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冲怒吼道:“休要管我,他们挟持掌门,快......”话未说完,又一要穴被制,哪里还说得出半个字。
众弟子从未见得如此阵仗,他们知晓楚靖山为雁栖门客卿长老,地位极高,又如何跟执法长老争斗起来?掌门又是何情况?
师纂和身边的师弟陶松对视一眼,两人皆是滕冲亲传弟子,最知师傅脾性,又见楚靖山挟持小掌门,眼下要快做决断。
师纂心一横,当即呼喝道:“雁栖门弟子,楚靖山勾结外人反叛,先救掌门!”说罢当先出手,流星踏步,长剑直刺。
楚靖山想以滕冲为要挟顺利下山,又看到还有不少弟子拿不定主意,突围之机就在眼前。
“走!”他一声号令,指尖似铁,拨开师纂长剑,掌风一震,一面弟子尽皆退让开来,楚靖山不愿杀害本门弟子,是以没下杀手,领着裴璟杀将出去。
钟音使得一柄长剑,剑身窄小,近乎一根锋利的细针,她身如鬼魅,出招迅捷如风,已从斜刺突入挡下陶松。
当下弟子中不少都是滕冲手下亲信,见状一拥而上,韩轲孙观两人一边突围,一边以滕冲挡在身后,加上楚靖山前方开路,众人已冲出执法堂,向后山山脚奔去。
后山山路绵延逶迤,仅能容得下两三人并立,两边山峦耸立,难以迂回延阻,雁栖弟子一拥而上从后追赶,慌乱急切之下,追的最紧的前排弟子被对方打倒后,反而堵塞后路,渐渐被拉开距离,
山脚马厩处,十几名驻扎弟子见得山峰处火光如炽一直向道路延伸,知道门派遭袭,只留下几人继续守护马匹,便赶去支援。
众人刚走不久,剩余弟子只听得“呼呼”几声,有一物体从高处落下,惊奇间方才看清竟然是一个光头胖子,月光照耀下,肥硕的秃头格外刺眼。
原来富不忧因为体型特别,容易惹人注目,是故假扮暗哨弟子计划未曾参与,他依计潜伏后山马厩附近,此时发难,夺马接应楚靖山等人。
“小僧罪过罪过,在树上竟然睡着了。”富不忧满脸歉意。
几名弟子知道来者不善,纷纷动手,富不忧身形臃肿矮小,但却十分灵活,他手持两根短棒,前端粗壮结实,在地上“弹来弹去”,左敲右锤,把几名弟子尽皆打倒。
他进得马厩,连忙行礼,说道:“马儿们,马儿们,今日跟我离去,再不受这四面高墙之苦。”
他放了其他马匹,只留下几匹精悍强壮的骏马,牵了出来。只听得群马奔腾嘶鸣之声,响彻山谷,不远处火光渐近,富不忧闭上双眼,跪伏在地,诵念经文,心中祈祷。
另一头,韩轲一行人以滕冲为质,赶至山脚后,却没了钟音身影,众人撤离之时,眼见得她被截在后方人群之中。
富不忧已等候良久,见得大伙赶到,连忙牵马上前,韩轲听得来路追逐喊杀渐远,一时难以追上,眼看楚靖山就要携同裴璟上马离去,便拦在前方,说道:“再等等!还有同伴未至。”
楚靖山怒斥道:“韩轲!生死各安天命,这点规矩都不懂吗!”
富不忧看了韩轲一眼,心想韩轲还挺讲义气,此刻竟还担心起钟音安危,这行当之中倒是少见。他与孙观都是以韩轲为首,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
滕冲被点了要穴,眼看贼人就要得逞,心中焦急间,突感到周身一暖,一股内力从外部灌入,几处被封穴道逐渐通畅,他扭过头看去,离自己最近的却是那名叫韩轲的少年。
说话间,山路小径上跑来一人,竟是钟音杀出重围而来。
她赶到这里,见几人还在逡巡等候,诧异道:“你们在干嘛?还不走?”
楚靖山焦急道:“眼下人都到了,还等什么?”说罢他将裴璟抱上马背。
滕冲满腔怒火,早已安耐不住,沉哼一声,外力帮持下,自身穴道已被冲开,眼见楚靖山与裴璟上了马,也顾不得身边还有高手,纵身向两人跃去。孙观在旁反应极快,未细想此人如何方法解穴,便已出手拦截,谁料韩轲在侧拉住自己,提醒道:“小心!”
同时那道急刺的长剑竟然被韩轲搁架挡开。
孙观怒目而视,质问道:“姓韩的,你想干嘛?”
楚靖山见滕冲陡然而至,心头一震,他分明见得韩轲与孙观点了滕冲要穴,怎能如此短时间内冲破得了?惊讶之余抬手格挡,已失先机,被滕冲掌力所震,当下气血翻滚,喉中一股血腥味上涌,如何还能在马上坐得住,巨力之下和裴璟一齐跌落。
真气激荡,众人身边的几匹快马尽皆受惊,前蹄一扬奋力挣脱,四散嘶鸣着逃离。
这一下兔起鹘落,惊慌疑惑的情绪在几人间蔓延开来。
滕冲心知自己穴道刚解,气息不顺,对方又人多势众,只可尽力延阻,等追兵赶来。见楚靖山内息未复,便要拿住裴璟,突然一个肉球横在眼前,他大喊一声,一拳击出,富不忧双棍交叉挡架,只觉得顿时双臂发麻,外力排山倒海而来,兵器差点拿捏不住,富不忧双足下沉,趁势往地下一滚,急攻滕冲下盘。
这一时间,钟音已经挺剑而立,护在裴璟身前,她出声喊道:“追兵来了!快走!”
孙观回头看去,就这么耽误一刻,几名轻功稍高的雁栖弟子已然杀到,只得挺身挥剑迎敌挡住后方,而韩轲已趁机跃至裴璟身旁。
再说滕冲被富不忧逼得提气跃起,正准备凌空还击,身侧一点寒芒闪至,却是钟音来助富不忧,滕冲瞧得来剑又细又长,暗自称奇。拳脚高手空手对敌时,往往会点弹敌方剑身两面,而此刻滕冲见对方兵器奇特,无处下手。但他早历江湖,应变极快,晃肩避开要害,任由剑锋嵌进皮肉之中。
钟音这招“细雨梨花”一剑之后接万剑,如同绵绵细雨迎面滴落。谁知这第一剑刺出就着了道,剑入血肉,一时间拔不出来也进不得半分。原来滕冲将计而为,竟用上乘内力吸附刺入体内的细剑,同时铁掌劈下,钟音眼看就要脑浆迸裂而亡。
滕冲正要得手之际,被一物击中小臂,这一掌终究打得偏了。钟音顺势凝气,抽出兵刃,细微的血花飘过,两人各自落地,钟音才知是富不忧方才掷出手中短棍,才救了自己性命。
在这弹指一瞬间,韩轲已将裴璟背在身后,急奔而去,裴璟哀嚎一声,说道:“怎地又来一次?!”
楚靖山见韩轲带走裴璟,也管不得身边滕冲等人,运起轻功,急追而去。滕冲知道裴璟身份干系之重,紧随其后。
这时,雁栖门后续弟子赶到,富不忧、孙观、钟音三人也顺着相同方向,一边撤离一边接敌。
这番波折却是楚靖山始料未及,他一路施展轻功,心中逐渐怀疑起滕冲莫名解开穴道之事,这一突变打乱原有计划,本来他们依仗快马,便能很快甩掉追兵,可这么一耽搁,后事难料。
见得自己离韩轲越来越近,他发声喊道:“站住!”
谁知韩轲突然变了轨迹,转向东南,并未按照既定路线逃离。楚靖山心知不好,恍然意识韩轲原来另有图谋!忽听得身后“噔噔”声响,原来滕冲也已赶到。
楚靖山担心没了韩轲踪迹,并未停留阻截。两人相隔丈余,互相对视一眼,竟然都向韩轲方位追去,可又暗自提防对方突然袭击,是以都留了三分力,一时半会间,谁也追不到韩轲。
从潜入雁栖门,到双方斗智角力,又到你追我赶,现下已临近辰时,天色将明。韩轲背着裴璟已然来到雁栖门东南面的一片低矮丘陵中,此处乃一低洼地形,四面山坡,进出大道只此一条。韩轲赶到后,双足一软,跪倒在地,五脏六腑都觉得要吐了出来,裴璟也是晕头转向,在一边喘着粗气。
不消多时,滕冲与楚靖山都一并跟到,见到韩轲和裴璟两人都四仰八叉倒在地上,心知两人再难动弹。
“韩轲!你究竟是何来历?临阵反水,又有何企图。”楚靖山现下已断定韩轲是敌非友,怒目而视。
滕冲却并不知晓其中关键,一时间不知道对方为何反目,他又疑心二人在演戏,于是从旁静观其变。
此时一侧山坡上,传来一声惊呼。
“不要伤我兄长!”
一位少女跑到韩轲身旁,韩轲冲着她笑了一笑,却依然说不出话来,此人自然是小妹韩凝,兄妹两对视一眼,心知计策已成。
随即四面又出现众多人马,身着红色常服,胸口处绣有丹红烟砂的图案,格外显眼,他们人人兵器随身,合围而来时队列井然,楚滕两人皆是一惊,等回过神来时,才发觉身后退路也被拦截。
众人围将上来,人群中走出几个头领,面露微笑。只听得滕冲冷哼一声,负手而立,想来已知道对方来路。
“哈哈,滕长老,多年不见,你愈发精神了!”一名年纪四十上下的男子,五官粗犷,肩宽体壮。
滕冲扫视众人一圈,泰然自若,说道:“你是红山二当家秦如血。”
那壮汉秦如血笑着说:“七年前,我和阁下有幸交手,至此日日思念,未敢忘记。”
滕冲又看向秦如血身旁那人,年纪尚轻,满面春光,长剑随身。
“你是七当家叶似阳。”
叶似阳也抱拳行礼,说道:“我入帮太晚,当初未曾跟长老打过照面,没想到您还认识我。”
滕冲再看向两人身后的几人,随后朗声道:“看来我的面子很大啊!竟然能让红山帮两位当家和三名堂主出手。”
秦如血面色一沉,答道:“因为此次,是我们最后一次交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