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蒙古兵确是欧阳天的心腹,外号猴子,姑且就这样称呼他吧!
猴子在前面带路,陆绎拎着食盒紧跟其后,两人各怀心思,因而脚步不是很快。踩着厚重的积雪,咯吱咯吱作响,如同某种节奏一般。
“陆大人,您这食盒里装的什么美味佳肴?”猴子转着眼珠轻声问。
“西湖醋鱼,陆某特意带来请大汗品尝的。”陆绎瞥了眼食盒,似笑非笑,“实不相瞒,我夫人最爱吃这道菜。如若大汗不喜欢,就给贱内解解馋。”
“陆大人对内人真是体贴入微啊!”
见已离开军营,猴子停下脚步,正色道,“大汗有令,为了表示和谈诚意,他与随从不带任何兵刃,因而在下斗胆,需检查陆大人是否携带兵器。”
“好啊!检查吧!”陆绎伸出双手,甚是配合。
“小的奉命行事,陆大人,得罪了。”猴子双手作揖后,快速搜查陆绎全身,除去一根发簪,未发现任何兵器。
“这……”猴子手执发簪,不明所以。
“呵呵,这是我与夫人定情之物,从未离身。”陆绎说得情真意切,双眸中甚至带着些许祈求。
“那还给您。”猴子倒也不傻,双手奉还给陆绎后,毫不客气地掀开食盒细细查看,除去一盘醋鱼外,没任何可疑之处。
浮云漫天,随着寒风不断变换。远处的贺兰亭隐约可见。它立在贺兰山脚下,三面环山,全部用贺兰石堆砌而成,雄伟、壮观,就像美丽的草原一样。
两人加快脚步,并肩走了约一刻钟,抵达了贺兰亭。为了以示尊重,陆绎并没过去,只是立在不远处,放眼望去,只见左右两边各立着一尊石狮子,亭子正面三个绿色大字“贺兰亭”甚是清晰……
太阳已经偏西,斜挂在天际,余晖照在贺兰亭上,将陆绎的身影拉得很长。他拎着食盒的手背青筋凸起,有些恐怖。
过了一会儿,身后传来脚步声……陆绎转身一看,只见身穿裘皮的扯立克率领一众将士,正浩浩荡荡地走过来。
扯立克身后跟着十几名心腹,个个身材魁梧,一看就是练家子。
陆绎眯了眯眼,终于在人群中发现了熟悉的身影——今夏。她一身暗紫色衣衫,带着皮帽,看走路姿势,应该是双手被捆住了。
“今夏——”陆绎心中掀起滔天巨浪,恨不得过去救出媳妇儿。
“陆大人,莫要冲动。”猴子伸手拦住陆绎,神色傲慢。
陆绎冷冷地瞥了猴子一眼,敛下心神,扭头眯眼细细打量远处众人,一个一个仔细窥探,皆甩着两条手臂……
突然,他想起刚刚猴子的话——大汗有令,为了表示和谈诚意,他与随从不带任何兵刃……
习武之人不带兵刃,如同被捆住手脚一般,功力大减,难道这是欧阳天的阴谋?
不,不可能!扯立克兵将众多,欧阳天敢作乱,纯粹是以卵击石,自寻死路。
片刻之后,扯立克等人来到陆绎面前——
“陆大人,久仰久仰。”扯立克态度不卑不亢,伸手指向贺兰亭,“走吧,咱们到亭中一叙。”
“陆某见过大汗。”陆绎单膝跪地,毕恭毕敬地行礼。
“不敢当不敢当。”扯立克扶起陆绎,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身后的今夏,“尊夫人之事,最后再议,先到亭中商议朝中大事如何?”
“请。”陆绎伸手,让扯立克先行,自己跟在后面。
人群中的今夏,望着陆绎背影,思绪混乱。
陆绎拎着食盒,强压下心中滔天巨浪,面色平静地跟在扯立克等人身旁。
距离贺兰亭仅有十几步脚程,陆绎驻足:“大汗,陆某能与夫人说几句话吗?”
扯立克停下脚步,看了看今夏,微微点头。
陆绎行至今夏面前,目中柔情涌动:“我带了你最喜欢吃的西湖醋鱼,一会儿记得品尝,是杨岳亲手做的。”
“谢谢大人,我,我知道了。”今夏瞥了眼食盒,心中有了答案。
这时候,欧阳天悄无声息地用眼神询问猴子:那食盒是否有无可疑之处?
猴子用力摇头,悄悄打手势,自己检查过,食盒没有问题。
欧阳天悬着的一颗心暂时放下,恭敬地说道:“大汗,陆大人,依老夫拙见,不如二位单独到亭中细聊,闲杂人都回避可好?”
陆绎眼神一凛,瞪着欧阳天,恨不得抬脚踹飞了他。但今夏身后的两名侍卫,明显是欧阳天的人,只要他有危险,那两人定会拿今夏开刀。
扯立克丝毫未怀疑欧阳天,竟然点头:“也好,陆大人,请。”
陆绎急中生智道:“既然要细聊,总得需要个端茶倒水的丫环,大汗,陆某斗胆,还请大汗暂时放了内人,让她站在亭中,暂时做一回侍女。”
“这……”扯立克见今夏一双眼眸乌溜溜的,灵动中带着几分天真,于心不忍,“本汗准了。”
“多谢大汗。”陆绎望向人群中的欧阳天,眼神中带着挑衅。
欧阳天冷笑着心道:陆绎,就暂时让你得意片刻。
众目睽睽之下,有人解开今夏手上绳子。夏爷活动着手腕,眼神闪烁。
刚刚明明是晴空万里,转眼间乌云聚集,天都暗了下来。狂风呼啸,宛若下一刻,大雪就会降落下来。
走进贺兰亭,陆绎顿觉一阵暖意,这才发现亭中桌椅竟然都是玉石雕刻而成,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竟然如火炉般透着温热。
难怪大汗非要在此地和谈,原来是风水宝地啊!陆绎心中自言自语,顺便将食盒放在玉石桌上,自然地掀开盖子,端出那盘西湖醋鱼……
这时候,有侍卫端上来茶水、几样糕点后,疾步退下。
今夏眉眼顺从,快速走过来斟满两杯茶水,低声道:“大汗、陆大人,请喝茶。”
扯立克坐在温热的玉石椅子上,双手抱胸,一脸正色:“陆大人,为何没将本汗小女儿带来呀?”
陆绎垂下眼睑,唇角浮现一丝若有若无的苦笑:“天寒地冻,陆某觉得,娜娜公主还是在府衙更为安全。”
扯立克面色一沉:“这么长的日子,本汗可未曾难为尊夫人。陆绎,想要和谈,先派人将娜娜送回草原再议吧!”
今夏、陆绎同时一惊,不约而同地心道:这厮怎么出尔反尔?
寒风凛冽,刮在众人脸上,如同刀割。
“哈哈哈……”陆绎倏地低声狂笑,起身道,“扯立克,陆某不知你是真聪明,还是假糊涂?事到如今,大汗能否见到明日太阳,谁都说不准?”
“你什么意思?”扯立克也站起来,怒目圆睁,“陆绎,我已布下天罗地网,你还妄想逃跑不成?”
“天罗地网,陆某相信。”陆绎眼中嘲讽至极,翻了翻白眼,“不过到底是用来对付谁,就不好说了!大汗,有劳您仔细听,可曾听到什么异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