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运的人用童年来治愈一生,不幸的人用一生来治愈童年。"
孟然走出午夜喧闹的酒吧,酒精的麻痹感让他获得了短暂的精神欢愉。
天空中,淡黄的月晕环绕着月亮,
孟然回味咀嚼着耳机中女主播说的这句话。
童年?呵..呵呵.......
是锁在黑屋里的饥寒?是偷别人地里菜、要饭充饥?是沾水的树条?是9岁就开始捡破烂的积攒?是16岁的逃离?
当他断掉依赖这种心理,换来的便是极致的自主独立,一切都只为了活下去。
自小沉默的他冷冷地观察着每一个人,开始学着伪装自己来讨父母的喜欢,讨邻里的同情......
他又想起高中班主任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的父母给他办退学手续。
那个善良的班主任劝说着他的父母,孟然心头突然涌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那是书本上学过的"感激"。
那时的孟然能感觉到心中升腾的一丝温暖,随之而来的就是本能的抵制。
没有对希望的期盼,就不会有绝望。
孟然憋回模糊眼眶的雾气。
不!我不会再哭了。
如今的他靠着这份对生存产生的独特理解,工作上算是小有所成。
孟然回到自己的车里,他没有发动汽车,就这么睡了过去。
再醒时,路灯仍旧昏黄,天空微微放亮。
孟然揉了揉有些疼的头,他摇下车窗,借着寒冷的晨风醒神。
过了一会后,孟然发动汽车就这么慢悠悠地在无人的街道上游荡,他没有目的地,就像他空荡的心一样。
不知何时,周围弥漫起浓重的雾气。
一片林道突然出现在前方,孟然打开车灯,能勉强看清前方20米的距离。
孟然一路上缓慢地行驶着。
这条路没有路牌,没有路标,甚至一辆路过的车都没有。
道路两旁高大的树木隐藏在雾气中,寂静萦绕着这片区域。
孟然的直觉告诉他似乎有些不对劲,他拿起副驾驶上放着的手机,摆弄了一番后才发现这手机居然该死的没电关机了。
孟然赶忙将手机接上车里的数据线充电。
这浓重的雾气让孟然完全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这条道路仿佛没有尽头一般。
孟然越发烦躁,他拿起刚充了些电的手机,按下了启动键,屏幕上逐渐亮起的光芒让他微微安心。
“四散的长发浸在满溢的井水中,浸在水中的头颅缓缓抬起,一张蜡白色的面孔冰冷地看着他。”
孟然也盯着这纸扎人,对方五官突然全部挤在一起。
手机动态壁纸最下层缓缓显露出如烟般的黑红色字:“迷雾纸扎村。”
“操!”孟然没忍住爆了一句粗口。
也就在这时,孟然突然感觉到数道投射而来的目光。
这种阴冷的窥视让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孟然环顾四周,仍旧是浓厚雾气中张牙舞爪的树木。
是错觉吗?
孟然越发不安,他飞快划过动态壁纸,跌到底的手机信号让他心一凉。
“NMD!”孟然猛地把手机往副驾驶上一摔。
无奈的孟然只能继续开车往前走。
道路笔直,孟然就这么开了好几个小时。
周围好像迷雾形成的囚牢,孟然看着已经快要到底的油表,心里越发焦急。
无尽的循环,浓厚的迷雾,死一般的寂静。
孟然不停地看着手机上显示的时间,感觉只过了10分钟,刚刚还下午2点,这会居然已经到了晚上5点。
车窗外,天色已经有些黯淡。
“真TM邪门。”
借助远光灯,孟然突然发现前方浓雾里似乎有一道人影。
孟然内心一定,这还是他这么长时间第一个遇到的人,忙加速。
几道喇叭响后,那人影终于停了下来。
待到近前,孟然才看清对方样貌。
这是一个戴着斗笠,挑着两个框的健壮老头。
老头看到孟然这个生人大吃一惊,不过很快掩饰了过去。
“年轻人,这条路还有很长一大段距离呢,何况还有这么大的雾。不如跟我到村里过一夜,明天再说。”
又累又饿的孟然想了想还是答应了。
因为进村的路很是狭小,只能供一个人出入,孟然将车停在路边后,随着老头步行进村。
村庄离马路有段距离,林中湿气很重,等两人到达这处林中小村时,孟然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袜子被潮气浸湿,黏黏腻腻的。
怪不得这老头子穿了双水鞋。
村子规模不大,中央处是一口搭了雨篷的水井,看着有点年头。
“这水井怎么有点眼熟的感觉?”孟然想了想又放弃了,这种石头井也不算稀有。
“年轻人,村子里没通电,空房子很多,你随意挑一间吧。”
那老头说完挑着框朝着一间屋子走去。
孟然挑了右手第二间屋子,屋门没上锁,屋里家具不多,就一张床和一套饭桌椅以及几个柜子。
天已经快黑了,孟然打着手机灯刚出门就遇到了提着油灯的老头。
老头左手还拿着一个油灯,他将这个油灯放在了床头柜上。
“先跟着我去做饭吃吧,待会给你弄几床被子。”
老头左边框里挑的是一些油盐酱醋等生活物品,右框里放的是少量的野菜蘑菇等。
看样子是刚从集市回来。
老头用土灶煮了将近三人份的米饭,然后用卖剩下的食材做了份野菜炒蘑菇。
两人盛好米饭,老头又端了碟咸菜,看起来像是什么植物的根。
孟然边吃饭边观察,老头屋里墙上挂着几张皮,还有一张弓。
“年轻人,晚上非必要就不要出门,林子里虫蛇猛兽多,没准还有别的东西呢。呵呵。”
老头说完干笑着。
孟然点了点头。
简短的晚饭很快结束,孟然抱着自己的被褥来到屋子里铺床。
床还没铺好,孟然就连连打哈气。
门外的老头将门带上后,抬头望了一圈村内,默默回到了自己的屋里。
铺完床的孟然倒头就睡。
“砰!”
一段粗树枝折断砸在屋顶上,将睡梦中的孟然惊醒。
坐起身的孟然看着平静的窗外,疑惑地看着正好滑落经过窗口的树枝。
“哗啦!”
轻灵的水声在门外不远处响起。
孟然拿起手机看了眼,居然才夜里8点吗。
阵阵尿意让孟然急急起床,他穿上有些潮的鞋子,那种黏湿的感觉让他一阵难受。
他看了眼油灯,最后还是选择用自己的手机打灯。
孟然匆匆憋了眼水井边,一个长头发的女人正打着井水洗着头。
孟然随便跑到村外草丛里嘘嘘了事,回来时,那女人还在洗头。
这头发浓厚乌黑,女人正在用木瓢舀着水桶里的水不停的倒在头发上,另一只手则是不断梳理着头发。
孟然没有出声打扰对方,对方似乎也没有注意到孟然这个陌生的人。
“咿呀呀呀......”
断断续续的唱戏声引起了孟然的注意,他绕过女人往一处闪着昏暗光芒的走去。
这地方被几间交叉的屋子挡住,若不是有这光芒指引,孟然还真发现不了。
一座简单的戏台搭在屋后的空地上,密密麻麻的人安静地在台下观赏着。
“这似乎是那个老头?”孟然盯着台上的花脸人看了半天。
台上人无意间瞥见不远处靠着屋子的孟然,不可避免地停顿了一瞬。
孟然突然感觉有点冷,待再抬头,“观众”们齐刷刷地转过身盯向孟然。
蜡白的脸,全黑没有眼白的眼睛。
孟然猛然想起白天驱车时那种被人窥视的感觉,如出一辙。
孟然一直以为自己胆子很大,此刻的他小腿居然有些发软。
被发现的他立马掉头就往睡觉的屋子跑去。
水井边,之前洗头的女人此刻背向他站着,及腰的长发滴答着水。
孟然看着这个诡异的女人,下意识放轻了脚步。
女人的头猛地转了180度,她的五官全部挤在一起,踉跄着就向孟然扑来。
孟然鼓起勇气继续往住处跑去。
浓雾再次弥漫,明明那么近的距离,孟然居然完全迷失了方向。
浓雾中,一道微弱的光亮闪烁着,孟然毫不犹豫地扑向它。
这光亮来自于老头给的油灯,油灯还在桌上,房屋居然消失不见了。
孟然提起油灯,明明很微弱的光芒,丝毫比不上他的手机照明,周围的浓雾却消退了几米。
身后传来什么东西倒地的声音,孟然提着油灯往那一摊,倒地的女人四肢并用着朝他追来。
“操!”
孟然跟着地上的土路。
先跑出村子再说。
孟然蒙头跑了好一会,跑的气喘嘘嘘,身后似乎没了动静。
他停下来弯腰喘了会气。
“嗯?”
低头的孟然这才发现脚下的土路居然在一点点缩小,两旁的灌木后边明明空无一物,但孟然能明显感觉到那种阴冷的窥视。
孟然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这次真是把吃奶的力气都用上了,因为道路越来越狭窄,灌木的枝杈在他脸上,裸露的皮肤上面划出一道道伤痕。
孟然也顾不上疼了,他毫不怀疑如果被土路与树木吞噬,结果就是死亡。
最后一刻,孟然猛地扑到公路上,他的一只手高举着油灯这才让油灯没受到损伤。
公路上黑漆一片,浓雾让孟然完全没有方向感。
油灯驱散雾气的范围较于村内明显少了很多。
孟然沿着公路想要找到他在公路边停泊的车。
托这条笔直公路的福,孟然跟着记忆中车的位置以及土路小道的位置,还能推出往哪个方向走。
在他记忆里,车离这个土路口也就不到200米的距离。
孟然揣着希望,明明走了很长时间,公路边居然仍然找不到车的踪影。
突然,他的头上落了一片东西,孟然心中一惊,哆嗦着用手将那东西取下。
那是一张黄色的纸。
农村来的孟然一眼就认出那是纸钱,小时候的他见过出殡时撒纸钱的情景。
孟然举起油灯,抬头往天上看去。
天空中密密麻麻的纸钱悠悠扬扬地落下,就像是下了一场纸钱雨。
孟然惊惧交加,浓雾中约隐约现的如鬼影般的枝杈,周围的一切无不在一点点吞噬他的勇气。
阴冷的气息侵蚀着孟然,他只能继续走动暖暖身体。
另一道脚步声同步响起。
孟然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他又多走了几步,甚至小跑了段。
这下他是真的确定了,孟然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认命了,除了不敢回头,孟然甚至还有点想说两句话缓缓气氛的冲动。
前方的浓雾中隐隐出现一道轮廓,孟然紧紧靠在公路边。
一群消瘦的人影扛着巨大的棺材慢慢前进着。
走在前面的人中有个人影举着遗照相框,孟然突然有一种强烈的冲动,他想看清相片中的人是谁。
举着相框的人却又总是被一个身体摇摆着晃着小旗的人挡住,不管孟然怎么伸头勾头从哪个角度都会被这个人挡住。
随着这群人离孟然越来越近,他终于看清了这群人的真面目。
蜡白色脸庞,鲜红的腮红,僵硬的肢体。
一群纸人居然就这么扛着实木的棺材慢慢走了过去。
孟然不敢抬头看,即使这样,他也能感觉到这群纸人阴冷的盯视,头皮一阵阵发麻,直到它们走远,他才敢抬头。
缓过劲的孟然已经有些麻木,他继续向前走着,那道如影随形的脚步似乎消失了。
孟然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浓雾似乎散去了很多,孟然发现这油灯有些鸡肋,思索再三还是将它丢在了路边。
又不知走了多久,孟然看到前方路的另一侧走过来一串人。
他们排的很整齐,机械地同时跨起左脚,再跨起右脚,非常规律。
他们发现孟然在看他们后,也热情地回看向他,僵硬的脸上突然就多了热烈的笑容。
他们朝孟然招着手,同时还一起喊道:“来啊,快来啊。”
思维已经不清晰的孟然猛地甩了甩头,还没等他思考一下,他的左脚和右脚竟然已经迈开朝着这群人走去!
“孟然”自觉走到队伍的末尾,很快融入了它们。
明明棺材队伍已经走了很久了,孟然这支队伍居然没用多少时间就追上了它们。
尚还存着些理智的孟然努力抬起下垂的头,这下他终于看清了,棺材的尾部同样挂着一副照片。
那赫然就是孟然自己!
......
村中,戏台上,老头一身戏装,脸谱鲜艳。
台下观看的人群中似乎多了一个人。
“唉......”
一声低沉的叹息,不知是台上人还是台下人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