓芳叹了一口气,“时间飞逝如流水,生命轻盈似蝉翼,更何况这菲薄的青春呢?你,还有我,我们都还年轻—你最近总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兴许是那个家伙传染给你的吧,你从孤儿院每一次回来都显得悲喜交加的样子,疯癫中有着我看不懂的快乐,但是你却让自己独自去咀嚼那份悲伤,这不是太不合理了吗?”
“为什么又要提到他呢?”
“……我也不想啊,但是我没有办法不在你面前提到他。如果你生气了,请一定要原谅我,我也要变得疯癫了—竟然要丢下爸爸妈妈到那种地方去。”
菲妃伸出手去拥抱住晓芳。
“我只有你一个朋友,请宽容我一次吧。”
“我既要把你往外推去,但是又非常渴望拥有你。”
“……我想我们都突然变了样,事情不该是这个样子的。”
晓芳看着菲妃自责的脸,在晓芳看来她是多么得可爱、诱人啊,真想吻下去,但是她忍住了,只是随口说出一句话,“我想我是感冒了,生病之后,人的情绪会变得很敏感的嘛。”
“一起去喝点东西吧—我想尝尝黑咖啡是什么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