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啸玉还未走到家门口，院子里便传来了吵闹声。她推门而入，卢氏正面对着西厢房门站着，嘴里唠叨着。
“怎么了？”
“林姑娘，他是你什么人，这么顽固。我拿了你兄长的衣服给他，他却不肯把那破衣烂衫交给我，还要继续穿下去。”
“不用管他，他想留着就留着吧。裁缝来过了吗？”
“来了，衣服两三天就能做好。各个房间都打扫好了，现在干净得很，你去看看。”
“这倒不必。卢嫂，再给我们准备些饭菜，今日就没事了。明日麻烦你继续来照顾他的饮食起居。”
林啸玉又摸出一两银子给了卢氏。卢氏高兴地合不拢嘴，快步出门买菜去了。
“阿姊，你给多了。”
“我知道。不过，我省了很多事，有更多时间找你姊姊了。我们进东厢房休息一会儿。”
林啸玉没和正洗浴的范正虫搭话，直接进了东厢房躺在床上歇息了。
“青姑，你说你姊姊知道我恢复了神力，为何不令飞禽走兽告诉我们？”
“她们说不定被关在又黑又脏又冰冷的地方，连硕鼠都不会跑到那里。”
“那她们可就得受大罪了，我们得尽快找到她们。”
“那让范正虫也去找，他总不能靠阿姊养着吧。”
“他肯定经历了什么可怕的事，等他气色好了再说。”
过了一会儿，林啸玉听到西厢房的门打开了，便坐了起来，通过纸窗往外看了看。
范正虫穿着并不怎么合身的衣服拎着一桶水走了出来，将水倒掉之后，又一瘸一拐地走回了房间里。
这样三番五次将洗浴的水给倒掉了。之后，他又将浴桶等东西拎了出来，放到了门口，又回了西厢房。
直到卢氏拎着菜篮子进了院门，他也没有再从卧房里出来。
卢氏收拾了浴桶等东西，去厨房做饭菜了。不到一个时辰，她将饭菜摆上了桌，回家去了。
林啸玉走进正屋前喊了一声范正虫，他并没有回应。过了一阵，他才默默地走了进来，坐下了。
半晌，范正虫一句话都没说。沈青姑看不下去了。
“阿姊给你吃给你喝，你为何连话都不说？”
饭吃到一半，沈青姑嚼着筷子瞪着眼看着范正虫。范正虫没什么反应。沈青姑便敲起了碗盘，继续吵闹。
“青姑，不要无礼，快吃饭！”
“阿姊，是他无礼。姊姊不知道被谁捉去了，下落不明，生死不明；我们还得被他拖累，在这里看顾他。”
“这和他无关……”
“谁……失踪了？”范正虫总算开了口。
“迎丝和柳絮。不知是什么人，趁我离家时，杀了石依，重伤了我哥，又带走了迎丝和柳絮。”
“什么时候的事？”
“有几日了。我没日没夜地找，也没找到她们。”
“林姑娘，是我的错！”范正虫丢了筷子，将椅子推开歪歪扭扭地跪下了。
“何出此言，快起来说话！”
“我对不住你！”范正虫没起身，林啸玉也没拉他。
“你自己起来，我可不扶你。在我面前，何须这样。有话直说。”
范正虫跪了一会儿，便自己慢慢起身坐回了椅子上。
“无患子被围杀后，我被带到了统帅府，关进了一间房里。云少爷当时也在里边，也被绑着。”
“别在我面前提他，我不认识。”
“林姑娘先听我讲完。当时，他的心和你站在一起。纵使寿王说要杀了他，他也没改变。后来，寿王授意大统帅利用我劝说他。他也没听。直到大统帅说要当他面一刀刀剐了我，他才动摇了。”
“拿你的性命威胁他？”
“是，我只是和你相熟，也不是他什么人。可他不忍心看着我受罪，便决定和你决裂。可见他是心地善良的一个人。”
“他善良？他善良就不会下令烧死运娘和她的伙计。”
“之后，大统帅说你砍伤了寿王，寿王昏迷不醒，他才彻底站到了寿王一边。他说寿王下令围杀刺客没有错，刺客太多了；你杀了寿王，刺客就会像祸水一样泛滥成灾。”
“我不想听这些，你也没什么大错。你是怎么逃出去的？”
“云少爷偷偷放了我，可不久，我就被发现了。那些兵卒追着我不放，我拖着伤腿东躲西藏，跑到了南禾城。”
“为什么不去东城门外找我？”
“我担心你怪罪我。云少爷的确是因不忍我被剐选择远离你。”
“以前我可能会信，现在我不信。他活活烧死了那么好的运娘！”
林啸玉猛拍了一下桌子，吓得范正虫打了个哆嗦。
“你不信，可以看看我的腿伤，我的肉一片片被割了去。那时，疼得我没日没夜地惨叫。”
范正虫用手艰难地掀起了裤腿。腿上有不少伤口，一片一片的，的确是被割了肉去。有的伤口都肿了，化脓了。
“这么严重，你不告诉我。我请个大夫过来。”
“林姑娘不怪我？”
沈青姑还未吃饱饭，林啸玉并未起身出门。
“怪你什么？你不要试图向我证明云楚良是良善之辈就好。好人宁愿自己死，也不会伤害运娘那么好的人。”
“他是为了让你记他一辈子。他说作为敌人，你杀了他，很快就会把他忘了。如若他杀了你在意的人，你必然忘不掉他。”
“这是他说的？”林啸玉怒不可遏，腾地跳了起来，可转眼看到沈青姑，又平复了一下心绪坐下了，“他一直恪守礼仪，我很难想象他会有这样可怕的想法。可他真的这么做了，我难以理解。”
“他要保护寿王，为了阻止你杀寿王，必然用上所有手段。”
“就算是这样……不说了，都过去了。他已经被发配钺杞城，迎丝和柳絮肯定不是被他带走的。我请大夫过来。”
“等等阿姊，你还戴着他送给你的簪子呢。”
“我都忘了，快把它取下来，我扔了它。”
沈青姑伸手将簪子从林啸玉发簪上取下来了。
“别扔了它，我看这簪子也值点钱，不如给我应急用。”
林啸玉拿在手里看了看，准备扔出去。范正虫拦住了她。
“那也好，物尽其用。它能换几两银子，给你了。”
林啸玉将簪子丢给了范正虫，背着沈青姑，闪出了院落。不多时，她便带着一个弯腰驼背的大夫进来了。
大夫看过之后，开了内服和外敷药。林啸玉又去药铺拿了药回来。
“你这伤能好，你只要按大夫说的做，好好养着就行。”
林啸玉收拾起桌子上的碗盘，沈青姑也在一旁帮忙。
“多谢林姑娘帮我。”
“不用谢我。我需要尽快找到我妹妹，你除了养伤也无事可做，每日在家等着谭川的消息。我出门去找她们。”
“那今日来的妇人……”
“明日也会来，直到你伤好了。我给你二十两银子，你省着点用，该给卢氏的银子就给她。”
林啸玉拿出二十两银子，放到了桌上，端着碗盘去厨房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