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亮的交替,让潮汐奏鸣变得十分华丽,却没有让黑夜失去她的秘密,这或许是因为血月的个头太小,或者是由于水月太过虚幻奇异。
收获日将在明天开幕,但丰提尔的祝福早已经浸润了整片北环诸岛,当然也浸润了这里,皮斯安克雷奇岛(维诺克语“平静的锚地”)。
从旅社的二楼望下,架棚子的杆子和盖顶的帷幕簇拥着苏美伊尔的街道,蓝红白色的毛织夹杂着多彩的羽毛装饰在每家每户的墙面上,隐隐地可以看到港口到维尔拉广场的白石道路布好了星粉。
广场巨斧大雕塑的斧柄指向的酒馆门口,蜂蜜酒,白蜡酒和朗姆酒的酒桶正码成小堆等着搬运。
仔细闻的话,作为调酒基料的,龙舌兰烈酒的味道正在飘荡,应该是方才最后搬进去的一桶龙舌兰被直接打开,就地倒入了酒客们的木杯。
就是不知道那味道是不是香甜浓烈,不知道在酒杯里的液体是清冽的银色还是淡淡金黄的琥珀色。
按诺克维尔传统的饮用方式,一口爽脆的海苔后,再大口饮下加入鲜味海盐和酸爽柠檬片的龙舌兰本体,微一吞咽,让滋味在口腔里混合后再一口闷下——
比起原产地饮法那手指纷飞的卓越技巧,维诺克人的豪爽方式“别有风味”,尽管整个北方环岛能种植龙舌兰的地方稀少,绝大部分龙舌兰酒来自海运,可是这当做开怀畅饮白蜡酒的前戏,自发明起,经久不衰。
隔壁房间蹦哒过来的少女提议到瞭望塔的西方的黑松林里去,言说了那里将会产生的空影与闪耀的点点萤火。
说罢打点行装离开了旅社二楼的看台,望着少女身上的瓶瓶罐罐和背后的三根长杆,你心里所想却是那个人迹罕至的泉口,那个苔藓覆盖的僻静之所,和由此而上,海拔渐高,一路古老的石龛与冻土雪山上的雪白的大灯塔。
少女在催促你们动身,已经在摇晃门把手了,呼扇呼扇的门轴吱呀吱呀地呻吟个不停。
走走停停,你身旁的她和少女闲谈起这间旅社。
马苏里德老板的旅社永远散发着酒香,他总是把酒馆的报废酒桶抛光晾晒加工好,在寒激风前夹杂着织物钉在墙壁上,现在还能看见墙上预备好的小孔。
他从不担心失火,因为旅馆建筑主体的黑森木都是经由斧刃潭水处理过的。而作为酒桶费和偶尔的酒资,酒馆的备用酒窖就在旅社地下,紧挨着菜窖。
斧刃潭是山泉和地下水系的汇聚所,会是你们此行的必经之地,山溪自此后不再带有冰晶,也不会有神奇的力量。
静止在时间里的森林里,迎来了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少女手中光石杖与你们手中的麻油火把产生的浅浅的光晕被似有似无的波动包裹着,牵引着,直向密林深处。
夜莺和螽斯的合奏顺着溪水流入耳畔,最后的一丝日光,刮蹭在了桦枝的树茸上时,你们正在斧刃潭的边上休息——说是如此。
斧刃潭水的清凉放松的不仅是你的肩膀,更是舒展了她的眉头,你俩并肩看着少女一个人在那儿捣鼓来鼓弄去——
少女单手托着古怪的金属板不断摆弄着板子表面的凹凸符号和半空中的数串字符,身旁是支起的冒着各色光芒的小仪器、装好的潭水、和分门别类装在缠绕着墨色金属藤蔓小木箱里的新采标本——不得不说这一套装备,有点沉。
少女是追光者,同时也是一位正经的学者,主方向是闪点引发学说,副方向是原生种(本灵)与源生种(源灵)的习性,当然,她的课题主要在前者。
她将背后剩下的两根长杆和自己手中发着光的长柄一并立在自己乱七八糟的物件外,大致摆出了一个三角形。
细心的将两块打磨好的晶石放在空空的长杆上,待后者的上半部分变形完毕后,跃起身,小跑着靠向你们,嚷嚷着要去看萤火,仿佛今夜的空影已经无足轻重了。
见到少女的样子,你和她同时笑了起来。
夜初,透过树冠,花月若有若无的光影游离在你们的脚下。你认得这些蕨蔓和草丛,他们好像也认出了你,一条似有似无的路正不断在绿色滤镜的灰色底板上延伸。
叽叽喳喳的少女和紧紧握着你的左手的她,都不知道初来乍到的少女能轻松走在这片林地的秘密。
她或许还很紧张,或许已经猜到了什么,但那都无关紧要。
黑松林中的倒影里你看到了水月,你知道,尽管那个闹腾的少女大无畏地勘探着卢布那林地的源质,黑松林依旧给予了祝福。
收获日的前夜,整个苏美伊尔都是兴奋的,标好价格的标签,坊间的吵嚷,衣架上的新衣,都已经染好了一年份的喜悦与快乐,带上了苏维尔人独有的欢欣。在水月,血月与花月的轮舞里,汐浪冲刷着苏美伊尔港口外狭长水道隆出的石壁,乐此不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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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白浪花翻卷在无垠的大海上,它曾将希望沉入深渊,也曾助力梦想驶向远方,
听,是耳边的波涛声!凄凉的沉帆与腐烂的尸骸在哀嚎!掩藏的黄金与珍宝在嘲笑!
啊,是耳边的波涛声!怎么会是自然的交响乐与恬静的摇篮曲?
皮斯安克雷奇,皮斯安克雷奇,苏美伊尔的锚地!
我们来到了这里,又回到了这里。
这里的波涛声不代表危险,只象征平静。”
——《世界著名的蹩脚赞颂诗》节选,合霖梦雨古恬树,1531: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