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上卷 英雄儿女:第一回 剧斗
书名:心怀月泊 作者:文字侠 本章字数:5531字 发布时间:2023-03-03

上卷 英雄儿女

第一回 剧斗

云南四季如春,下关风、上关花、苍山雪、洱海月,“风花雪月”闻名天下。到大理去的人几乎都会去四景一游,可眼前这两人却看不出有丝毫的游兴。他们正赶往大理城,路过下关的时候,他们没有停留,现在看到了点苍山,也望见了洱海,却依旧没有流连欣赏的意思,仍然走得甚急。一个纶巾长袍,迎风飘然,一个铜盔铁甲,铿锵作声,都佩着长剑,不过三十岁的样子。如此着装,一文一武,就像是有意搭配好似的。

大理远不及宋都开封繁华,比辽国的上京犹有不如,但城内却是一副国泰民安的景象。二人进了城,当然不会去逛街,而是直向皇宫。直向皇宫,而且是直入皇宫,没有人阻拦他们,因为二人在进宫时手里都握着一块玉做的牌子。玉牌很轻,却极具分量。和阗玉做的,当然名贵至极,如果你有了一块和阗玉,一定不会再将什么岫岩玉、蓝田玉之类的放在眼里,倘若寒玉摆在你面前,那就另当别论了。但是寒玉是可遇而不可求的,要得到它不比大海捞针来得容易,也许一千块和阗玉加起来的卖价可能刚好比一块寒玉多那么一点点,可惜没有一个持有寒玉的人会做这笔不亏本的买卖,尤其是习武之人。其实有和阗玉已经很不错了,何必得陇望蜀呢。这两块和阗玉牌的分量并不在于它们的质地,而在于持有它们的人能直入皇宫。

大理国自段思平建国始,传四世至段正明,其时国人皆附高升泰。过了两年,高升泰卒,其子高泰明遵父遗嘱,还政于段正淳。其实高泰明并不情愿,但父亲亡故,家势衰弱,更迫于十二人的压力,终是还政于段氏。这十二人,每人都因此得到了一块皇赐和阗玉牌,可以入宫不奏,面君不跪。段正淳在位十二年,禅让于段正严。如今是宋宣和二年,段正严即位近十三年,十三年前的那十二人大都已不在人世。这一文一武,正是十二人中某两人的子嗣。

文武二者凭牌入宫,由一黄门引至峦英殿。这里是皇族练武的地方,此时正有两人在殿堂上执剑对舞。但听那黄门尖声通报道:“永昌府韦玉卿、赵子任到!”并将尾音“到”字拖得老长,文武二者闻声止住。大理国偏处西南一隅,奉行保境安民的政策,一向少有战事,故文官显于武将,通报时自然先文后武。这一点,与邻邦大宋倒颇为相似。而段姓出于姬姓,源于春秋姬段,即共叔段。故五代至宋时,段氏虽于西南另立国家,实为华夏遗种。其祖先亦可追溯至先后驱逐西羌、剿灭东羌而官至太尉的东汉名将武威姑臧人段颎,再远则是四使乌孙并以一人之力数定其乱的西汉西域都护府都护天水上邽人段会宗。秉承祖宗风骨,段氏颇能开拓异族,其国制也有些汉代遗因,地方治理划分以郡、府并行。

练武二人都生得一张清秀的国字脸,只是看上去年纪相差悬殊。一个显然已过了四十,而另一人则方刚二十岁的样子。见韦玉卿和赵子任一起进得殿来,那年少的掌指一边道:“请坐。”韦赵二人到了座前,却是等两人都坐定了,方才坐下。

韦玉卿道:“陛下加急快递召我二人前来,必是有十分要紧的事情。”国君段正严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太子段义长道:“两位还记得十年前的事吗?”韦玉卿道:“太子所指的,莫非就是我和赵将军,还有司马大人和展将军一起送公主上点苍山学艺之事?”段义长道:“正是。一晃十年,想必姐姐的剑法已经远胜于我了。”赵子任问道:“莫不是点苍派那边出了什么事?”段正严摇摇头,还是没说话。段义长道:“现在暂时还没出事,但很快就要出大事了。两位且看”取出一封信件交与韦玉卿“这个。”二人惑色满面的接过信来,目光扫过第一行,面色即转惊讶。

看完了信,赵子任道:“当年之事,除了陛下、太子、点苍派掌门夫妇,还有司马卿和展子江以及我们二人知道之外,别人都不晓得。西夏人又是如何知晓的?”韦玉卿道:“有人走漏了风声。”段义长道:“是宫里人,也可能是点苍派的人。”他只怀疑说是宫里人和点苍派中人,显然对尚未到来的司马卿和展子江颇为信任。

所以段正严终于开口了,且是这般说道:“我们六人都有嫌疑。”其余三人闻言,俱是一怔。韦玉卿道:“陛下和太子是万万不会走漏消息的,值得怀疑的便是我们二人,还有司马卿和展子江。”段正严道:“朕不是怀疑你们私通西夏,只是这件事也有可能是无意中泄露出去的。”赵子任道:“陛下说的极是。这样的话,十年前所有知道这件事的人都有嫌疑,包括陛下和太子,甚至包括公主本人。”韦玉卿沉思良久,忽道:“不然。若是无意间泄露出去的,莫说我们大理国人人皆知,就是吐蕃、大宋也应该有人得息了,为何至今仍是风平浪静?可见,必是有人私通西夏。而且还是近期行的事,否则西夏人早就问罪来了。”段义长点头道:“还是韦大人心细。”

段正严也点了点头,忽然眼间逼出一道冷光,倏然拔剑起身,指着韦玉卿道:“你干的好事,还在这里满口胡言,混淆视听!”韦玉卿和赵子任同时一惊,茫然之色尽显于表。段义长跟着起身,剑指韦玉卿道:“你父亲虽然有功于我们段家,但我们段家也对你和令尊不薄。如今令尊已故,你却做出这等事来!说,你从西夏那边得到了什么好处!”此刻韦赵二人俱已惊慌离座,段正严转向赵子任道:“据朕所知,你虽参与此事,但还罪不至死,还不将韦玉卿拿下,将功赎罪!”二人同退一步,不知所以然。段正严厉声道:“赵子任,你甘愿与此等小人同流合污,朕也饶不得你了!”说后半句时,剑已如虹贯出。段义长道:“死在父皇和我剑下,也不算辱没了你们。”剑亦跟出。二人本来无论如何也不敢拔剑的,但见父子二人剑尖所指尽是要害,也顾不得许多了,被迫出剑相迎。

四剑缠绕,君臣酣战。韦玉卿边打边分辩,但话音被剑声割得七零八落,段氏父子哪里听得清楚。赵子任向韦玉卿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留得性命在,自有昭雪日!”韦玉卿会意,虚晃一剑即走。赵子任已到了殿门口,却见二人并不来追,心头恍然,向韦玉卿道:“韦兄弟,四下皆有伏兵,我们逃不了的。”韦玉卿见他已弃剑在地,心亦一灰,愤然掷剑于地,骂道:“哪个小人,竟然陷害我们!”愣时俱静,蓦听身后父子哈哈大笑,二人茫然回首,只见段氏二人已双双收剑归鞘。

段正严道:“两位的‘龙行剑法’已不在朕之下。”赵子任道:“多蒙先皇器重,将家传剑法传与我二人。”说到此处,心中一惭,但想到自己确实不曾私通西夏,愧意一现即逝,坦然道:“陛下嘲笑我们,但日后一定会后悔的。”段义长笑个不止,韦玉卿正色道:“不错,我们今日虽死,但无愧于天地,九泉之下见了列祖列宗也没什么丢脸的。”段正严朗声道:“朕虽为君,但与二位皆是深交。朕若不这样,两位必碍于君臣体面,如何肯现出真本事。”段义长道:“方才若不是赵将军手下留情,义长早已一命归西。”段正严先向儿子玩笑道:“我大理素有‘妙香国’之称,众心向佛。你归了西,正是得成正果。”再转向二人道:“两位剑法大为长进,对西夏十三太保一役,朕心里又多了几分把握。”两人一阵迷茫,思虑中方才逐渐释然。

四人重新坐下,赵子任道:“但教我们十二人在,西夏十三太保又算什么。决不让他们把公主夺了去!”韦玉卿道:“余下一阵,陛下是打算亲自出战咯?”段正严道:“正是。不过这次西夏提议要打十三场,也太兴师动众了,朕担心他们另有图谋。”段义长道:“他们无非是想让我们颜面丢尽,以报十年前相欺之仇。”赵子任道:“如果我们当时应下这门亲事,就没有今天的麻烦了。”韦玉卿道:“西夏东临契丹,他日必遭兵灾。我想陛下当时之所以要这么做,正是为公主的安危着想。”段正严道:“韦爱卿颇晓朕意。”赵子任道:“五年前女真部完颜阿古打在黄龙府建立金国,眼下辽国已遏制不住女真,不可能有力量再去对付西夏。我们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段正严道:“非也。辽灭不了金,日后必为金所灭。金灭辽后,势力更大,西夏必然难安。”三人皆称然。

便在这时,门外黄门尖声又起:“善巨郡张文通、石叔通到!”长长的尾音落下,一文一武大步进得殿来。中年武将石叔通见了段正严也不见礼,却将一杆铁枪往墙上一靠,劈头就问:“善巨郡北临吐蕃,陛下为何轻调我二人?”嗓门大如洪钟,旁边文士打扮的张文通拉拉他的衣服:“陛下加急快递,自然有要紧事体。”韦玉卿上来将事大致一说,张文通眉头微皱,捻须缓道:“此事颇为辣手。西夏十三太保中,其余十二人倒不足为惧,但是大太保李乾铮武功深不可测,就是我们‘六丁六甲’连手,也未必敌得过他一双‘寒波掌’。”赵子任上前道:“张兄是我们十二人中年纪最长的,见识也最多,可知那李乾铮是什么来头?”张文通道:“他是西夏皇室宗亲,早年久居天山,练得一身至寒至阴的武功。十三太保皆姓李,但只有他一人是名副其实的皇室中人,其余都是赐姓李的。”段正严道:“原来如此。不过好在就只一个李乾铮,我们虽然有一场是必输的,但剩下十二场还是大有回旋余地。”石叔通忍不住道:“怕他奶奶的李乾铮,这厮不过徒有虚名罢了!比武那天,我便寻他斗。”段正严道:“石爱卿故作骄躁,其实是想奋不顾身,为我等创造更多的胜利机会。”张文通道:“那石贤弟到时候就万分危险了。”韦玉卿道:“信中说好生死无悔,看来西夏人这次手不沾腥,是决计不肯善罢甘休的。”

六人方刚坐下,门外黄门又奏起来:“秀山郡孟非卿、崔石卿,会川府王文卿、扈文长到!”

首先进来的是孟非卿:他左腰间挂着一个葫芦,上面写着一个浅绿色的“井”字,右边却挂了四个葫芦,分别写有“泉”字,四字颜色依次为红、黑、黄、白。这般装束,显得极不对称。

第二个是崔石卿:他右手一柄牛尖刀,左手一只硕大的牛腿,一边以刀削肉,一片接一片的往嘴里送,一边大模大样走了进来,到了段正严面前,兀自舍不得停嘴。他本该与孟非卿同入,就因为牙齿和舌头都在忙碌,所以脚下才明显慢了。

王文卿和扈文长是并肩入殿的:王文卿最引人注目的就是他的右手小指,指上悬着一把精致的匕首,露着锋荡来荡去;扈文长虽然脸瘦,但身材高大,而且鼻子也奇大,提着一杆狼牙棒进得殿来,盔甲铿锵作响,仿佛天神下凡。

韦玉卿将事情一说,孟、王、扈三人就议论开了。孟非卿一开口,不仅要说话,而且还得喝东西,就是不知道在喝什么。他葫芦里的“药”现在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王文卿一开口,他那小指头就不怎么惹人注意了,因为现在他的声音才是最惹人注意的。他的声音又尖又高,就和外边那两个传声的太监差不多,不得不教人怀疑他的性别。扈文长一口不太地道的“国语”让人立刻就知道他不是汉人,他是白族人。三人都在抢着发表见解,崔石卿在做什么呢?还在吃肉,这是个嗜肉如命的家伙。

段正严开口了,所有人都不再说话,但不等于所有人都闭嘴,因为崔石卿的嘴巴还在忙个不停。段正严问八人道:“诸位可有胜过西夏人的把握?”没人敢说有必胜的把握,但是除了崔石卿外,其余七人都异口同声道:“我等甘愿死战!”待七人声音落下,崔石卿这才踏着余音应道:“我也一样。”这是他进殿后第一次将嘴巴派上说话的用场。

“这位公公,我替你站一会吧。”

“小的不敢。”

“您不累么,还是让我替您站一会吧。”王文卿将那老黄门赶了走,自己立在门口,悬在小指上的匕首一晃一晃,教对面那小黄门看得心里发毛。就在这时,又并肩来了两人。小黄门一直注意着匕首,没看到有人来。王文卿便提声代他道:“腾冲府司马卿、展子江到!”似乎是因为内功的缘故,这一声比之前几次呼声的总和还要长,好难听啊!小黄门要晕过去了,正常人都不晕,面对即将到来的恶战,能够互知彼此实力,也足以提升信心。

司马卿的腰间挂着一只大布袋,里面似有东西在蠕动;展子江则是一身银色的铠甲,格外亮眼。两人到了门口,司马卿向王文卿瞥了一眼,顿声一笑:“呵,瞧你这德性。”王文卿笑脸相迎:“我天生这副德性。”司马卿八字胡须一翘,不再理他,径直入殿。展子江向王文卿打声招呼,也跟着入殿。

六丁六甲十二人,如今已到了十人。这十人都是上午陆续到达的,可还有两人却迟迟未来。时过正午,宴席已摆上多时。展子江不满道:“我和司马兄这么远都到了,他二人离得最近,偏偏还不到。”说实话,所有人中,除了刚刚饱餐过牛腿的崔石卿外,肚皮都已饿得在叫冤了。不过崔石卿是所有人中最急的一个,他早已将席上全部的荤菜都饱览了一番,就等开吃了。

段正严道:“要不,崔将军就先吃吧。”崔石卿乐得拿起筷子,却还是放下道:“末将不敢造次。”张文通道:“他二人是出了名的游客,此番前来,不把‘风花雪月’四景逛遍,怕是不会到的。”石叔通道:“他奶奶的,皇上加急快递,他们倒趁机去游山玩水!”王文卿尖声道:“我看他们不玩到日头落山是不会尽兴的。”司马卿一听他说话就浑身不舒服,劝道:“你就少说两句吧。”王文卿道:“怎么,我说的不对么。”司马卿道:“他们就算晚来,也未必是在日落之后。”王文卿道:“就是在日落之后。”司马卿道:“日落之前!”王文卿道:“日落之后,就是日落之后嘛。”司马卿背上已起了鸡皮疙瘩,烦道:“他们若是日落前来,你就娶个老婆给我看看。”王文卿道:“他们若是日落后才来,司马大人不妨就学我的样,我也好有个伴。”包括段正严在内,都笑个不止。这一笑,肚子就叫得更欢了,所以也就正式开吃了,不等那两个迟到的人了。

残阳西照,小黄门喊道:“威楚府臧文公、明文章到!”

众人正在殿堂内商议对策,臧文公拎着几支画卷兴冲冲进得殿来,一见段正严就道:“陛下,臣在下关、上关、苍山、洱海各作山水画一幅,献于陛下。”段正严笑道:“臧爱卿深知朕之所好。”臧文公一幅幅展开向段正严介绍,展子江忍不住道:“大敌当前,臧大人姗姗来迟,却还不知道坐下来谈正经事。”臧文公一脸异色:“什么,大敌当前!原来陛下急招臣来,不是要臣陪陛下谈论画道。臣该死,臣不该去游四景。不知是吐蕃南侵,还是大宋来犯?”展子江哭笑不得,段正严道:“既非吐蕃,亦非大宋,是西夏,是党项人要来。”明文章折扇一收,问道:“西夏怎么会跨过吐蕃来打我们?”他披甲戴盔,穿的是武将服饰,却拿着一把折扇,显得不伦不类。段义长示意道:“两位爱卿,坐下慢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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