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洒落她的睡颜，神情不见悲喜。
少女眉目间的稚气尽散，逐渐凝聚出祸国殃民的几分鬼魅气息，见者畏惧心惊不敢过分靠近，却也不得不承认这张脸有摄人心魄的资本。
今夜她出格地入了那个人的梦。
她怕他死了。
现在他不会死了，那就去告别。
让不必回首的过去停在不伤人的位置。
“雁扬。”
冷不丁的，少女轻轻道出两个字，很确定这声音就是在身旁发出的，可是却又有股莫名其妙的飘渺之意，仿佛隔着一整个世界的距离。
周遭朦胧着一层不清晰的薄雾，趴在课桌上的少年怀揣着满腔疑惑，茫然地抬起头循声看去，跟随心声终于看清来人是谁，而后就是平静。
她自如的坐在他前面的位置，摸了摸空荡荡的桌椅，看着周围无比熟悉的一切，忽然有种恍然大梦的感觉。
可他们都回不去了，她像以往无数次那样侧过身同身后的少年讲话。
只是中间空荡荡没有一起苦恼的课业，也没有要合作拆解安装的法器。
……没有其他人。
白宸舟撇撇嘴，笑得有气无力，撑着脸一副懒散又轻慢的样子。
“那个名字以后不会有人再叫了，叫离皇陛下你会觉得好听吗？是因为不甘心拥有一个磨刀石的命运吗？”她在梦中询问洛吟客的想法，真实想法。
洛吟客神情认真了些，在梦中甚至没有动手动脚，特别实际的告诉小舟原因：“因为我想开了，我想做个皇帝，争权夺利这么久总要得到点东西。”
得不到你。
那就得到皇位。
他还真心实意地劝小舟：“你也要想开，想不开，我们就只好一起相伴着下地狱了，倒也不赖是吧。”
时间仿佛凝滞了一会儿。
白宸舟像不认识他那样看着洛吟客，却还是习惯性地用伤人的言辞来掩饰内心下意识涌出的仓惶和无措，但不会再那般张牙舞爪地反驳了。
少女摇摇头，非常抗拒的怼道：“你惨死我活着最好。”
“活着吧。”他好脾气地笑了笑。
“这样的情绪回味起来太酸涩，会累，会让人变老的，你现在给人的感觉就很老了，老就会变丑。”听完他的话，白宸舟不理解地皱起眉，她反驳：“我会让自己活的开心。”
洛吟客似乎真的长大了，对待白宸舟就跟对待个不懂事的小孩一般，说什么都回应的滴水不漏，情意悉堆眼角。
他觉得互相知道对方过得好就够了，从前那些事造就成跟她这辈子，没机会了。
白宸舟有喜欢的人，她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这些全都跟他洛吟客没有关系。但洛吟客想让她完完全全属于自己，满心满眼都是自己，想要将自由的白宸舟彻底摧毁，哪怕不折手段。
他的爱跟他的人一样，是炙热的火焰，会带来温暖，更会带来毁灭。
洛吟客不允许让这火焰焚毁他追求权力的理智，也不忍让这扭曲的占有欲毁了白宸舟光明的一生。
为了成全彼此，只能天各一方。
就这样吧。
我们的结局就这样吧。
大雁去了总有回来的一天，大雁死了却不能够复生。
天上落的雪越来越大，天气越来越凉，人的心也跟着越来越冷漠。
当夜，洛怜辞发了场高热。
放在他身边小纸人回去告诉白宸舟，她穿好衣服匆匆忙忙去看。
洛怜辞感觉有人在摸自己的额头，浑浑噩噩地被叫醒之后，眼泪沾湿了睫毛，无比苍凉的问道：“我这是要死了吗？”
她想也不想便回答：“你不会死的，我会救你。”
有能力的时候得心应手的救，没能力的时候拿命去救。
后来过了很久，洛怜辞烧得更重了些，下意识吞咽着温热苦涩的药汁，他想看看是谁，但他睁不开眼，也说不了话，难受的仿佛被抽光了力气还手脚发寒。
脑海中一幕幕回想起那个假的父皇用药碗砸他的场景，由于愤懑恢复些力气，睁开眼便看到坐在床边影子。
啪的甩了她一巴掌。
白宸舟被扇得一阵剧痛，瞬间半边脸火辣辣的，她从齿缝里发出来了一声：“草”
泛着棕的发丝散开了些，遮住了阴沉的眉眼，她一点点不可置信地扭过头，双目寒凉的看着躺在床上神志不清的洛怜辞。
左手的拳头慢慢握紧，指甲扎得掌心微微刺痛，咬牙对着洛怜辞的脸挥舞了两下。
要不是你长得好看，我打死你哦。
再睁眼的时候，洛怜辞愣愣地看着墙壁，身子有些发沉。想掀开被子起床时，却发现床边还睡着个人。
也不知道她在这趴了多久，露在外面的脸上似乎有点红……还有指印？！
洛怜辞惊骇地动了动唇，目光扫过桌上的药碗模模糊糊回想起来昨晚自己似乎是发了高烧。
他似乎还想说些什么，最终只是眼里闪过一些情绪。
被惊醒的白宸舟表情迷茫了片刻，而后表情变得古怪起来，用着一种难以描述的复杂目光盯着洛怜辞。
昨晚种种，她全都记得一清二楚。
白宸舟坐起来表情看起来有些愤怒，还有些委屈，像个炸了毛的小猫气哄哄地控诉着罪魁祸首：“你，昨晚打了我一巴掌！”
“啊？”
洛怜辞目瞪口呆。
白宸舟皱着一张小脸，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左脸，轻轻覆盖了上去：“你抽我多狠一巴掌你知道么！我还那么累的照顾了你一个晚上，我真是……阿西！”
“我打的？”洛怜辞手足无措地从床上爬起来。
父母根本舍不得打她，除了赵固那个老头总是搞体罚，谁敢动她一下？
白宸舟差点气嘎：“不是你还有谁，我还能自己打自己！”
“对不起。”洛怜辞下意识道歉，他拼命回想是什么时候打了她。
“对不起有用吗？”白宸舟坐在床边摁着他的肩膀不轻不重地来回晃，“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洛怜辞很无奈，任由着对方晃自己，虽然他不舒服得嘴唇苍白：“那你打回来，打多少个都行，消消气。”
意料之中白宸舟站了起来，手上沾染的温热消退：“不打，不消，哼！”
她羞脑的瞪了一眼洛怜辞，似乎是觉得这么轻轻放过他不甘心，而后又说服自己不过是个病号罢了。
最终只是撇撇嘴，转身离去。
洛怜辞用手搓了搓脑门，双手摊开纳闷的盯着手心看，不敢置信的喃喃自语：“我扇了她巴掌？！”
莫名心里有些欢喜，他抿了一下唇收敛了自己的笑意。
搞不懂为什么开心。
白宸舟突然走出去，发现门口趴着三个偷听的人，见到她不自在的移开眼，又格外在她脸上的巴掌印停留一秒。
“……”
