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芳，今天我要到孤儿院去一趟，替我请半天假。”
晓芳刚睡醒，看到眼前的桌子上留有这样的一张字条，上面写着菲妃留给她的话。
“去那种地方干什么？真是，明明还想着跟你一起去局里……啊！完蛋！又要迟到了！”她看到桌上的钟表将要转过上班报道的时间，不禁惊叫一声，立即爬起来穿好衣服，然后慌慌张张地收拾了一下，挎上背包就往家门外跑去。
“晓芳……哎！不吃早饭啊！”
“不吃了，要迟到了。”
“这孩子……”
于是妈妈端着手里的早饭来到了后院，而爸爸正坐在走廊上吃着面包。
“喝点儿热粥吧。”
“……嗯。”
“这两个孩子啊，不知道怎么都有这样的坏习惯—不吃早饭，这样可对身体不好……哎，老头子，你觉得菲妃这孩子怎么样？虽然，晓芳是我们亲生的，但是你我对菲妃那孩子也都很喜欢……你说让她住进家里多好？你也知道她家里那种情况……”
“……我看你是糊涂了，这件事情咱们可帮不上什么忙，况且孩子们都是大人了，从事现在这份工作也能说明他们并不愚蠢，该怎么做，她们有自己的想法和选择，不用我们指使。”
“但是……”老妈妈叹了口气，欲言又止。
“好了，你就别操心了,”老头子站起来，伸展腰身扭了两圈，走到篱笆旁拿起了镰刀，“今天要把院子里的事情做完呀。”
菲妃今天特意穿着警服来到了孤儿院，除了像上次对孤儿院进行探访才穿警服之外，她平时来一般是穿着便装—不过呢，她来这里的次数真的算不上多。
菲妃在门前踌躇不决，站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按响了门铃。
“叮咚~叮咚~”
一个身影从院落内跑过来，小步子迈的飞快，像一个飞舞的精灵片刻后落到了她的面前。
“啊，是里美呀。我来找院长先生，他在吗？”
“在的，我给你开门。”
“谢谢。”
此时许院长和孩子们正在食堂吃饭，菲妃推开门走了进去，她修长的个子显得很瞩目。
“菲妃警长好！”
孩子们调皮地向她敬礼，而她也用很标准的手势对孩子们的敬礼做出了回应。
“还没吃早饭吧？坐下来一起吃吧。”许院长看到菲妃穿着警服出现在这里，心里不免还是有些担忧，只能把事情往他们调查的案件上去想，虽然脸上完全没有表现出来什么，只是云淡风轻地说了这么一句。
菲妃没有拒绝，径直走到他身边坐下，然后厨师很快将一份早餐送到菲妃的面前来。
要说这厨师的相貌长得真是让人看着很舒服，看着那厨师笑起来，自己的嘴角不禁也要向上扬起，而且听许院长说这厨师的名字还很特别，叫：药心情。
因为很特别，菲妃也顺便将其记在了心里。
“请慢用，美丽的女士。”
“谢谢~”
真是个会让人感到开心的人啊，她心里这样想着。
“昨天局里对尼古拉案件的调查有了新的进展 。”菲妃装作很轻松地样子一边吃着热粥一边说话。
“哦？”
“关于……”
“菲长官，你穿这身工作服的样子好漂亮啊，而且你看起来总是很有精神。”里美的声音突然插进对话中来，把菲妃要说的话打断。而这倒是突然让菲妃知道这里不该是说这件事的地方。
“是吗？里美真有眼光，这身衣服只有聪明、正义的人才能穿上哦？”
“我长大后也要去当警官。”
“我也是。”坐在旁边的永宁和新一两个人跟着回答。
“可是，成为警官是很难的，首先呢，你们要好好学习知识，考上大学才行呢。”
她扭头与许院长对视一眼，彼此会心一笑。
吃过早饭，孩子们进到教室上课去了，而菲妃跟着许院长走进后院的一间屋子中。
“【花之舞】，里美生日那天的甜酒。”许院长将其倒在酒杯内，然后将酒盅双手递给菲妃品尝。
酒香缠绕着她的鼻子，甜蜜的气息让菲妃的心情愉悦起来，她嗅出那是蜜桃的甘甜。
“这名字真好听,我尝尝……嗯~挺好喝的……哎，你在喝什么？”她看着许院长手里正斟酌着褐色的茶水，白色的水蒸气袅袅盘旋起。
“苦丁茶，你也想尝尝吗？”
菲妃看着对面茶具内褐而泛青的茶水缩了缩脖子，摆了摆手。
“这苦丁茶挺不错的，一开始喝肯定是只觉得苦涩，经常饮用后便知其先苦后甘，还提神舒心，健胃消滞……”
“停停停，你在向我推销茶叶吗？”
“……”
闲话说的差不多了，菲妃打算开始进行她的试探。
“许院长，关于那件案子的调查有了新的进展—我想，你看到我穿着警服出现在这里也多少能猜出来我正是为此而来的吧----我们找到了一份当年在尼古拉乐园中的一份遗孤名单。”
“哦？然后呢？”
菲妃看着许院长平静地品着茶，眼里没有一丝的慌乱，平静地仿佛事不关己，不过，真的是这样吗？
她决定试着触碰那平静的海浪，多说一点，向里面投入石子，或者点燃一颗炸弹，这样的话，一定会激起浪花吧，或者说窥见他海一般深沉的内心底部，看看那里到底有什么存在。
“只是遗憾的是，要是对这些名单上的人进行一个个的探访追寻的话，基本上很难做到，不说这些孩子来自不同的国家，他们印在名单上的信息很多都是假的，这样说来，其实这份名单对案件调查的帮助并没有多大的价值。”
许院长垂下眼睑，看着茶具内清澈的茶水沉默不语，好像听得很认真的样子，菲妃喝了一杯甜酒，继续说道。
“本来，我们对这件事的关注也不再那么高，但是在随机对名单上的人进行信息核实的时候，却找到了几个资料还算准确的孩子，一个叫静怡的台湾女孩，有个叫亚历山大·普希的孩子，还有一位记录着中国名字的明斯克女孩：苏澄……”
“咣当~”
茶杯的瓷盖磕到了桌角，许院长的手没有拿稳，瓷盖跌落在桌子上的水果盘内，发出刺耳的噪音来。
菲妃看到了，而且看得很仔细，甚至看到他随后藏在衣袖内的颤抖的手指。
她没有说话，静静看着他，尽管他依然不露声色，依然是冷漠的样子，但是她知道自己已经将虚假的蛇从洞里引了出来。许院长不急不缓地将茶具的瓷盖捡回来。
“这些只是初步的确认目标，到目前为止，光是名单上提供的信息还是非常少的，所以政局为了案件的进一步处理和调查，决定对他们进行探访……”
“啪~”一声巨响打破了屋子里平静的氛围。
菲妃看到许院长将自己粗糙的手掌拍在桌子上，而且那手掌上有三道抓痕，好像猫的爪印。茶具中的香茗泛起了圈圈涟漪。
“你们这样去打扰那些孩子的生活，有想过可能会给他们带去伤害吗？”
“……但是，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你们会打扰她的生活！”
那声巨大的咆哮声之后，屋子里陷入长久的寂静，只听到许院长激动地喘着粗气，胸膛上下起伏着，似蒸腾的火山，他激动地从位置上站了起来，红着眼睛瞪着菲妃，而菲妃却一脸平静地与他对视，眼睛里都是温柔。
许院长渐渐平复了情绪之后坐回到桌子边，大口喝着茶水，却被苦丁茶强烈的苦味弄得表情扭曲，与之前的模样截然相反。
“……我很抱歉。”
菲妃静静地坐在桌子对面，看着许院长一口一口地把黑青的茶水倒进肚子里去。
试探成功了……然后呢，菲妃现在才想起来自己竟然没有想过成功后还要做什么，这样的反应岂不是间接地表明了那封残破的手稿就是他曾经写的呢，他知道苏澄这个女孩，但在之前的审讯中却只字未提，还有，里美生日那天她在他办公室内，尽管视野昏暗，她还是看到了那封简短的信，上面只有简短的一句话……现在自己为什么还坐在这里呢？她应该到局里把这件事上报，对面前这个人的审讯重新执行，可是她心里却非常不愿意那样做，房间里安静而温暖，但是她只觉得自己的心如坠冰窟，仿佛身处三日的凛冬之中。她的心被后悔的情绪覆盖，甚至有种窒息的感觉。
“抱歉……”
最后倒是许院长摇摇晃晃地走到了门边，推开门后，走廊上一群孩子快活地跑了过去。
房间里剩下菲妃自己一人。
桌子上的半瓶花之舞还没有喝完，她突然觉得甜甜的味道像发霉了那样难以下咽，身体不受控制地去拿起对面的茶壶，她给自己倒了一杯苦丁茶，黑青色的茶水中倒映出她的影子，杯子里泛起了一圈圈涟漪，茶杯在手中摇摇晃晃，杯子里的倒影扭曲变幻，像梦境中魔鬼飘浮的虚幻感。
忽然另一个女孩的影子突然出现在杯子的倒影里。
菲妃顿时惊恐的回过神来。
“里美？”
“菲妃警官，你怎么了？”
那个小身体伸出双臂环住她，借以拥抱给她温暖。
“谢谢……我很好。”
“院长先生经常告诉我们，生活中无论遇到多烦心的事情，我们也还是要扬起嘴角微笑，然后烦恼就被傻笑赶跑了……”
菲妃沉默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里美继续说道，“虽然院长总是这样跟我们说，但是他却总是很寂寞的样子，脸上也总是阴沉的表情，我们都不知道为什么，菲妃警官，你知道为什么吗？”
菲妃缓缓摇头。
“但是呢，他却是对我们最好的人了。”
里美站在菲妃面前，与菲妃的额头贴在一起，她认真地与她对视着。
“菲妃警官，我很喜欢院长先生……是那种很喜欢很喜欢。”
菲妃瞪大眼睛看着面前的小孩，惊讶而迷茫起来。
“菲妃警官喜欢院长先生吗？”
菲妃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说不出一句话来，仿佛有一双魔鬼的手扼住了喉咙。
而里美却开心地再次拥抱了她。
这件事一直停留在菲妃的脑海里，几天后回想起来，她甚至觉得有点儿光怪陆离的味道。
“菲妃，帮我把浴巾拿来好吗？”晓芳的声音从背后的浴室里传来。
“诺~”
澡堂内的水蒸气弥漫在四周，手指、毛发、全身的肌肤都被其包裹住了。皮肤上开始浮现出褶皱的纹理，摸上去粗糙而真实，菲妃夸张地去想到，也许这曾是在我们还是胚胎的时候的最初的模糊记忆吧,从苍老而变得稚嫩，又从柔软而变得沧桑，是新生到死亡，是生命到毁灭……
婴儿降生的时候身上便带着血，难道这也在冥冥之中暗示着：生命，本身就是残忍而脆弱的吗?
她低头看向膝盖上的杂志，关于枯叶蝶的整张图文展现在面前。
生如死寂，静而缤纷。
“多美啊~”她情不自禁地赞叹起来。
“什么真美啊？”
菲妃抬起头，看到晓芳赤身裸体地站在自己面前，展露着出性感的身材。晓芳滑入池水中，向她游了过来，似一条游蛇，晓芳将身子紧紧贴到菲妃的背上，而菲妃觉得自己仿佛陷入了一团棉花当中，耳畔传来甜腻的气息，一双手在她晶莹的皮肤上游走着，从胸膛到小腹，最后滑向那幽秘之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